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

? 天空還帶着些黯淡的色澤,譚梓就已經睜開了眼睛。床頭旁的蠟燭已經燃盡,竟沒有一滴燭淚留下,只有空空蕩蕩的燭臺還證明它昨晚确實存在過。

“你們之間的事我是沒法說什麽啦……我就稍微地說那麽一句,要是把你現在的事告訴舒筠的話,就算他沒幫上你,至少也能幫你分擔些,不是嗎?”

神色放空躺在床上,譚梓想着柳蔔最後說的話,閉上了眼睛。臉上浮現些許疲憊之色,但是嘴角卻扯出了個笑容。

還以為自己表現的挺輕松的呢,唉……

譚梓确實年齡不小——妖修都這樣,但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修煉的時間就幾乎占了一多半的年歲。而且那麽多年過來,像這麽大的風浪也真是沒機會經受過。比起之前曾經面對過強大敵人的裴知否他們,譚梓還嫩得很。

與自己有關的麻煩真正到了眼前,但是自己卻不得不卷着鋪蓋逃跑躲避,而把面對敵人這件事,留給了可以視作自己親人的裴知否、佘槐、路攸——這對于他們來說,居然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再加上自己父母的生命也隐隐受着威脅,譚梓不擔心不慌張是不可能的。

之前瞞着舒筠的原因,不過是還不清楚舒筠的可信度。雖然譚梓心裏已經認同舒筠,但是關乎父母性命的事,可不是自己認同就夠的。現在裴知否和柳蔔都說過舒筠值得信任——當然關鍵的原因是前者的話,譚梓就沒有任何必要再懷疑了。

……如果舒筠今天願意和自己一起走的話,就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他吧。

如果他能和自己一起分擔,說不定真的會輕松些?

這麽想着,譚梓把手臂擋在雙眼上,笑着嘆口氣,搖了搖頭。譚梓現在還躺在枕頭上,搖頭的動作把頭發都給揉亂了。他也不甚在意,像個老年人一樣慢吞吞從床上翻身坐起來。

天色尚早,譚梓幹脆坐在床上閉眼入定,真氣緩緩流轉。先修煉一會兒,天亮之後再說。

“掌櫃的,早啊!”梳好頭發神清氣爽的譚梓笑着和掌櫃打了個招呼。

“秦言,這陣子你在我們這兒幹得不錯。”掌櫃笑眯眯,“眼下有個好機會啊,去去亭安城的分店吧?亭安可比長華繁華得多啊,那兒的永來也比我這兒規模大得多啊,現在正需要人手呢,你這手藝去那兒待遇絕對不會比這兒差的。”掌櫃話是這麽說着,心頭卻在滴血。

他只是這家分店的老板,亭安的生意再好掙得再多也和他一文錢關系都沒有!當然不是他想讓秦言走的,秦言在這兒喝酒的人一下變多,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不過這是大老板的意思。他只能聽大老板的,把技術高超的小秦師傅給勸走。一邊說着亭安城分店的贊美之詞,掌櫃一邊覺得自己臉上的笑都要挂不住,眼中留下道道血淚。

譚梓有些驚訝的樣子,眨了眨眼。張口是一聲遲疑的:“嗯……”

亭安城……真的是個繁華的大城了,和長豐長華這樣只能勉強稱得上熱鬧的小鎮完全不同。亭安城離長華鎮不近,不過長豐鎮倒是沒離得太遠,比長華鎮還要離得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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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裴知否他們是考慮到什麽最後才做出了這個選擇,但是譚梓很滿意這個結果。至少離長豐鎮近了,事态真的不妙的話自己也可以盡快趕過去。

心裏的想法轉了轉,譚梓答應得爽快:“好的。”

居然毫不遲疑!掌櫃的心都要碎了,“這封信你到亭安城的永來客棧之後給那裏的掌櫃就行了。”

譚梓接過信來點點頭便想轉身離開,又想起來什麽似的,“我一會兒去酒窖裏寫幾個說明,掌櫃你再招釀酒師傅的話,就看那個處理我剩下的酒就可以。”

掌櫃的心稍微愈合了些許。看來秦師傅還是惦記着我們客棧的。

殊不知譚梓只是愛酒而已,真的什麽都不說就走的話,自己那些酒有可能就都浪費了。

匆匆寫下早就想好的說明,譚梓從酒窖回到大堂,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住店的客人吃着早飯。

譚梓徑直走到舒筠的客房門口,敲門之前又頓住了。

舒筠會不會還沒醒啊?

短暫思索了片刻,譚梓得到的答案是:管他呢,敲了再說。

手指的關節剛要接觸到門板,門就被朝裏拉開了。譚梓伸出去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原處,不過下一刻譚梓立刻展開了因為敲門而蜷起的五指,蠢蠢地揮了揮:“早上好。”

看到譚梓的動作,舒筠強忍笑意故作遲疑道:“……我把門關上咱們重新來一次?這次我絕對等你敲門之後再開。”

“……不必了。”譚梓內心湧上一股無力感,同時湧上來的還有莫名的笑意,“我來找你是有話要說。”

舒筠一錯身把門讓出來,“進來說吧。”

譚梓在進門之前想的是找些旁的事先聊着,之後再引出去亭安城的事,可是坐下之後看着舒筠的臉,忽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短暫的沉默之後,譚梓直接道:“我要去亭安城的分店了。”

“……诶?”聽到這話舒筠愣了一下。之前譚梓還說可能在這兒待上幾年,結果第二天就要走?

譚梓不給他留說話的時間,接着道:“我接下來的要求可能有些任性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走。”不同于長豐鎮的不辭而別,這一次譚梓明确告訴了舒筠他将要離開,而且還做出了一起的邀請。雖然譚梓覺得舒筠應該是不會拒絕的,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看着舒筠的眼神不由得透出一絲緊張。

舒筠沒忍住嘴角帶上了笑。譚梓去哪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譚梓态度的轉變。

“求之不得。”舒筠望着譚梓,視線裏含着滿滿的堅定與熱切。

這種時候舒筠還要傻乎乎地拒絕的話,簡直對不起之前載着他一路飛來的長劍。

舒筠答應得這麽爽快,譚梓本來想接的話都接不上了,只能坦然迎着舒筠的目光笑了笑。

“打算什麽時候出發?”舒筠問道。

“盡快吧,亭安離這兒也不近,估計要走上幾天吧。”盡早離開,避免節外生枝。想到自己還和葉楚二人住在同一家客棧裏,譚梓心裏就沒法放松。

“我還要去和我師父道個別,下午一起走可以嗎?”雖然遲臨昭從來不喜歡自己找上門去,但是自己馬上就要離開這個消息應該會讓師傅的心情舒服點……有時候真是想不清楚,到底是徒弟嫌棄師父多些,還是師父嫌棄自己這個做徒弟的多些。不過既然都到了這兒,還是要去拜見一番的。

想到之前裴知否說的話,譚梓問了句:“我可以去拜見一下你師父嗎?”問完之後在腦海裏回味了一遍,是不是用“尊師”會比較好?總覺得在舒筠面前已經沒辦法文绉绉地說話了……

“哦,還有,根本用不了幾天啊,我禦劍的話……”

“不敢勞煩。”譚梓一臉無奈擺了擺手,“連我都知道修行者要在城鎮要低調行事,為什麽你就能這麽坦坦蕩蕩地飛來飛去啊?”

“禦劍這個行為……普通人看見只會以為是什麽武林高手的,不用擔心。”舒筠一本正經地解釋,接着又立刻補充道:“我只是說個提議,走幾天我也完全沒問題的。”

“那就還是,”譚梓頓了頓琢磨了一下怎麽說,“還是用腳趕路吧。我……還是比較想用普通人的方式趕路,不太想給別人留下武林高手的印象。而且路上時間足夠的話,我可以把我之前沒說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講給你聽。”

“那我還真希望我們能走慢點兒。”舒筠笑了笑。

舒筠這兒已經得到了預料之中的回複,譚梓接下來還是要和葉明瀾、楚瑤道個別的。雖然心裏下意識出現了反感的情緒,但是不告而別的話似乎不太符合常理,畢竟他們可能還算是“朋友”。為了避免可以避免的麻煩或是誤會,譚梓還是表現得像平常一樣,去找他們說了自己要去亭安的事。

譚梓也沒忘記問了一下他們之後有沒有其他行程,得到的答案是:會繼續在長華逗留一陣,這之後的行程還未定。

譚梓猜測,他們可能是想确認長華鎮到底是不是當年設有結界的地方,如果不是,長豐鎮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了。

可能是因為心情本來就在谷底還沒能爬上來,譚梓對于自己這時候做出的猜測竟然只覺得平靜。

出發前譚梓看着雙手空空如也的舒筠,再看看自己裝模作樣帶着的鼓鼓囊囊的包袱,頓時覺得比起舒筠說不定還是自己比較像普通人。

舒筠感到了譚梓的視線,無辜地攤攤手:“我來的時候可是什麽都沒帶。”又有點困擾的樣子道:“好像這樣空着手确實不好……要不然我把我的劍拿出來好了!之前拿着不太方便就收起來了……”說着,舒筠就伸出手來要把劍拿出來。

不管舒筠是從袖子裏、腰間,還是衣襟裏或是口袋裏,掏出來一把幾尺長的劍來好像都不太正常。譚梓一臉隐忍制止了舒筠:“沒事兒,你空着手也挺好的。”

“我可以幫你拿,這樣就不算空手了。”舒筠拿過譚梓的包袱,驚訝道:“好輕。”

譚梓扯回包袱甩在肩上,漫不經心道:“其實……這就是充充樣子的。”說來說去,修行者趕路本來也不需要帶什麽東西。衣服怕髒加個防塵咒,身體也不會像普通人一樣需要天天清潔。

出鎮子之前還要去拜訪舒筠的師父。舒筠之前打聽過了遲臨昭住的客棧,兩人直奔目标,然而卻撲了個空——遲臨昭已經離開了。

舒筠倒是沒什麽所謂,遲臨昭雲游的時候就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而且是為了故意躲着他也說不定呢。譚梓這邊也還好,本就沒把希望放在素未謀面之人的庇護上,只是有些微撲空的失望,又馬上消散不見了。

出了鎮子之後寬闊的主道上來來往往行人還是不少,走的時間越長人煙也就越少,譚梓這時候才開始慢慢敘述自己遇到的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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