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車輪與鐵軌摩擦發出轟隆隆的聲音,火車帶着孩子們的歡笑往南駛去。

比賽過後釋放了壓力的孩子們紛紛在車上睡去,剛上車吵吵鬧鬧如同一群小麻雀般的他們此時只留下了睡得紅撲撲的臉蛋。

陳汐走了半截車廂,把睡得東倒西歪的孩子們一一擺好姿勢後,她才回到座位上坐下,單手撐着下巴,看着窗外風景飛馳而過。

窗外是東北夏季廣袤肥沃的大地,綠油油的稻田,茂盛的玉米,千裏沃野,生機盎然。

随着改革的開放,随着農業機械自動化的普及和農業技術發展,原先荒蕪不生的土地如今也是作物滿載。

再過兩個月,這裏将變得滿地金黃,将産出香噴噴的飽滿的大米,将養活更多的百姓,讓農民家庭富足,不愁吃穿。

火車離那個女孩的城市越來越遠,離那些美好的幻想越來越遠。陳汐不得不回到現實,想起她和郝建軍的這段婚姻。

陳汐明白,她和郝建軍,總是不能一直這樣不碰不動過下去的。

郝建軍說的沒錯,他倆是夫妻,縱使郝建軍再順着她,再寵她再敬她,可他也是個男人,是她的男人。

男人是有天性的,而孩子也是得要的。

陳汐即使再不願意接受婚姻,即使再不能接受郝建軍的觸碰,但從決定了和李妙瞳斷掉而去選擇結婚的那一刻起,所有後來的這些,她明白,她都必須得接受。

她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愛情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明明沒有邊界。

你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喜歡上了一個人,也無法判斷又是從什麽時候徹底忘掉了一個人。

但是,人們總是會給這種沒有邊界加上邊界,例如兩個人在一起,例如分手,例如結婚。

有的時候,一個結束就是另一個開始,你不得不結束,又不得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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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之前和郝建軍發生的那些事仍歷歷在目,但是一想到結婚喜宴那天方彩雲舒心的笑容,想到方彩雲看了張可心孩子後說到陳汐将來有個孩子時的期待又幸福的目光,陳汐在母親和自己的感受之間再一次選擇了放棄。

她用手輕輕捂住了雙眼,平複着做了決定後的心情。

畢竟,接受結婚這件事,不就是為了讓母親開心嗎。

或許,大家都是不疼不癢就這樣過完一生的吧。

當城南中學派到車站接參賽隊的客車駛進學校的時候,參賽的孩子們看着車下迎接他們歸來的校長和老師同學們,居然有學生起着頭歡呼起來。

陳汐被孩子們前呼後擁地下了車,她迅速就被學生們圍在中間,不知道哪個學生喊着,把獲獎的獎杯從後面遞了過來,陳汐一手一個一等獎,一手一個三等獎,笑得像獲得了大豐收一樣。

“陳老師,辛苦了~”

校長朝陳汐笑了笑,想和陳汐握手,卻看到她兩手塞的滿滿的。

陳汐趕緊将獎杯遞了過去,校長接過獎杯抱在懷裏,他看着沉甸甸的獎杯,金色的十分耀眼,看着那一等獎,簡直樂得合不攏嘴。

陳汐依稀能看到幾個因為沒有獲得帶隊資格的老師站在教師隊伍後面,竊竊私語着什麽。

對于這些事,陳汐并不太在意。

雖然說學校是個平和的地方,但有人的地方就存在競争。

大學畢業的年輕教師剛入職一年,就得到這樣的機會,并且還取得了史無前例的好成績,自然一些人會眼紅。

陳汐回到家時正好是晚飯時間,她一進門就聽到了郝建軍在廚房炒菜的聲音。

“我回來了。”陳汐在門口換着鞋,朝房裏喊了一聲。

過了好久,才看到郝建軍戴着圍裙拿着炒勺走了出來。

“你……回來了。”郝建軍情緒平平地說。

陳汐坐下來倒了杯涼開水,點頭說:“嗯,你做什麽好吃的了?我真是餓了,剛才一進一樓的門洞,就聞到各家炒菜的香味,肚子都叫了。”

“那,那你稍歇會,飯一會就好了。”說完郝建軍沒等陳汐回應就轉身進了廚房。

飯菜做的是陳汐愛吃的,陳汐胃口也不錯,吃飯期間誇了幾次郝建軍的菜做的好吃。

郝建軍只是淡淡笑着,但陳汐察覺到他眼神略有閃躲,平時本來也少言寡語,這頓飯上郝建軍的話更少了。

就連比賽的事,還是陳汐主動說出來,郝建軍才順着問了問。

聽說兩項都拿了獎,創造了最好成績,郝建軍只是說了句“我就知道你能行”,再就沒了什麽話,甚至連笑容都沒有很多。

累了好幾天的陳汐對于丈夫的這些行為看在了眼裏,想想多說更累人,陳汐也就讓自己心寬點。

只是晚上睡覺前,郝建軍一反常态地在樓道裏抽了兩根煙,帶着一身煙味回到了床上。

陳汐聞着那味道,皺起了眉。

“我明天中班,一早我去我媽家一趟,然後就直接去上班了,下班了半夜才回來,我今天買了些菜,你在家自己弄吃的吧,別等我了。”

郝建軍關了燈,背對着陳汐躺下,說道。

這幾天一直在外面也沒睡個安穩覺,陳汐實在是累得很,聽了郝建軍的話,她意識模糊地嗯了聲,便很快睡了過去。

沒有了比賽的壓力,回來後又直接放了暑假,陳汐第二天早上睡了個懶覺,家裏的鐘九點敲了響她清醒過來。

這大概是半年多以來她睡得第一個懶覺了。

醒了好一會,她才想起來今天家裏沒人,上中班的郝建軍一早去他媽家了。

側躺在床上,看着透過窗簾射進來的明媚陽光,陳汐想着昨晚的事。

她本來以為回來之後,幾天不見的郝建軍可能會纏她一會,再或者是對于她比賽拿到好成績給予更多的贊揚和肯定,畢竟郝建軍一向是非常支持她的工作的,尤其是這次的比賽,郝建軍太清楚陳汐在這半年付出了多少心血精力和時間。

但昨晚,郝建軍倒像是變了個人。

晚飯雖然做了不錯的飯菜,但他吃飯時根本沒說幾句話,甚至連平時想要粘着陳汐的眼神都變得生離了,飄忽不定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對于陳汐的比賽成績更是随便說了幾句就了事。

陳汐從來沒跟郝建軍鬧過脾氣,更不會無端取鬧,但是想想這些事倒是讓陳汐心裏有些別扭。

早午兩頓飯合了一起吃過之後,陳汐做了幾個伸展動作,把睡僵的身體喚醒。

這她才開始環顧了一下家裏的情況。

這半年多來,她大部分休息時間都給了比賽的編排,幾乎每天晚上下班都會練習,僅有周日一天的休息也經常會和學生加練。

就算回了家,她也總是要思考排練過程中的要點、問題,研究改正措施。

郝建軍是個挺顧家的人,但是男人畢竟是男人,收拾東西很不在行,家裏的零碎東西都擺在了明面上,看起來又雜又亂。

陳汐投了抹布,邊整理東西邊進行清潔。

寫字臺上零零散散地放了很多書和紙,陳汐一張張看過,再分別歸好類,留下再用或者準備扔掉。

有一些書是郝建軍學習準備參加高考的書,書裏夾着紙,紙被壓褶了邊,從書本裏呲出來毛毛躁躁的一層一層。

陳汐把那些寫過了驗算的草紙丢掉,把書摞在一起闖了闖,然後抱着那幾本厚厚的理化練習冊和化工原理,往書架走去。

啪嗒——

一個牛皮紙袋子不知從哪本書裏掉了出來,掉在腳面上。

陳汐把手裏抱着的書放到桌上,彎腰撿起了牛皮紙袋。紙袋封口處簡單的套了繩線,轉了兩圈就打開了。

陳汐抽出一張看了看,是郝建軍的體檢報告,看了幾個指标,都沒有問題,看了結論單,也一切很好。

郝建軍幾乎不喝酒,也很少很少抽煙,沒有煙瘾,身體各方面都不錯。

紙袋裏還剩了一小摞,應該是自己的報告單,陳汐伸手一張張取了出來。

也是一些化驗數據,在正常值範圍內的都沒有特殊标注,檢查的項目很多,陳汐看了看就放在了一邊。

直到她從裏面抽出了第五張報告單,上面醫生用圓珠筆龍飛鳳舞地寫得挺多字,什麽盆腔,什麽輸卵管什麽的,甚至旁邊還畫了圖。

字寫得潦草,陳汐認了半天,很多也是看不太懂,但是最後結論的兩個字,陳汐看得清清楚楚:

不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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