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自上次錦東城一別,已經有一個月了。

不知為何,景追覺得蒼溟比他所表現出來的更溫柔一些。剛開始不覺得,只是這一個月來總是時不時的想起他,一些不經意間的細節也漸漸鮮明起來,竟比那時更能看清他一些。

他知道蒼溟的身份絕不止是一個商人那麽簡單,雖然說不出什麽原因,但他就是這麽覺得。

原本分開的時候蒼溟又邀請他去自己家住幾日再走,景追自然是婉言謝絕。蒼溟也是出于禮貌才發出邀請,所以他也是點點頭,便分道揚镳了。

景追和白頌一直穿過錦東城,出了城門沿着入眼的第一條山間小路一直走,原本以為不用多久就能走到下一個村莊或小鎮,不想這一走一個月,都盡是荒山野林。幹糧都早已吃完,他們只能找些野菜野味充饑,卻不知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到有人的地方。

景追倒是不覺得什麽,因為他小時候經常到這種地方來冒險,天真的想要遇到土匪打劫,看看他們是不是像大人們說得那樣醜陋不堪;或是巧遇上山崴到腳的老樵夫,他幫了老樵夫後又會被邀請去他的家裏,和他的像奶奶一樣慈愛的老伴,共度一個美好的晚餐或午餐;又或是自己遇到野獸受了傷,碰見一位隐居山林的武林高手,他可能會發現自己骨骼驚奇,然後收自己為徒或是給自己一本武功秘籍,這樣自己就可以學習練武了,就可以不再被家裏人欺負了,就可以救別人而不是被救,就能更自由了……

但是這些統統都沒有發生。

不管他去了多少次深山老林,多少個不同的深山老林,他都什麽都沒有得到。

不是沒遇到危險過的。就像他眼睛撇到一只野兔,沒有思考便上前去抓,後果便是跟着野兔跑到一個自己找不回路的地方,他自然是害怕的,因為沒有什麽會比迷失更讓人害怕,但他在找路這方面總是具有比常人高的天賦,他最終是找到了回去的路,可卻不想回去。就像他一擡頭看到大樹上豔紅好看的果子,他爬上去摘它的時候發現面前一條眼神陰厲朝他“嘶嘶”地吐着發黑的蛇信子的毒蛇,他吓得摔了下去,值得慶幸的是那蛇并沒有想要傷害他,可能只是守護者那果子。但他自己摔傷了腿,他卻覺得摔傷的更像是他的腦子,因為他竟找不到來時的路了。可能是這座山不同尋常的崎岖,又或是他真的是摔傷了腦子,他的過人的方向感突然失靈了。他拖着腿狼狽地找着回去的路,心裏卻嘲諷着自己,居然有想要回家的一天,又罵自己活該,以前能找到路的時候不想回去,現在找不到了,倒是歸心似箭了。他最終還是暈倒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盡管他知道在那種地方暈倒就等于死,但是他的命總是那麽大,醒來的時候躺在自己反感至極的床上。他是極少睡在家裏的,因為他在家裏從來都是睡不着的,除了發生那件事之前……

發現自己想着想着又繞到那件事上,景追立刻打斷自己再繼續想下去。他看向身邊精神恹恹腳步虛浮的白頌,有些心疼。他和她雖然已經流浪一年,日子過得雖然也不好,但至少有正常的食物,不至于每天都吃除了苦澀再沒有其他味道的野菜,就算是費盡心力抓到的野雞,因為沒有做任何清理工作,就算是烤得很熟,吃起來還是滿嘴充斥着濃濃的血腥氣,反胃至極。

他們不是沒想過原路返回,那是他們剛剛意識到後面的路不好走的時候,但那時已經走出了挺長一段距離了,兩人又都有冒險精神,索性帶着一些僥幸心理繼續走了下去,發現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已經沒有選擇了,因為往哪裏走都是一樣的。

景追覺得他們身處一片巨大的群山林壑之中,而他們所處的位置,就是這山林的正中央。

“頌兒。”景追輕輕叫出口,在這沒有一絲人氣的地方聽起來像夢境裏的聲音,“你可有後悔?”

白頌朝他無力的笑笑,微張開嘴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個粗犷的人聲打斷了。

兩人同時轉頭朝前看去,卻見前方有五六個衣着破敗,面露煞氣的男子。

景追原本正疑惑這條通往繁華之處的路為何會沒有一絲人氣,他們這一個月也沒有遇到運貨的商人,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也不再去納悶,不過現在他知道為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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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幾位大俠攔路所為何事?”景追心中自知不妙,只能先不動聲色,看看他們想要做什麽。

其中一人走過來,圍着他們倆走了一圈,眼神中帶着些審視。

景追原以為他要說些什麽,沒想到他突然轉頭給剩下那幾個人使了個眼色,那幾人也配合的向他們這兒奔來,他們還沒來得及逃跑,眼前便只剩一片漆黑。

再次醒來的時候,景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頭痛欲裂,口幹舌燥。他努力适應這從窗戶射進來的光線,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個廢舊的倉庫,破敗的稻草與各種認不清原樣的東西淩亂地交雜着,四周都是封閉的,他甚至找不到門在哪兒,唯一與外界相連的也就那扇窗了。

窗口不大,甚至可以稱得上小,幾根鐵柱豎在其中,将本就微弱的光又分割成幾束。

整個房間就只有他一個人。

景追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身上綁着繩子,讓現在的他只憑腰力坐起是不可能的,他便索性就這樣躺着,腦中靜靜思索着。

那幫人什麽都沒說就綁了他們,顯然不是為了錢財,可能是販賣人口的。可他們看起來訓練有素,做事直奔主題,身手也十分幹練,現在幹這行的都那麽專業了嗎?

現在他和白頌分開關了起來,自己既然沒事,那白頌應該也沒事。

不過轉而又想,自己是再怎麽樣也是男人,白頌可不一樣,她是女兒身,又到了這種專幹那事的地方,長得又好,難保那幫人沒有什麽肮髒的心思。

想到這兒,景追突然心跳如鼓。這念頭一冒出來,便不可遏制地瘋狂生長。景追趕緊将躺着的姿勢翻身改成趴着,然後竭力躬身跪起,掙紮地站起身後,腳步踉跄地走到牆邊,靠在牆上尋找門的痕跡。

一圈下來,沒有任何發現,這牆上的每一寸地方都長得一摸一樣。

景追不死心,又跪下來用膝蓋扒開地上的雜物,一點點開始尋找縫隙。

終于,他在牆角的位置找到一塊四四方方的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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