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月的天陰晴不定,早上從公司出來,還是陽光明媚,到了下午就有些陰沉沉的。
從公交車下來,謝知時理了理頭發,用鯊魚夾固定在腦後,勾起耳鬓松散下來的幾縷。
白皙的手指勾着烏發,發絲從臉頰擦過。
謝知時拿出手機,看了眼步行導航的距離。
大概十分鐘可以到小區。
呼出一口氣,确定了小區位置,小心把手機捏住,生怕像上個月一樣上班途中被偷了。
如果可以,在熬了一個通宵後,她想在出租屋裏睡一覺。
但她缺錢。
很缺。
往帝錦小區走去的路上,謝知時想起了這半年來的遭遇。
幾乎可以用慘絕人寰來形容。
上司職場騷擾,壓三個月工資,大概七萬塊。
房租和醫藥費壓得她喘不過氣,臨近年前不得不選擇辭職。
盡管辭職後拿到了一個月的薪資,但對于她而言,只是杯水車薪。
過年期間靠着兼職勉強維生,過完年才入職現在的公司。
手機震了兩下,她看了眼來電,是媽媽打來的。
“媽?”
“小時,你去哪了?不是早上才回來嗎?怎麽不再睡會兒。”
“我出門買點東西,今天可以調休,你在家等我。”
謝知時語氣溫柔,耐心哄着,“我很快回去,大概一個多小時。”
電話那邊的謝母應了一聲,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兩句。
挂了電話,她看着眼前的小區大門,從包裏拿出幾張紙,往門口崗亭走去。
帝錦公館。
荔城最有錢的小區之一。
謝知時想,她果然不是有錢人,否則怎麽會難以跟老板共情。
什麽理想、夢想、未來,在不發工資的前提下,都不過是資本家自導自演的戲碼。
住着豪宅,開着名車,連她幾萬的工資都不願意發。
現實往往比電影更荒誕。
大雨前刮起了風,謝知時穿着的駝色風衣被吹起。
亞麻的長裙緊貼着窈窕、纖細的身體。
擡眼看着崗亭走出來的保安,謝知時抿了抿唇問:
“你好,我是陳開傑先生的朋友,來拜訪他的。”
“你好,請稍等片刻,我們需要向業主确認。”
保安打量着謝知時,暗暗驚訝又有些咋舌。
眼前的女人很漂亮,就算素面朝天氣色有些差,但絲毫不影響五官的精致。
“不用。”謝知時叫住對方,知道不會那麽容易進去。
盡管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卻還是有些煩躁,“我是他債主。”
語氣很淡,也很兇
是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冷意。
拉緊身上風衣,謝知時半垂着眼,纖長濃密的睫毛擋住了戾氣。
她沒有多少耐心。
“如果你想我報警的話,我不介意。”謝知時口吻很淡,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保安想不到謝知時會說出“報警”兩個字,立即阻攔。
“稍等,我馬上聯系業主。”
“我要進去。”
謝知時寸步不讓,雙眸緊緊盯着眼前的人。
她沒時間,今天是最後一天。
如果拿不到這筆錢,她不介意明天拖着陳開傑一家下地獄。
拿起離職交接單,“這樣可以證明我是他的債主嗎?”
眉眼都挂上冷然,蒼白的臉在陰沉的天色下,仿佛搖搖欲墜的玻璃,随時會碎。
“那請您登記一下。”
“好。”
填下自己的個人信息,謝知時正打算進去時,被保安叫住。
“謝小姐,我讓小區車送你過去,你走過去會很遠。”
詫異看了眼對方,謝知時遲疑後點了下頭,“謝謝。”
看着電車開來,她攏緊風衣坐了上去。
一棟棟別墅從兩側向後移動,她眸色暗下,盯着指尖發呆。
臉頰上挂着幾縷頭發,不時擦過額頭。
她的心情就像是此刻天,陰沉沉的。
長久以來積壓在心裏的情緒,隐隐有開閘的前兆。
輕眨了一下眼,指尖動了動。
而後擡起頭,轉而看向電車外。
向司機道謝後,謝知時走到別墅大門外,按響了門鈴。
蜂鳴似的聲音響起,她靜靜等着裏面的保姆來開門。
過了兩分鐘,有人來開門,卻不是保姆,而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
走到門口,并不問她來歷,只是把門打開。
“進來吧。”
“嗯。”
對方顯然知道她的來歷,只是她略有意外,陳開傑在外面包養了一個情人。
叱咤商界的模範丈夫,有個年輕貌美的情人。
她要是拿這個消息敲一筆陳開傑,或許可以下半輩子躺平。
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在客廳坐下。
客廳很安靜,呼吸聲都格外明顯。
接過茶杯,她擡起眼看對面的女人,“這是公司開具的離職交接單,上面有關財務關系,剩下四萬七。”
“你完全可以向他多要一點。”
“幾萬塊都這麽吝啬的人,我不認為他會願意多付我兩個月的賠償。”
謝知時無心與陳開傑等人糾纏,從始至終,都只是為了拿回應得的。
多一分,她都不會要。
聽上去有些可笑,明明是個窮鬼,還要講原則。
可如果連原則都失去了,那她真的什麽都不剩了。
“給你。這是五萬。”
女人拿出一個牛皮信封,厚厚一疊。
與此同時,目光在她臉上流連。
像是在觀察對手。
女人的眼神停在謝知時的眼睛上,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雙眼睛太容易令人心動,像是沉寂的水潭,卻有着令人一探究竟的吸引力。
太冷漠了。
會讓人生出征服欲。
接過牛皮信封,謝知時抽出三十張放在桌上。
“我走了。”
不再停留,她站起來。
看了眼女人臉上的詫異,動了動嘴唇,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
不講道理的天,連雨都下得猝不及防。
剛走出陳開傑的別墅,豆大的雨點砸下來。
灰色的地面立即被浸濕,成了一片更深的顏色。
把牛皮信封放進随身包,她看了眼小區大門。
并未理會身後人的阻止,徑自走進了雨裏。
雨點打在身上,很快風衣就被浸濕。
大腦卻異常清醒,還有點興奮。
終于不用再忍受陳開傑的騷擾。
如果當時不是為了對她而言算得上高薪的工作,她不可能在公司待了兩年。
走出小區時,她看了眼崗亭的保安,輕點了下頭。
随後淋着雨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
有了這五萬塊,她這個月終于可以松口氣,不用熬夜加班的賺錢。
但她不能停,這個月解決了,下個月馬上就會來。
一輛電瓶車從水坑裏開過,水花四濺。
周圍離得遠的路人躲閃不及,被濺到了一些,嘴裏罵罵咧咧地指着飛馳離開的車主。
謝知時盯着自己的腳腕和鞋面,眼神微微閃爍。
連彎腰的力氣都不想浪費,擡腳繼續往前走,一輛黑色的停在不遠處。
等到回家了就好。
今晚她應該可以睡一個好覺。
“前面出車禍了,幾條路都堵住了,公交車全堵在橋那邊,過不來。”
“少說要一個小時,這還下着雨。”
“誰知道,半個小時是要的,趕緊去打車,別待會兒連車都打不到。”
謝知時停下來,看了眼擠滿人的公交站臺,低頭打量了眼自己。
被泥水濺了半條裙子的模樣,實在狼狽。
瞥了眼路上的車,她想了想,回頭朝來時的路走去。
那邊有個十字路口,或許容易打車一些,至少可以繞路,不用等這邊的掉頭紅燈。
伸手把背包挪到身前,盡可能不讓包被淋到。
走了幾百米,又回到了帝錦公館外。
無意識往那邊瞥了眼,複又收回眼神,繼續往前走。
路口距離帝錦公館并不遠,二百米左右的距離。
擡起一只手擋雨,點開手機,剛打算看看網約車還能不能等到,一輛黑色的車突然在她面前停下。
謝知時往後退了一步,擔心自己再被水濺一身。
正欲去旁邊繼續等車時,面前的車窗搖了下來。
鋒利的眉目、冷毅的眼神,挺直的鼻梁與微抿的薄唇。
整張臉是造物者的傑作,從眉梢到唇角,連下颌都過分的優越。
謝知時怔在原地,眼神渙散,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是他。
沉寂已久的記憶如出籠的鳥,前仆後繼從大腦深處往外湧。
她的心倏地被刺了一下,痛感又很快消失。
“今天的數學題,借我一下。”
“英語翻譯你做了嗎?”
“下周我請假,你記得吃飯,太瘦了,像根竹竿。”
……
記憶如同一層一層堆積起來的浪,像是一堵高牆。
鋪天蓋地砸下來時,她連喘息都覺得費勁。
耳邊雨聲、鳴笛聲不斷響起。
整個世界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男人薄唇輕啓,語氣冷硬,“上車。”
一句話把謝知時拉回現實。
捏緊了手機,下意識攥住包,嘴唇動了動,到底沒說出話。
“不要讓我再重複第二遍。”
“謝知時,上車。”
旁邊的人已經在小聲議論,謝知時恍若未聞,只盯着眼前的男人。
她以為自己不記得了,但此刻她清晰的記得。
六年,整整六年。
抿着唇,謝知時往前邁了一步。
伸出手正要拉開副駕的車門,又聽到男人開口。
“謝知時。”
原本毫無情緒的語氣,此刻已經有了愠怒。
謝知時縮回指尖,回到後座車門旁。
拉開車門時,她就知道她完了。
是周故淵。
他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一次寫現言,希望能有人看呀~
是雙初戀+雙暗戀,高冷毒舌和偏執病嬌,開文評論小紅包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