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福康安的話,蘇音只聽出表面意思,并未往深處想,“做兄長的大都在乎妹妹,等回去後我會問清楚。總之我沒說過不理你的話,你也不想想,我若真不願理你,又怎會願意在你跟前開口說話?”

實則從一開始福康安就很信任她,但還是想親耳聽到她的解釋,現下終于聽到,他的唇角不自覺的上揚,笑意快要自眼角溢出,毫不掩飾。

蘇音見狀頗為忐忑,不禁開始反思自己,“你在笑什麽?我又說錯了話?”

笑是因為這話中聽啊!心情大好的福康安幹咳一聲,故意問道:“你是不是只在我面前說過話?”

迎上他那探究的眼神,蘇音明知他想聽什麽,卻不願對他說謊,如實相告,

“在我表哥面前也說的,連我父母都不知情,只有你和彥齊知道我會說話。”

才剛還笑容滿面的福康安一聽這話,備受打擊,酸意上湧,笑容逐漸消失,“原來我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看來你跟你表哥關系很好啊!”

蘇音并未聽出他那拉長的尾音中夾雜着的那一絲不滿,還特耿直的點了點頭,

“家族裏的人大都嫌棄我是個啞巴,不願跟我玩兒,表哥待我好,我當然應該知恩圖報,待他好一些。”

她對彥齊只是恩情嗎?福康安頓感不妙,試探着問了句,“那你對我呢?”

說話間,他側過身來,鄭重的凝視着她。

他的眸色漆黑卻澄亮,似盛着期待與莫名的情愫,然而蘇音并未察覺到,特認真的思索着,而後單手抱臂支着下巴沉吟道:

“你多次替我解圍,算是我的恩人,我自當報答你。”說到此,她正好想起一事,遂取下香囊,拉開給他瞧,

“你不是說要香丸嗎?這是我才做的清妙香。”

她居然願意給他做香丸?看來是真的将他的話放在了心上。福康安眸帶驚喜的接過,低眉輕嗅,一陣清新怡人的松香撲鼻而來,

“好香,我聽湘兒說你才學的,手藝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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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誇贊的蘇音心情大好,笑眯眯的翹着發辮,揚起小臉兒,“甭誇我,會驕傲的。”

“不過你怎麽知道我今日會來?”他可是特意交代過湘晴,不要提他,為的就是給蘇音一個驚喜,然而蘇音竟将這香丸随身攜帶,仿佛料定了他會到場一般。

他的出現确實在蘇音的意料之外,她認定了福康安不會來,否則也不會與敏雯打賭,

“我又不會算卦,哪裏曉得你會到場?本想着交給湘晴,讓她轉交給你,既然你已經來了,那就直接給你呗!”

打量着手中的香囊,福康安眸綻喜色,“難為你還記得我的話,算是今日最大的驚喜。”想了想,他又故意問了句,

“那我是不是得給你付銀子?”

被調侃的蘇音幹笑道:“那倒不必,你救我幾回,我都沒來得及相謝,這香丸便算是謝禮。”

“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福康安趁機提醒,“下回我再送你東西,你可不許再提銀子,否則便是見外。”

蘇音只當他是在說客套話,随口應承着,并未當回事。

遠遠瞧見湘晴她們朝這邊走來,福康安幹咳一聲,會意的蘇音立馬住嘴,不再開口。

随後幾人一道去往附近空曠之地放風筝,蘇音試了幾回,這金魚風筝都飛不起來,急得她額冒香汗,福康安遂将自己手中的風筝遞給保慶,去往蘇音身畔,教她如何使巧勁兒,終于将那風筝放飛至半空之中。

平日裏蘇音都得穿花盆鞋,今日出來游玩,必得多行路,便換了雙平底的水仙繡花鞋。

前端的淺藍流蘇随着她的疾行而來回輕晃,和着氅衣的裙擺旋出流麗起伏的水波。

正在放蝴蝶風筝的敏雯見狀,與湘晴面面相觑,皆覺這二人十分登對,兩人心照不宣的默默遠離,好讓他二人多多相處。

她們這邊歡聲笑語,蘇音并未注意到,不遠處的柳樹旁,正有一道散發着妒火的眸光緊緊的鎖向她。

瑩安交代過永珂,時刻關注福康安的動向,永珂打聽到今日福康安會到郊外來游玩,瑩安特地推了閨友的邀約,趕至此地,為的就是再遇福康安。

如今這人倒是見到了,可他居然又和蘇音在一起!

瑩安心中忿忿,永珂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遠處的蘇音,雙眼微眯,摸着下巴兀自品評着,

“越瞧越水靈,若非那日福康安打岔,今日約她出來游玩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本就吃味的瑩安聽到永珂誇贊蘇音,越發惱火,“她不過是個啞巴,怎的你們都對她有興致?”

“啞巴也能出點兒聲,只要會‘嗯嗯啊啊’就成。”永珂笑得意味深長,瑩安自是明白他指的是帳中嬌吟,嫌棄的白他一眼,嗤他龌龊。

既是出來了,總不能白跑這一趟,略一思量,瑩安遂對永珂悄聲耳語,永珂聞言,登時愁眉苦臉,

“不是吧?你也知道我與他不對付,你這不是在為難我嘛!”

“好哥哥,你就幫我這一回吧!”瑩安挽着他的胳膊直撒嬌,耐不住妹妹一再央求,永珂終是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而後帶着她去找福康安。

聽聞呼喚聲,福康安詫異回首,待看清來人後,峰眉緩緩皺起。

察覺到永珂的目光落在蘇音身上,福康安近前一步,不動聲色的将蘇音擋在身後。

個頭高挺,肩膀挺闊的福康安就這麽負手往永珂面前一立,永珂再也瞧不見蘇音,只得悻悻的收回目光。

一看他這冰冷的神色,永珂便知自己不受歡迎,但他已答應了妹妹,唯有硬着頭皮堆着笑與之打招呼,

“上回無意傷你,我這心裏甚是愧疚,今日正巧遇見,我請你用個午宴,聊表歉意,如何?”

這事兒蘇音聽福康安說過,他倆不是水火不容嘛!這永珂突然示好,莫不是有什麽詭計?

她正想提醒福康安不要為了面子而答應,福康安已然開口,故作遺憾的啧嘆道:

“真是不巧,今日是鄂岳的生辰,我得去給他慶生,不得空。”

一句話就把人給堵死了,瑩安暗嘆不妙,示意永珂再繼續勸說,永珂卻不願強求,無謂笑笑,

“既如此,那就改日吧!”

又閑聊了兩句,永珂就此告辭,身後的瑩安不情不願的跟上他的步伐。

走遠後,永珂冷哼抱怨,“爺請他用膳他居然不賞臉,當真不識擡舉!”

未如願的瑩安鼓着香腮,瞥眼恨斥,“誰讓你總是與他作對,還弄傷了他,但凡你平日裏待他好些,他也不至于駁你的顏面。”

“這能怪得了我?”永珂委屈至極,“他若真在乎你,即便與我有矛盾,也會來赴約。瑩兒啊!我不想打擊你,可明擺着他眼裏沒你,你又何苦非得吊在那一棵樹上?”

瑩安不是瞎子,她看得出來福康安的态度,但她認為這不重要,

“縱使現下沒感情,成親後還是可以培養的。若不能嫁給福康安,那我多半還是會被皇上賜婚給蒙古王親,我不想嫁到蒙古,那麽福康安便是唯一的選擇。”

這話永珂很不贊同,“難道咱們滿洲貴族中除了他就沒有适齡青年?”

“那你倒是說說,論家世,論才幹,放眼整個京城,誰比福康安更優秀?”

被妹妹反問的永珂當即語塞,除卻皇族之外,異姓臣子之中,封公爵的統共就那麽幾位,而傅恒既是當朝首輔,又是孝賢皇後的弟弟,似乎也就富察家的家世最為優越,身為傅恒之子,福康安自是前途無量。

其他家世不錯的,要麽成了親,要麽相貌品行有差,還真難挑出幾個配得上瑩安的适齡男子。

饒是如此,永珂依舊不願讓福康安做他的妹夫,“可你也看到了,他為人傲慢,連我這個皇親都不放在眼裏。

總之你別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我明白的告訴你,男人大都不喜歡倒貼的,即使暫時接受,也不會太尊重,更加不可能珍惜。”

不被支持的瑩安心裏越發不舒坦,實不願再繼續與他說下去。

看來永珂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只能另想辦法,只要能讓皇上賜婚,其他的她都可以無視。

方才福康安說要去別家赴宴,蘇音還以為他只是随口胡扯,豈料這會子他竟真的向她辭行,

“今日的确是鄂岳的生辰,我還得趕回去,恕我不能奉陪,就讓湘兒陪你們用午膳吧!”

摯友生辰,他不便推脫,實屬人之常情,蘇音表示理解,淺笑颔首,目送他離去。

待兄長走後,湘晴才對蘇音道:“原本三哥早上就該去岳哥哥家的,我請他出來玩兒,他還不樂意,說我挑的時日不巧,後來我說約了你,他才終于答應陪我來此。”

“如此說來,三公子是為了見我家音音才趕來郊外,再馬不停蹄的趕回去,這來回跑趟着實辛苦吶!若換作是我,必然感動不已。”

說話間,敏雯還碰了碰她的肩膀,被取笑的蘇音登時頰染飛霞,無措的擡指回應,

“就不許人散散心嗎?他可沒說是為我,你們甭瞎猜。”

幾人說說笑笑,收起風筝之後又去游湖,而後去往杏花林中游賞。

到得晌午,仍不見海廣歸來,只有小厮來傳話,說是少爺遇見了熟人,走不開,讓她們自個兒用膳。

敏雯心下暗笑:什麽熟人,不過就是想與那位姑娘單獨相處罷了!

蘇音看透不說透,并未吭聲,反倒覺得兄長不來也好,她們幾個閑聊無需顧忌,自在無拘束。

姐妹幾人在酒樓用罷午膳,蘇音去付賬,那人卻不收,說是福三爺已經留了銀票在此。

緊跟而來的湘晴嬉笑道:“我哥雖不能陪你用午膳,卻早已安置妥當,姐姐放心吧!”

蘇音只得收回錢袋,下回再請客,敏雯越發覺得福康安倜傥大方又細心,實乃良配啊!

直至午後申時,海廣才出現,蘇音與湘晴道別,相約再過一個月,等牡丹花開再來這兒游玩,而後各自乘坐馬車回府。

海廣駕馬在前方開路,蘇音姐妹倆則安坐于馬車中,品着茶點好不惬意。

回家的路上,敏雯困得厲害,便倚在馬車內小憩了會子,直至下車進宅門之後她才有了精神,想起前日裏的賭約,敏雯感慨連連,

“還真被我說中,今兒個福康安果然到場了,這局我贏了,不管我問你什麽你都得老實回答。”

蘇音假裝失憶,擺手否認,表示自個兒累了,要回去歇息,有什麽話改日再說。

她邊打手語邊往自家院子走,腳步越來越快,甚至開始小跑。

“哎---願賭服輸,不準耍賴!”

敏雯緊追不舍,兩人你追我趕的嬉鬧着,蘇音跑至拐角處,前方赫然閃現出一道人影,她想停下,卻已收不住步子,徑直撞了上去!

“小心!”對面的人順手扶了一把,蘇音被撞得頭昏腦漲,眼冒金星,揉了揉腦袋,擡眸一看,才發現是彥齊。

想起鬥篷之事,蘇音心中不悅,自他手中抽回手腕,默默後退兩步,與他保持距離。

以往她瞧見他時總是笑意濃烈,親切的與他打招呼,如這般擺臉子還是頭一回。

彥齊沒明白自個兒哪裏得罪了她,難不成是因為今日沒陪她出去,所以她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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