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 裴知否皺眉問道:“可以确定?”
譚梓點頭:“把所有的綜合在一起,最壞卻也最接近的猜測就是這樣了。”
裴知否眉間褶皺更深:“你進入和離開結界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異常?”
“我沒感覺到任何異常。不過如果他們兩個去檢查結界的話應該能看到異常——我進入時留下的破口。”譚梓垂着頭有點煩悶。
從沒面對過這種情況的譚梓此刻只覺得無計可施,實力上的巨大差距讓他覺得現在采取任何行為都不可能奏效。
書房裏的另外三人要比譚梓冷靜得多,當年雖稱不上與仙人正面交鋒,卻也幫助白皎林泷二人在暗中周旋了不少。再加上本就遠超于譚梓的妖生經驗,所以即使面對現在這種糟糕情況,三人也都能沉着面對。
“聽起來還真是糟透了的局面啊。”佘槐還倚在桌上,單手撫了撫額頭,臉上帶着些困擾。放下手來搓了搓下巴,佘槐轉頭鄭重地看着譚梓,雙唇輕啓——
“譚梓,你現在立刻離開,在我們找你之前別來找我們,也不要聯系我們。”裴知否一臉嚴肅。
“別搶我話啊裴狐貍——”佘槐一句話被裴知否搶先,帶着冷笑瞟了裴知否一眼,接着道:“他們本來就知道我們,但是阿梓你的存在卻還沒被他們發現。如果發現仙和妖結合還有了孩子的話,你說不定會被誅殺。”
譚梓知道他們說的是最正确的選擇,但是就這樣把危險留給別人,而自己躲得遠遠地遠離危機……譚梓的心裏越發沉重起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沉重,路攸走過來拍了拍譚梓的肩膀,一雙圓圓的水潤眼睛看着他,堅定道:“仙對無關的妖沒興趣趕盡殺絕,所以我們當年才能活下來。不論他們在發現結界被動過之後采取什麽行動,最危險的都是你,阿梓。所以你要好好地躲起來,等事情結束後我們去找你。”
路小叔這樣安慰一番過後……譚梓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他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無精打采:“我父母要怎麽辦?”
“只能再用用那個壇子了。”裴知否道,“在我這裏無論如何都不安全,不,應該說除了那個能隔絕氣息的壇子,他們在哪裏都不夠安全。今天他們剛剛得了幾百年的修為,在壇中也可以消化一番。”
譚梓把腰際的酒壇解下,那壇子在他手中不斷膨大,到人頭大小的時候才停止。譚梓轉身正要去後院把自己的父母給……撈出來,裴知否叫住了他,“讓佘槐去吧,我還有件事和你說。”
佘槐對于突然被使喚這件事多少有些無奈,接過壇子之後一轉身直接從窗口跳了下去。
譚梓帶着疑問看着裴知否,等着他和自己說話。裴知否拿出煙袋慢悠悠吸了一口——譚梓這才注意到之前裴知否居然沒拿着他幾乎不離手的煙袋,裴知否幽幽吐出煙霧之後才道:“你認識一個叫舒筠的人修吧?”
聽到這個問題譚梓有些驚訝,裴知否知道舒筠?“嗯,之前在長豐鎮認識的,今天他也來長華鎮了。”
“如果可以,盡量不要和他分開。和他在一起你會更安全。”
“诶?”沒想到裴知否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譚梓遲疑着點點頭,還是問了句:“舒筠很強嗎?”
“雖然比你強點兒但也沒到‘很’的程度,他師父倒是真的‘很’厲害,不過不一定能幫上忙就是了。”裴知否頓了頓接着道:“雖然不一定能奏效,但是遇見他師父的話,你可以說你是我的後輩。”
“我今天早上才見過舒筠的師父。”
裴知否有些驚訝,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佘槐已經爬窗進來了。佘槐把壇子遞過去,譚梓将其縮小再挂回腰上,看向剛才似乎有話要說的裴知否。
裴知否沒有再說之前的話題,而是叮囑道:“明天早上掌櫃會讓你去別的鎮子上的分店。”
譚梓覺得這樣總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遲疑道:“其實我留在這裏也沒什麽影響吧?只要不再來找你們……”
“你要帶着你父母和他們待在一個客棧裏?還是說在他們去過長豐鎮發現事情不對這一段時間,就傻不愣登在客棧裏,等他們回來找你的破綻?”裴知否冷靜反駁道。
其實在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譚梓就覺得自己的想法不合理了。他并不覺得自己能在與葉楚二人長時間同住一家客棧的條件下,帶着父母而不露出任何馬腳。
“是我想岔了。”譚梓認了錯,“我要去哪兒的分店?”
裴知否答道:“事出突然,我還沒想好。明早掌櫃會直接告訴你的。”
佘槐在旁邊推了推譚梓:“行了,快走吧。沒事兒也別亂擔心,不出大事你也不用急着知道,出了大事你不用打聽也會知道的。要是我們真出事了,到時候你自己也機靈點兒啊。”
什麽叫要是真出事了……譚梓最後被推出門前掙紮着回頭說了句:“老蛇你能不能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門被佘槐一把關上。
譚梓轉身剛要走,佘槐又拉開門探出頭來,漫不經心道:“柳蔔此人可以信任,他可能會幫你的。”
等等,說好的“小心柳蔔”呢?看上人家了就立刻覺得人家人畜無害了?雖然知道佘槐不是會被感情蒙住眼的人,柳蔔其人肯定是沒有什麽問題了他才敢這麽說,但是這說變就變的态度……
呵,春心萌動的老妖。譚梓微笑。
匆匆忙忙回了客棧,譚梓臉上的神色一如往常。
推開自己房間門之前譚梓覺得房裏有兩名修行者的存在,心裏一凜想到不會是葉明瀾和楚瑤吧,硬着頭皮推開門一看松了口氣——舒筠和柳蔔坐在小桌兩旁。
不過他們兩個同時出現在自己房裏好像也不是很正常啊?一個是認識的時間雖然不久但關系比不錯還要好些的友人;一個是按人類的輩分排可能要做自己二伯母、不太熟但是可能幫得上忙的人……他們兩個好像确實互相認識,這點在長豐鎮譚梓就知道了。
譚梓進門之後迅速回手帶上門,問道:“你們兩個怎麽在我房間?”
柳蔔嘴角翹起:“我來找你是想問些事。因為你不在,住的地方離這兒又有些遠……擅自進來真是抱歉了。”
“沒關系,你不用道歉。”不過柳蔔應該知道自己不在的,還要這麽早過來……為了什麽?
其實之前譚梓看柳蔔怎麽看都是單純外表下藏着滿腹詭計。今天聽了佘槐的話之後再看柳蔔,譚梓雖然沒立刻覺得柳蔔長得純善無比的同時內心人畜無害,但也覺得對方肚子裏藏着的不是詭計而是奇謀了。
沒辦法,佘槐說了他能幫忙,門裏的裴知否也默認了沒有反駁,譚梓就真的對這個人起不了疑心了。
“我本來想出來轉轉,正好看見了柳蔔,敘着舊就進了門,聊到現在。”舒筠有些許尴尬,“其實我之前還以為這是柳蔔的房間。”進來之後聊着聊着才知道這是譚梓的房間,那時候再出去顯得有些突兀,而且舒筠覺得比起自己,柳蔔更像會圖謀不軌的那一個,所以舒筠留下來多少也有看着點兒柳蔔的意思。
譚梓也大概明白舒筠的意思,笑着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用放在心上。
柳蔔說他有事,舒筠不好多留,起身道:“既然柳蔔有事要問,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譚梓定定看了舒筠一眼,最後也只是帶上微笑送他出了門。
關上門之後譚梓迎上了柳蔔閃閃發亮的眼睛:“你們兩個這麽快就……好上了?”
譚梓一瞬間不知作何回答。什麽叫好上了啊?柳蔔不過是見到他和舒筠吃了頓飯而已啊?
見他不回答,柳蔔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舒筠算是正人君子,他就算知道了你的事情也絕不會亂說,所以沒關系的。”
“我和舒筠,還不是‘好上了’那種關系。我的事情他也還不知道。”譚梓無奈道,“還是談正事吧,你有什麽要問的?”知道柳蔔會幫自己并且看到他和佘槐的互動之後,譚梓多少也有些把他看成自己人了,再加上柳蔔的性格也是外向健談,面對着他譚梓也就擺不出對陌生人的禮貌疏離态度了。
柳蔔微微一笑卻沒說話,而是從衣襟裏拿出個小口袋來。譚梓眼看着柳蔔把一整條胳膊伸進了還沒他手掌大的口袋裏,摸來摸去。
尋找的動作停住,柳蔔把手自口袋中拿出,“找到了。”說着遞給譚梓一小截蠟燭,燭臺很老舊的樣子。
譚梓疑惑地接過,拿在手裏看了看。本應潔白的蠟燭有些發黃,仔細看似乎還有絲絲縷縷焦黑的顏色蔓延在裏面。燭臺上似乎還帶着鏽,但是譚梓小心摸了摸,沒有什麽痕跡粘在自己的手指上。打量一番之後譚梓看着柳蔔,等着他給個解釋。
“雖然不一定有必要,但還是謹慎些比較好。”柳蔔狡黠地笑了笑,“晚上睡前你把這個點在床頭,能……安神。”
看到柳蔔的表情譚梓就知道這蠟燭最重要的功能絕不是安神。按照現在的情況猜測,這蠟燭可能是為了保證兩個人對話的私密性?
柳蔔眨了眨眼睛:“那我就先走了,你要早、點、睡、啊。”
聽着柳蔔明顯的強調,譚梓無奈點點頭,走了幾步送他到房門口。
天色不早,譚梓還是決定聽柳蔔的,收拾收拾就乖乖上床睡覺了——譚梓覺得自從來到城鎮生活,他的生活習慣就越來越像人類了。
真是可怕的變化。更可怕的是譚梓心裏沒覺得這變化有多可怕。
把屋內的小凳擺到床頭一側,譚梓把之前柳蔔給的蠟燭放在凳子正中,右手搓搓露出來的短短蠟芯,手指離開的時候蠟燭跳躍起一朵小小的火焰。
譚梓心裏帶着一點好奇閉上了眼睛,微微的燭光在他合上的眼皮裏打出淡淡暖色。
進入夢鄉的時間似乎也沒有變短啊……安神的效果是騙人的麽柳蔔。意識墜入黑暗前,譚梓迷迷糊糊想到。
“喲,還真是睡得挺早的。”一個聲音在譚梓耳邊響起。
譚梓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不怎麽眼熟的房間,大概格局看起來像是客棧的上房之類。柳蔔就坐在桌邊笑眯眯看着他。桌子上也燃着一根蠟燭,和柳蔔之前給他的類似,但是要更粗一些。
見譚梓打量那根蠟燭,柳蔔解釋道:“現在你是在我的夢裏。這兩根蠟燭的作用就是這樣了,當然安神效果還是有一點的,我可沒騙你哦。”
譚梓反應了一下,接受着這個現狀,坐在了柳蔔對面的椅子上。
柳蔔接着道:“蠟燭不重要,反正開着幾個場子,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是有不少的。主要是聽說客棧裏住着兩個上面的,”柳蔔伸出手指指頭頂,“不知道會不會被聽到,這樣可能更保險些吧。”
譚梓不小心把重點放在了“開了幾個場子”上,想着面前這個人雖然年齡沒自己大,但說不定已經富得流油遠勝裴知否了,真是可怕……譚梓眨眨眼,趕快把想岔了的思緒拉回來,“現在這種情況我們還能在什麽地方幫上忙嗎?”
“賣場下一次開放的日子可不遠了。賣過一次龍的消息,自然還可以再賣第二次啊,”柳蔔笑得有些狡猾,“如果買家洩漏消息,可是和我這個情報販沒關系的。”
“你是說賣些假消息來掩人耳目,或者混淆視聽?”
“誰說一定是假消息,半真半假才最能騙到人。何況大部分修行者也根本沒那個機會去驗證真僞吧?”柳蔔笑着嘆口氣,“我可是從來沒賣過假消息……這次破例了。”
譚梓沉默片刻,望着柳蔔雙眼鄭重道:“柳……先生真的是幫了我大忙。日後如有需要我的地方,請盡管開口,這份恩情我必然會報答。”倒不是說放出這消息一定能起上關鍵性作用,只是本來二人就非親非故,在柳蔔已經知道可能面臨的是什麽樣的敵人之後,卻還是願意冒着風險來幫助他——先不管是不是因為佘槐,都已經非常難得了。
“這倒不用啦,我本來就答應佘槐要幫你的。比起你的報答,我還是更想要佘槐的。所以說恩情什麽的,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佘槐會還的。”柳蔔像是想起了什麽高興事,笑得臉頰上都浮起了酒窩。
譚梓在心裏祈禱佘槐自求多福,口中還是認真道:“佘槐是佘槐,而我是我。如果将來真有我能幫上忙的,請務必直言,我定傾全力。”
柳蔔稍微斂了斂笑,有點無奈:“既然你這麽堅持,那好吧。不過現在不說這個了,我們還是商量商量關于這個消息的事吧。”
譚梓立刻坐直了身子,“消息的內容我倒是有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