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似小鹿亂撞

彥齊的确是向永璧求了情, 可救回蘇音之人卻不是他,一想到福康安,他便心梗難舒, 不願多提的他選擇逃避,

“既然表妹已清醒, 那我也該回去了,你好好休養, 得空我再來看你。”

道罷彥齊又向舒穆祿氏請辭, 而後黯然轉身離開。

舒穆祿氏并未疑心其他,只當彥齊太過內向,還特地對女兒道:“彥兒這孩子總是默默為你做事,卻不懂得表達,這回若不是我道明, 估摸着他還會瞞着你。”

當時蘇音已然将要失去意識, 只隐約聽見一道男聲, 但她并不能确定是誰, 聽母親這麽說, 便信以為真, 以為是彥齊救了她。

一旁的青枝替福三爺叫屈, 然而她又不敢當着夫人的面兒說出實情, 唯有将錯就錯。

夫人一直待在這兒,沒有要走的意思, 青枝不确定福三爺是否還在,擔心他等得太久會着急,遂借口道:

“藥早已熬好,煨在爐子上呢!奴婢這就去端來。”

外頭起了風,嗖嗖的往人衣領裏鑽, 青枝不禁縮着脖頸小跑着往後門溜去。到得胡同口,發現那輛馬車還在,青枝暗舒一口氣。

許是裏頭聽到了動靜,車簾瞬時被掀開,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布滿憂色的俊容。

瞧見他身影的那一刻,青枝大為感動,“奴婢還以為三爺您已經走了,沒想到你竟還在這兒。”

福康安還在養病中,估摸着母親會去探視,瞧不見他人影,八成又要質問。他也想盡快回去,免聽母親啰嗦,然而蘇音那邊遲遲沒消息,他始終繃着心弦,難以安心,直至青枝出來,見她神色輕松,并未苦着臉,他才稍稍展眉,

“蘇音醒了?大夫怎麽說?”

點了點頭,青枝如實道:“姑娘有些發熱,藥已煎好,等會兒奴婢就給姑娘喂藥。今日多虧三爺及時相救,否則姑娘怕是要出意外……”

一想到當時的情形,青枝便心驚膽戰,她實難想象,若是沒找到三爺,或是去得晚了,會發生什麽。

福康安亦覺後怕,暗恨自己太過大意,竟沒防着瑩安,才害得蘇音遭此折磨,一想到那個惡毒的女人,福康安目露煞氣,憤然攥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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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安這筆賬,我定會替她讨回來!現下我不方便去看她,你且好生照顧她。”

有福三爺這句話,青枝便替她家主子感到欣慰,福了福身,脆聲應道:“三爺大可放心,奴婢定會盡心伺候姑娘。”

得了準信兒後,福康安這才打道回府。

誠如他所料,一回家就見母親正坐在他屋裏,屋中的下人跪了一地,母親正在發脾氣。

福康安随即上前拱手請罪,“額娘息怒,是我自個兒要出去,這些個下人哪裏管得住我?額娘要罰,罰孩兒便是,沒必要遷怒于他們。”

兒子的請罪非但沒能讓那拉氏消氣,反倒令她怒火更盛,

“仗着自個兒患病便以為我不敢罰你是吧?大夫再三囑咐讓你在家休養,你竟又偷偷溜出府去,究竟是什麽天大的事,值得你如此折騰,竟連自個兒的身子都不顧?”

福康安不以為意,忍着不适勉笑應道:“在家睡得太久,頭暈目眩,這才出去溜達了一圈,透透氣,現下好多了。”

可他面色漲紅,步伐沉重,根本就不像是大好的模樣,那拉氏起身近前,反手觸了觸他的額頭,仍舊有些溫熱,以致于她又是憤怒又是心疼,竟不知該不該再訓他。

忍了又忍,那拉氏搖指數落道:“罷罷罷,翅膀硬了,為娘管不住你,你且先去休息,等你好些再家法處置!”

“……”福康安心道:那我還是別好了吧!省得受罰。

與此同時,蘇音已然由青枝伺候着喝了藥,才醒時無甚感覺,這會子翻了個身,她竟覺左耳轟隆隆響,像是進了水,稍稍一動便很大的動靜,吵得她不得安寧。

青枝扶着她下榻,讓她歪着頭,左耳朝下,悠着點兒勁兒拍打右邊,把耳內的水給倒出來,而後又拿小棉團為她擦拭着,好一番折騰過後,她這耳朵才恢複如常。

回想這些遭遇,蘇音壓抑難舒,她實在不懂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何瑩安如此恨她,非得置她于死地?就因為先前那枚胸針的糾紛,瑩安才伺機報複嗎?

若早知如此,她絕不會讓瑩安接近雪兔。看來還是她太天真,以為小恩怨可以化解,以為瑩安主動示好,便是真的不在乎。

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笑裏藏刀,她卻沒察覺,怪旁人心狠有何用?只能怪自己沒防備,才會上當中計。

今後面對外人時,她定會多一分警惕,絕不會再讓人有機可乘!

舒穆祿氏看女兒恹恹的,眼睛通紅,沒什麽精神,便沒再繼續待着,讓她再睡會兒。

待夫人走後,青枝才有機會道出真相,“姑娘,其實救你的人并非表少爺,而是福三爺……”

青枝的話與母親的說辭交織成一團亂麻,蘇音捋了許久仍未能明白,彎曲的指間寫滿了疑惑,“那額娘怎麽說是表哥去找世子求的情?”

青枝兀自猜測着,“表少爺大約真的去找過世子,但福三爺到得更早,待表少爺到官府時,您已被三爺帶上馬車。

至于表少爺為何沒澄清,是想搶三爺的功勞,還是替您瞞着夫人,這個只有他自個兒最清楚,奴婢不得而知。”

怪不得那會子彥齊對此事避而不談,蘇音只當彥齊是出于禮儀,不便待在她房中才會着急離開,現下再回想,的确有些異常。

彥齊的那份心思,她未能确定,但終歸是有所感知的,盡管她與彥齊鬧過矛盾,但她還是相信他的人品,他應該不屑搶誰的功勞,大抵是認為說出福康安的名字會讓此事變得更複雜,不得已才将錯就錯。

而福康安的出現,倒也不能說是在她意料之外,她最煎熬的那會子的确想到了他,只因每回有危險時他都會及時的出現,以致于她承受着巨大痛苦時下意識又想到了他。

但她又覺得不可能每次都那麽巧合,事實上這次福康安能趕來的确不是巧合,全靠青枝當機立斷,若非她去求救,福康安又怎會知情?

所以青枝亦是她的恩人,蘇音感激的望向她,用指語表達內心最誠摯的謝意。

主子這般客氣,青枝都有些難為情了,撓了撓頭窘笑道:“奴婢也幫不上什麽大忙,唯一的用處就是傳話遞消息,姑娘您大難逢生,必有後福。”

那一刻,心下感念的蘇音很想将自己會說話的秘密告知青枝,然而彥齊交代過,不能随意外傳,猶豫再三,她終是沒提,繼續裝啞。

講清事情原委後,青枝感慨叢生,“才剛三爺在胡同口等了一個時辰哎!他這般關心姑娘,奴婢瞧着都感動呢!”

福康安待她的确仗義,蘇音也很感激,躺在被中的她欣慰的勾動着手指,“能認識這樣的朋友,實乃三生有幸。”

“只是朋友?姑娘您就沒往深處想過?”青枝唇角含笑,明顯意有所指,蘇音卻不願胡思亂想,

“你忘了堂姐的話嗎?福康安并非普通的世家子弟,他身份特殊,将來肯定是要娶宗室女的,我若對他有想法,豈不是自讨苦吃?”

“可三爺他明擺着不喜歡宗室女,他對那位縣主并無好感。”

“即便不是瑩安,也會有別的宗室女與他婚配,總之不會是我。”打出這段手語的蘇音很有自知之明,仿佛置身事外去看待這件事,然而苦澀還是悄然自指尖蔓至她心扉。

她很清楚當下的局面,這才告誡自己不要給自己織夢,一場夢便是一張網,束縛了自己,何苦來哉?

方才還好好的,這會子主子面上隐隐浮現一絲愁容,卻不知是為何。心知主子身子虛弱,青枝沒再打攪她,為她掖好被角,讓她繼續休息。

雪兔已被人抱了出去,可它又自個兒偷偷溜了回來,歪着頭盯着蘇音瞧了好一會兒,而後跳至自個兒的小床裏,盤起身子窩在那兒,小腦袋往那兒一趴,也不睡覺,時不時的擡起烏溜溜的大眼睛瞄瞄蘇音,好似在守着她一般。

青枝掩唇輕笑,“有雪兔守着您,奴婢竟無事可做了呢!”

雪兔這般貼心,蘇音甚是欣慰,眼皮沉重的她沒什麽精神,安心的阖眸繼續休息。

連着養了兩日,她才感覺身子輕了些,沒那麽沉重。

大夫來複診,只道這病已好得差不離,仔細将養着即可。

敏雯每日都會來陪她,免得她一個人躺着太悶,然而今晨過來時卻發現她已起身,正在梳妝。

她的氣色明顯比前幾日好了許多,尚未施脂粉,面上已有一絲紅暈。

青枝為她辮好發辮,穿戴整齊之後,原先那個嬌俏靈動的小姑娘又回來了。

躺了幾日,蘇音整個人都懵懵的,瞧着今兒個日頭好,便想到院中坐坐,曬曬暖。

用罷朝食,兩姐妹來到院中的石桌前,在桌上擺了盤五子棋,邊曬暖邊下棋,惬意自在。

敏雯初學五子棋,手有些生,每走一步都得考慮許久,蘇音也不着急,坐在一旁品茗靜等。

兩姐妹正殺得難舍難分之際,忽聞丫鬟來報,說是富察府的二姑娘來看望她。

青枝聞言,心道這湘晴姑娘八成是福三爺派來的吧?他不便前來,便讓妹妹過來代為探視嗎?

思量間,人已到院中,蘇音起身相迎,湘晴問及她的狀況,憂心不已,“我這幾日一直住在姑母家,昨兒個才回來,聽聞姐姐身子不适,特來瞧瞧。”

蘇音笑擡指,“已然大好了,多謝妹妹關懷。”

一旁的敏雯打趣追問,“卻不知妹妹是聽誰說的。”

“自然是某個關心姐姐的人吶!”湘晴意有所指,蘇音登時紅了臉。

此事的內情只有青枝和彥齊知曉,蘇音不希望此事鬧大,并未告知敏雯,是以在敏雯看來,福康安應是不曉得此事的,但湘晴卻來了,敏雯才覺稀罕,不禁在想,蘇音與福康安是不是私下有往來呢?

她這位堂妹性子內向,臉皮薄,有些私事不願說出口,敏雯可以理解,卻不知這二人究竟到了哪一步,是否互明心意,是否捅破窗戶紙?得空可得想法子套她的話才是。

蘇音生怕湘晴提及福康安,遂打岔要迎她進屋,湘晴瞧見一旁的桌邊有棋局,便道不必,

“姐姐們是在下棋嗎?那就繼續下呗!我來觀戰。”

敏雯是個識趣的,有客人到,她自不能再纏着蘇音繼續下棋,陪客人才是正事,

“這棋局就擺在這兒,随時都能下,不急于一時。”

敏雯之言正合湘晴之意,她也怕她們這一局會很下很久,豈不是耽誤正事?遂趁機提議,

“姐姐身子初愈,實該多曬曬暖,更利于恢複,不如咱們到花園中轉悠一圈?”

湘晴想去逛花園,蘇音自當相伴,于是三姐妹帶着雪兔一同去往後花園。

這兩日雪兔逐漸複原,又恢複原本歡脫的性子,搖着尾巴悠哉悠哉的在前面開路,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模樣。

三人行走在長廊中,不疾不徐的說笑閑談,敏雯最是眼尖,無意中瞄見水榭邊有兩道人影,其中一個是海寧,另一個高他半頭,那傲然挺立的身姿不由令敏雯眼前一亮,

“哎---湘晴,那位公子長得好像你哥哎!”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瞄了一眼,蘇音不由瞪大了雙眸!

雖然離得有些遠,但她還是一眼認出那側影就是福康安!

怎麽回事?湘晴可沒說她哥今日同行啊!蘇音正疑惑間,但聽湘晴笑道:“就是我三哥,我們一起來的。”

敏雯暗嘆自個兒的眼力只有在見到俊俏男子時才會格外得好,“才剛你怎的沒提?”

瞄了蘇音一眼,湘晴笑得意味深長,“沒人問起三哥,我提他作甚?”

實則蘇音是想問的,據青枝所言,她去忠勇公府求救時,福康安仍在休養,那麽他的病情定然還沒恢複,卻不知現下如何,是否有所好轉。

然而敏雯慣愛打趣,她若主動詢問,敏雯定會取笑她,是以她才一直忍着沒開口,未料他竟會同行!

他與她的兄長海寧不算熟識吧?他怎會來找海寧呢?是有正事,還是找了什麽借口?

蘇音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她明明有很多話想要問他,可一見着人,她竟沒來由的惶恐,下意識想要逃離。

湘晴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一邊拉住她的手,一邊朝着水榭那邊招手,揚聲喚着她三哥。

福康安聞聲回首,一眼便望見遠處靜立在長廊中的蘇音。美人靠被花木簇擁着,染紅淬綠,而她置身期間,仿佛與周身的景致融作一副畫卷。

迎上福康安那清朗的笑顏,蘇音只覺衣襟上別的那枚小鹿胸針像是活了一般,不期然的往她心口撞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這章留評依舊有紅包發送,前三天的訂閱比較重要,請不要養肥鴨,感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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