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因着彥齊待其他人并不熱情,是以敏雯每回瞧見他都不自覺的發怵,再不敢追問蘇音,借口告辭,先行回房。

彥齊看向蘇音的目光清澈溫潤,和顏悅色的道:“今兒個沒能随你同游,我很抱歉,最近春景頗佳,抽空我再帶你出去一趟,如何?”

然而蘇音卻無心回應,只想把那件事問清楚。

因着青枝還在身畔,蘇音不能說話,屈指以訴,“表哥可得空?我有事與你說。”

事實上他這會子并不得閑,然而蘇音神色凝重,大約是有要事,彥齊終是不放心,遂點了點頭,帶她去往朗清院。

青枝則先行回房去命人備熱水,以供主子待會兒沐浴所用。

一路上蘇音皆不吭聲,彥齊問她一些關于郊游的事,她都答得很簡略。

瞧不見她的笑容,彥齊莫名心慌,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攪得他心魂皆亂。

到得朗清院,關上房門後,蘇音轉身仰頭直視于他,開門見山,“那件鬥篷是你送至忠勇公府的嗎?”

這幾日她一直沒提此事,今日出去一趟回來就立馬問他,彥齊略一思量,已然猜到某種可能,

“你見過福康安?”

他沒否認,便算是默認了吧?在此之前,蘇音還在想着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直至這一刻,她才确定,彥齊真的插手了此事,

“我把鬥篷給了小厮,為何最後歸還之人變成了你?”

她果然是知道了,心虛的彥齊移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故作鎮定地道:“那個小厮身子不适,我正好順路,才代為歸還,有何不妥?”

“代還沒問題,可你為何要跟福康安說些無中生有的話?我何時說過不想見他,不許他再找我?表哥你為何信口開河?”

她的神情明顯不悅,語氣夾帶着幾分質問的意味,彥齊聽着很不舒坦,惱聲反問,

Advertisement

“難道你很想見他?盼着他來找你?”

“我……”噎了一瞬,蘇音立馬反應過來,挺直脊背揚首反嗤,“這話我從不曾說過,我問的是你為何撒謊,你不要打岔,避重就輕!”

在彥齊的印象中,蘇音性子嬌柔,一直溫聲軟語,從未這般大聲的與他說過話,今日這般動怒,似乎還是頭一回,彥齊難以置信,越發痛恨那個男人,一向平靜的雙眸已被妒火燃得通紅,

“福康安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麽,你回來就跟我發脾氣?一個大男人居然跟姑娘家告狀,他可真有心機!”

“他不是告狀,他只是在陳述事實。”問了半晌,彥齊都不肯正面回答,蘇音難免焦躁,目光緊鎖于他,揚聲逼問,

“我只想知道你為何要假借我的名義跟他說那些話,謙謙君子,豈能诳人?你敢不敢道出實情,別再顧左右而言他。”

君子?呵!他就是太過君子,不懂得說甜言蜜語,才會被福康安占了先機,既已被拆穿,彥齊也就不再隐瞞,鼓起勇氣道出心中的想法,

“我就是讨厭他,看不慣他,不希望你再與他來往,不希望你被他所騙!”

親耳聽到彥齊承認,蘇音大失所望,僅僅只是因為讨厭,就可以肆意說假話嗎?

“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都是個正直誠實之人,從不曾蒙騙于誰,如今竟在我不知情的境況下扯謊!自我認識他以來,他總在忙我,何曾做過一件傷害我的事?你為何總對他存有偏見?”

聽着她對他的控訴,對福康安的維護,彥齊只覺呼吸不暢,心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強忍着心底的痛楚,彥齊義正言辭地反駁,

“你年紀尚輕,對人沒有防備,我身為你的表兄,自然要為你考量。”

輕撫着她的雙肩,他的眼中寫滿了關懷,苦口婆心的對她道:

“我勸過你,可你未将我的話放在心上,那我只能用這種方式去勸退他,唯有讓他遠離你,你才能變回原來那個蘇音,那個只信任我,只在我面前說話,只與我親近的蘇音!”

此刻的他,面上沒有一絲愧疚,只剩固執,她甚至還能從他泛紅的眼中看到一絲控制欲!

兩人只是兄妹而已,為何她只能與他一個人親近,難道她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嗎?

迎上他那悲憤控訴的目光,蘇音沒來由的感到惶恐,下意識的想要遠離彥齊,再不敢與他論什麽對錯是非。

慌亂的垂下眸子,蘇音不再犟嘴,壓低了聲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我累了,該回去休息了。”

兩人之間的争執就這般戛然而止,她不再質問,不再與他鬧脾氣,明明是最尋常的告別之詞,可在彥齊聽來竟是那麽的冷漠。

他總覺得,她這一轉身,好似與他劃開了一道銀河,他很想追上去,卻又深知此刻的她正在氣頭上,他說什麽似乎都無濟于事。

最終,他邁出的步子又緩緩收了回來,呆坐在桌畔的他無助的捏了捏眉心,悵然哀嘆,落寞又孤寂。

他自認為對蘇音很特殊,他以為兩人之間有默契,即便不說,她也會明白,然而事實證明,蘇音并不懂他的心。

可他現在功未成名為就,寄居在親戚家,一無所有,拿什麽向她承諾?

再者說,蘇音尚未正式被剔除選秀名額之外,他更不該與她談論兒女私情,以免禍及她家。

多方考量之下,彥齊才遲遲不曾表明自己的心意,哪料中途竟會殺出一個福康安!

起初他只當福康安是個纨绔子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奈何此人手段頗高,一步步的接近蘇音,在背後嚼舌根,離間他和蘇音的關系。

而蘇音居然真的被他所迷惑,與他有了分歧,甚至不再信任他。

彥齊心澀難當,面上若無其事的繼續讀書,實則心裏早已淩亂失措,他之所以沒再去找蘇音,是擔心蘇音嫌他啰嗦,他以為彼此冷靜一段時日,她終能明白他的苦心,只可惜事與願違。

那天過後,蘇音便對彥齊有了防備,除卻偶爾碰面時打聲招呼之外,不會再單獨去找他,關于她和福康安兄妹之間的任何事,她都不會再與彥齊提及,還囑咐院子裏的下人,皆不許往外傳。

只因她開始感覺到彥齊對她的管束已經超過兄妹的關系,也許是她自作多情吧!畢竟彥齊從未對她說過什麽,但她還是認為自己應該避嫌,若然還像從前那般親近,說了什麽令他誤會的話,豈不是她的罪過?

不論如何,防患于未然終歸是好的。

春去夏至,轉眼已是碧荷滿池,午後知了聲聲,藏在茂密的枝葉間嗡鳴。

饒是有嘈雜聲,也不耽誤蘇音午歇,才用罷午膳她便困得睜不開眼,往帳中一躺,頓感滿足。

她這人心大,很少傷春悲秋,在她眼裏,幸福很簡單,無非就是困的時候可以立馬睡,餓的時候有東西吃,至于其他的,她這會子一概不想,就這般迷糊睡去。

她最喜歡的便是睡到自然醒,丫鬟們都曉得她這個習慣,不會來打擾,然而今日她睡得正香時,卻被一陣呼喚聲吵醒。

“姑娘,姑娘醒醒,有人來找您吶!”

迷糊的蘇音不耐擺手,誰都不願見,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

若是尋常人也就罷了,大可讓人等等,可今日來的人非同尋常啊!明知主子不樂意,青枝還是大着膽子再次去呼喚,

“姑娘,是福三爺要見你,富察家的福康安少爺!”

事實證明,還是提名字管用,青枝的話音剛落,蘇音一激靈,睜開了迷蒙的睡眼,

誰?她剛說福康安?大晌午的,他怎麽會來找她?蘇音輕“嗯”一聲,疑惑回首望向青枝,揉了揉眼,遲緩的動着手指,

“他來作甚?”

但聽青枝回道:“奴婢也不大清楚,只聽保慶說,福三爺要去緬甸,特來向您道別。”

什麽?去緬甸?那邊不是戰火紛飛嗎?他阿瑪已然領兵前往,怎的福康安也要去?不會是去打仗吧?

思及此,心下大驚的蘇音再不賴床,立馬起身更衣。

主仆二人悄悄溜至後門,青枝在裏頭守着,蘇音則到外面的胡同裏找人。

才跨出門口,便見不遠處立着一道黛色身影,單看背影,她便能确定,此人是福康安無疑。

她所認識的人當中,大約只有福康安的身形最為勻稱挺拔,尤其是他穿的這種兩側開裾的袍褂,腰帶這麽一束,闊肩窄腰大長腿的優勢顯露無遺!

就在她看得出神之際,福康安已然回首,見她神色愣怔,含笑近前,“還沒睡醒?打擾你午歇,甚是抱歉,我向你賠個不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