第32章 幽靈宮主(十二)
陸氏的商行雖然不如那些年代久遠的家族底蘊深厚, 但其興起的速度很快,從一開始的積極進取到後來的積累沉澱,葉青花了近十年的時間, 将這一古代的商業機構變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她用商行的名義參與到了原本的劇情裏, 最先接觸到的是是金無望與朱富貴,他們一人是為快活王搜集金錢的財使, 一位則是這天下有名的首富活財神,而她再借由此,與快活王搭上了關系,并将自己的勢力完美地融入了那座快活城中。
唯一她沒有料想的事是朱七七的改變。
所以她如今要将商行內的財富轉移到關外去, 這真的是一件挺麻煩的事。這可不是最初一世中的數字貨幣,是真正的真金白銀、古董字畫……要花費的人力物力不是以往可比,将移走資産後的産業安撫下來也是一件需要傷腦筋的事……但所幸她也不用做到最好。
她本就不是真心投效。
王憐花自那日以後就離開了開封, 往洛陽回去。仿佛他這一次的匆匆趕路, 就是為了來到這裏與葉青見上一面。他也沒有去找跑掉了的朱七七,明明是他把朱七七捉了回去, 要關住她利用她的也是他的母親王夫人, 但他對其卻不是很看重。
和無比忌憚陸千秋的王夫人不一樣, 他是真的看出葉青對朱七七沒有愛戀的心思。沒辦法迫使他屈服的話,繼續關下去就只能是得罪人,更不要說朱小姐還有着一個天下首富的爹。
朱七七則是被人帶回了老家,是葉青在後面派人報的信。那朱大老爺也是心大, 對自己的女兒溺愛的緊, 放任她到處自由亂跑,對她的真性情從不壓抑, 朱七七倒是對的起他的疼惜, 雖然有些時候任性嬌蠻, 但其實秉性天真且熱烈,很能打動有些人。
估計等她逃出來還要過點時候。
開封的事宜結束,葉青也收到了沁陽城那邊傳來的消息。那幾個被金無望用假寶藏騙過去的人都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家裏,他們的妻兒喜極而泣,親人也是各自歡笑……總算是為這段時間以來的擔憂追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這段時間以來的跌宕起伏,險死還生,也是為他們之中的有些人敲響了警鐘,其中一位望了望奔波的江湖路,再看了看念着他的嬌妻幼子,竟是下定了決心,不再外出冒險闖蕩。
沈浪的聲名第一次在這個武林中打響,所有人都很感謝他,稱他為年輕有為的正道少俠,但沈浪卻是愧辭不受,他直言将他們救出來的另有其人,但這人是誰,他卻只是含笑搖頭,什麽話也不肯透露。
葉青也不在意,她出手的原因本就不是為了那些被綁的江湖人,真正懷抱着來救他們心的就只有沈浪。就算他想從葉青手下帶走金無望,但這也和放了那些江湖人不沖突。葉青認為,沈浪對這些人有恩的說法不算錯。
她在後面的行程上見到了這位談資中的少俠。
和上次相比,沈浪換了一件衣裳,畢竟上一次他只是将自己的舊裘送給了一位乞丐,所以才會剩下一件單衣。他依舊是那樣一副漫不經心的懶洋洋的樣子,腰間挂着劍鞘陳舊的劍,也沒有點鋒銳的意味。
客棧裏有人鬧事,一名漢子來與丁家的兩兄弟尋仇,沒說起幾句話就大打出手起來,周圍的人也開始起哄,沈浪沒有多管閑事去插手其中,他表現的一點也不像是江湖上聲名鵲起的人物。他的性格決定了他只會是靜靜地旁觀。
但等到他們将要波及到作為普通人的客棧掌櫃的時候,他才皺起眉來。起身将老人掩在身後,他往前推開一掌,掌風将打了過來的二人分開,那不曾掃落過周圍事物的強大的控制力,讓那群鬧氣哄哄的江湖人士瞬間沉寂下來。
葉青就站在二樓的欄杆後面往下望,感覺到了上面傳來的視線,沈浪也擡起頭來,他看到了身披裘衣的陸千秋……他夾住一根青菜的右手頓了下,然後就沖她笑着點了點頭。
葉青也一樣含笑回望。
這是次偶遇。陸氏的商鋪畢竟還沒有開到城外的官道上,葉青将客棧上層的廂房都包了下來,剩下的人則是在外面紮着帳篷。沈浪來的不巧,下面人字號客房也都被住滿,如果今夜他不能再找到個地方,很有可能就要守着火堆獨自一人慢慢捱過去了……冬日的夜可不好過。
沈浪過來拜訪陸千秋。
他們好像都很喜歡在晚上過來與他人見面。
燭光幽幽,陸千秋的房間裏已經被明月安排着侍女重新收拾了一遍,換上了新的床鋪,桌子也鋪上整潔的布,一盤挺可愛的鮮花的糕點擺放在蠟燭的旁邊,夜還不夠深,天上的星星也不多,但也還算是個商談事情的好時間。
沈浪之前與陸千秋從未見過面,可陸氏商行的名字早已被天下絕大部分人知曉,他自然也不是例外。金無望也對他說起過他的這位朋友,稱他風姿卓儀,心有七竅,是一位絕不會令他忘懷的人物……沈浪覺着金無望的形容一點也沒有錯。
他坐到了陸千秋的對面,他的笑容溫和而懶散,姿态随意卻不失儀,他在燭光下打量着面前的這位公子……他只能感嘆造物主的神奇,将過多的偏愛給了這人,再佐以智慧與風采,才能夠造就出這樣一位完美無缺的人物。他一拱手,道:“千秋公子盛名在外,今日裏有幸得見,才知有些人的贊譽所言不虛。”
陸千秋為對面的人沏了一杯茶,他一擡手,道:“沈浪沈少俠近日也是聲名大振,救人性命,令人團聚,不愧是江湖人人稱道的正道俠士。”
金無望曾有一個時刻覺得葉青和沈浪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但他實乃應該來看看現在的這一時候。這二人互相含笑相望,雙方都是外表俊美,腹中錦繡的人物;他們心有城池,待人接物都有着自己的禮節,絕不會讓人感到自己的怠慢;他們以溫和示人,內裏卻都藏着不可讓人知曉的大秘密……
但從另外一方面他們又是決然相反的。沈浪仁善,可以将身上的衣裳送給一位不斷貪婪索取的乞丐,他從十歲起就散盡家財,獨自一人遁走江湖;陸千秋卻是以商人的身份起家,他手段高超,處事公正淩厲,該下的決策從不會因人的磕頭求饒而反悔,他擁有的財富讓快活王也為之眼饞,只有将之收攏手下,才可以安心入眠……
沈浪有些慚愧地低下頭:“雖然因之而結識了金兄,但其實那件事并不全是因我之功……”
陸千秋點了點頭:“你說的是那位神秘莫測的白衣女子吧?”
沈浪也嚴肅起來,似是回想起了那一天,他嘆道:“她的劍……很可怕。”
陸千秋見他如此,也嘆了口氣,道:“你們兩個人都這樣說,那反倒是讓我心裏忽然生起想要見見她的想法了。我想要看一看,讓你們這樣的高手這等稱贊的劍法,到底是怎樣的神妙無雙?”
“陸兄還是盡快打消了這樣的想法為好,”沈浪勸告道:“那女子來歷不明,身後也有着自己的勢力,她殺了酒使,追殺財使,很顯然是與快活王有着不可調解的深仇大恨的,而既然陸兄已經決定了要投入快活王的麾下,對于這位,為了你的安危,見到的時候還是快快遠離為好。”
陸千秋笑了起來:“沈少俠這樣擔心我……倒是我的不是了。”他輕嘆:“是我任性了。”
沈浪也笑:“陸兄你能明白我的心思,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那我也叫你沈兄弟吧,”陸千秋道:“我相信金無望這樣的人所信任的,也一定是一位能夠打動他的人。沈兄你的言貌令人見之忘俗,能做朋友,想必會是一件相當令人愉快的事。”
這話明明應該由他這一邊說出來的才是,沈浪愣了下,很快,他就又笑了起來,這笑容也是親近了許多,他喝下陸千秋為他沏的茶,然後才慢慢道:“金兄說的果然沒錯……這一趟我果然是不枉此行。”
而後,他就又重新提起話題:“但我這一次過來,除開想要見一見陸公子你以外,也還是為了替他帶上一則消息。”
“哦,”陸千秋問:“是什麽消息?”
“金兄對那女子的身份有了一點的猜測,”沈浪道:“因為沒有準确的證據,所以他也只是想要将這一想法告知于快活王,以便他有所防範。”
陸千秋認真聽起來。
沈浪肅然道:“不知陸兄你可有聽聞過‘幽靈宮’?”
陸千秋想了下,然後才道:“那是個什麽門派?”
“不是門派,”沈浪一點一點道來:“那是一個本來應該早就消逝在了過去歷史裏的暗中的組織。”
不等陸千秋發問,他就繼續講述而來:“這幽靈宮也不是從前的‘幽靈宮’,曾經的‘九州王’沈天君因為這群惡鬼做事兇惡殘暴,因為撞到了他的手上,所以就将他們盡數除去……”
沈浪朝天拱了拱手,以示對逝去之人的尊重……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個崇敬江湖先輩的無名小子。“有人得到了群鬼散去後的《幽靈秘笈》,是一個地位低下的燒火的丫頭,”沈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樣高深的秘籍自然也就被人盯上了,為此,他對那丫頭大獻殷勤,想要将那秘籍騙出來。”
“當然,”沈浪笑道:“最後我們知道,他失敗了。那丫頭丢了心,卻也知道,真要拿出,就是那人離開的時候,所以她便一直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