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蘇音下意識轉身想跑,卻被敏雯一把拉住,“好妹妹,待會兒就說是我撿到的,你可千萬別拆穿啊!”

随行的青枝聞言,抿了抿唇,心有不滿,奈何主子沒表态,她這個做下人的也不便說什麽。

敏雯強拉着她近前,蘇音生怕那人又要揭穿她,以登東為借口想逃離此地,孰料敏雯竟是緊拉着她不放,

“府邸這麽大,萬一你迷了路可如何是好?且等一等,待會兒我陪你去。”

敏雯不由分說的拉着她向前,動靜鬧得太大,那邊廂,福康安已然瞧見她們,蘇音正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暗嘆要完!

現下她已無退路,想起表哥的囑咐,蘇音努力的克制着內心的惶恐,強自鎮定,垂眸正色前行。

敏雯強掩下心中的歡喜,故作矜持的朝他福了福身,“敢問公子可是在找這個?”

瞄見她的指尖挂着一串十八子,福康安愁眉頓展,颔首應道:“正是,有勞姑娘送還。”

福康安擡手去接,蘇音憶起舊仇,心中忿忿,順手将十八子搶了去,眯眼傲視于他,怒打手語。

蔥白的十指不斷的來回翻動着,或蜷起,或伸指,或打彎,修長且靈巧,宛若翩跹的蝶,飛舞間盡是美态。

然而美則美矣,福康安的眼中卻浮現着一絲疑惑。

青枝擔心他們看不懂,便在旁解釋道:

“我家姑娘說:這是她撿來的,上頭沒刻你的名字,你如何證明此物屬于你?”

敏雯愣怔當場,說好了把功勞歸給她,怎的堂妹突然反悔了呢?且她還對福康安如此不遜,吓得敏雯趕忙提醒,

“哎---音音,萬莫無禮!”

先前保慶還不怎麽相信他家少爺的話,以為少爺認錯了人,現下聽聞此言,保慶十分肯定,眼前的姑娘應該就是那日在寺廟裏丢錢袋的少年,否則她不會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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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日她明明開口了的,怎的後來都是打手語呢?

被揶揄的福康安不怒反笑,望向她的眼神滿是探究的意味,“這便是所謂的以牙還牙?”

若換作旁人,蘇音肯定會和和氣氣的把東西還回去,唯獨此人不行。他不肯把錢袋還給她,那也別指望她會乖乖的把十八子給他。

敏雯不知內情,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福康安是何意。但不管他說什麽,都不能得罪啊!

拉了拉妹妹的手,敏雯幹笑着打起了圓場,“這東西丢在此地,肯定是三少爺的,音音別鬧,咱們快還給人家吧!”

蘇音卻将珠串攥得緊緊的,小臉一揚,香腮微鼓,壓根兒沒有要歸還的意思。

這幅情狀,分明就是在賭氣,福康安只覺好笑,“本少爺有撒謊的必要?”

蘇音又不了解他的人品,事實上她也不在乎這些,“你是否撒謊我不曉得,直接報官,交給官府處理。”

青枝不懂主子為何會針對他,但還是照着她的手語如實複述。

“不至于鬧那麽大,”敏雯還想給福康安留個好印象呢!她可不想得罪這位主兒,遂好言勸道:

“音音,這位可是富察府的三少爺,今兒個大喜的日子,報官多晦氣啊!他肯定不會撒謊騙東西,咱就還給他吧!”

蘇音犟着不肯還,福康安越發篤定她是在為錢袋的事置氣,雖說他很想戳穿她的目的,但現下有外人在場,她依舊打手語,大約是不願讓人知道她會說話一事。

猶豫片刻,最終他沒有當面揭穿,無謂一笑,

“也罷,你若喜歡,送你便是。”

哎?她只是想給他使個絆子,不讓他痛快而已,倒也沒想霸占這十八子,怎麽說的好像她想獨吞一般?

蘇音還想再理論,他已然轉身離去,徒留她愣怔當場,一臉懵然。

敏雯見狀更是吃驚,“他居然說送給你?天吶!如此珍貴的蜜蠟他竟毫不在乎,出手這般闊綽,啊---這樣的男人我好想嫁給他啊!”

這話略耳熟,蘇音忍不住擡指揶揄,“你想嫁的好像不止這一個哎!”

敏雯嘿嘿一笑,羞怯低眉窘聲道:“這位是想嫁的人裏頭條件最好的,當朝首輔傅恒之子哎!他的兩位兄長已然成親,如今他便是京中少女們的夢中人吶!”

蘇音忍笑比劃着,“咱們京中少女們的夢中人可真多,每晚都不重樣兒。不過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姐姐你還有機會哦!畢竟你容顏嬌俏,家世也不錯,将來肯定能嫁個如意郎君。”被誇贊的敏雯心裏甜絲絲的,“最理想的當屬富察的這位三少爺,容貌我倒是有自信,至于家世嘛!”

一想到忠勇公府的情況,她又神色黯然,“我阿瑪是二品官,與常人相比,的确算是大官,但富察家非同一般,這傅中堂乃當朝首輔,孝賢皇後的弟弟,皇上的小舅子,他的兒子也就是皇上的侄子,皇上對這幾個侄子的婚事格外重視。

大少爺福靈安娶的是愉郡王的女兒,二少爺福隆安尚的是皇上的四女兒,和嘉公主,他們這一大家子娶的都是皇室宗親,相較之下,我這二品官的女兒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所以我是沒機會咯!”

蘇音只知道傅恒是乾隆極為信任的臣子,但對他的子嗣并不了解,今日聽堂姐說起,方知他的孩子們皆是天之驕子,尋常姑娘家根本沒可能。

這樣的大家族肯定規矩繁多,蘇音并不向往,她還是喜歡平靜簡單的日子。富貴榮華都是旁人的,她看個熱鬧就好,并不想參與其中。

見她陷入沉思之中,敏雯挽着她的手臂笑眯眯的探起了話,“別單說我啊!你的夢中人是誰?跟我說說呗!”

蘇音搖了搖頭,她哪兒有什麽夢中人?她總在想着,什麽時候能夠光明正大的說話就好了。

彥齊說要等到選秀之後,可下一屆選秀是後年,也就是說,她還得僞裝兩年,單是想想便覺頭疼。

敏雯才不信她沒有心上人,八成是害羞不敢說吧?“你不喜歡那些世家子弟,那就是喜歡才華橫溢的讀書人咯?平日裏你與彥齊最要好,你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才不是呢!蘇音再次搖頭否認。

她之所以經常找彥齊,無非是因為他知道她的秘密,在他面前她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話,僅此而已,但真正的理由她不敢跟敏雯說,敏雯看她支支吾吾的,便認定自個兒猜對了,

“喜歡就喜歡嘛!咱們兩姐妹無需隐瞞什麽,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真不是她想的那樣啊!無論蘇音如何否認,敏雯都不信,無奈之下,她只好就此揭過,不再談論。

行至湖邊,兩姐妹正欣賞着周遭的風景,有人近前打招呼,是敏雯的表姐。

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敏雯問她有什麽煩心事,那位姑娘看了蘇音一眼,似是不便當衆明言。

會意的蘇音借故去往附近的長廊中候着,不在此打擾她們談心。

這條長廊迂回曲折,每根枋梁上皆有彩繪,不同的畫卷連接在一起,繪作一個故事。

蘇音被這故事吸引,揚着小臉兒仔細的觀賞着梁上的彩繪,看得入了迷的她邊看邊側着走,冷不防撞到什麽東西,緊跟着便聽到驚呼聲,

“哎---你這姑娘走路怎的不看道兒啊?”

意識到自己撞了人,蘇音趕忙轉過身來,一再颔首向眼前的陌生人表示歉意。

那黎衣男子系在腰間的火鐮袋被撞掉,遂彎腰去撿,待他打開火鐮袋一看,登時雙目圓睜,火冒三丈!

“你竟然把我的火鐮給撞得摔壞了?”

不會吧?蘇音吓一跳,湊近去看,果見那只火鐮的持把已然斷裂。

黎衣男子嚷嚷着要她賠償,蘇音自知理虧,沒得辯駁,答應賠些銀子。

眼瞅着她一直在打手語,黎衣男子已然會意,“你不會說話?”

蘇音點了點頭,青枝補充道:“我家姑娘願意賠償,敢問公子這火鐮得多少銀子?”

仔細打量着她的眉眼,黎衣男子眸光慢轉,唇角含笑,心道此女生得如此水靈,不會說話當真是可惜了!

“在下永珂,敢問姑娘芳名?”

察覺到他的目光太過放肆,蘇音避開他的視線,不作理會。

青枝不動聲色的擋在主子身前,好言詢問,“公子說個價兒吧!我們會賠償的。”

永珂笑悠悠的伸出兩根手指,蘇音以為是二十兩,便讓青枝給他,孰料他竟說是兩百兩!

“啊?”青枝聞言,拿銀子的手一抖,“不就是個火鐮嘛!至于這麽貴嗎?”

永珂身後的長随哼笑道:“我家爺的火鐮非同一般,乃是皇上所賞,上頭嵌着珊瑚和綠松石,自是昂貴。”

青枝頓感為難,歪頭低聲詢問,“姑娘,咱們沒帶那麽多銀子,可怎麽辦呀?”

饒是她的聲音很小,永珂也能聽到,順手推舟道:“沒銀子倒也無妨,爺我不缺銀子,不為難你。”

說話間,他的視線落在了蘇音的鬓發間,“我看你戴的這支芙蓉花簪挺精致的,不若把這個送給我,權當抵債。”

那怎麽成?蘇音擺手連連,“釵簪不可随意贈送,我寧願賠銀子。”

“可是咱們沒有兩百兩啊!”主仆二人正為難之際,一道清亮的男聲自附近傳來,

“堂堂皇室宗親,竟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勒索姑娘家,真的大丈夫?”

這聲音好耳熟,好奇的蘇音側眸一看,映入眼簾的,是那個令她頭疼的少年。

身着桦色袍褂的他肅眉傲骨,自長廊的另一側走來,步伐從容,氣勢軒然,蘇音依稀記得方才敏雯提過他的名字,好像是叫---福康安?

他這話是何意?為何說這人勒索她?難不成這當中有什麽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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