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桐花路的房子不小, 但比起南山壹號,實屬不夠看。

平時沒有察覺到的事,在空間變窄後, 存在感立即強了起來。

謝知時從不知道, 周故淵的身體這麽熱,就像是一個會移動的熱爐,周身散發着熱氣。

存在感太強。

導致她沒辦法安然入睡, 只能小心維持着距離, 避免有接觸。

手壓在被子上,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天花板。

旁邊的身體一動,手指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 攥緊了被子。

周故淵身體靠近的那瞬間,她很想要掀開被子離開,卻又強迫自己接受。

人像被分成兩半,互相拉扯着。

只穿着短袖的胳膊搭在她腰上,熟睡中的人毫無半點察覺, 反而側身面朝她。

胳膊很重,壓在腰上讓她有些難受。

但她知道,只要自己動彈, 周故淵會立即發現, 然後醒來,到時候情況只會更尴尬。

強行分析了現在的情況,謝知時保持現狀,努力忽視掉周故淵的奇怪舉動,閉上眼, 不斷自我催眠, 想盡快入睡。

困意逐漸侵蝕大腦, 意識變得混沌。

耳旁倏然響起一聲低喃,前面半個小時積攢起來的困意,瞬間化為烏有。

白做睡前準備了。

“知知……”

周故淵薄唇翕動,一聲低喃無意識說出。

謝知時沒有辦法去思考周故淵睡着後為什麽會叫自己的名字,更不敢去想。

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名字。

沒有什麽特別的。

可她在看到周故淵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時,周身的緊張散去,只剩下眼前這張熟悉的臉。

五官、輪廓比高中時成熟,但睡着後的小習慣,完全沒變。

視線裏出現自己的指尖時,她倏然驚醒,像是被燙着一樣縮回手。

壓下心裏鑽出來的雜念,謝知時閉上眼,努力忘掉剛才的事。

十分鐘,二十分鐘……

直到淩晨兩點,她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二天早上十點,謝知時醒來,意識還不清醒。

身邊躺着的周故淵已經起床,不在房間裏,大概率是在客廳或者走了。

垂着眼坐在床上,幾分鐘後,大腦恢複清醒。

掀開被子下床,踩着拖鞋進了浴室。

花二十分鐘收拾好自己,出來時,手機正好響了。

是一個陌生來電,只響了幾聲,她還沒拿起來,對方就挂斷。

看了眼號碼,是本地的手機號,不是固定號。

一邊複制號碼一邊走出房間,見到張虹拎着一袋東西進來,放下手機走過去接了過來。

她問:“怎麽一大早去超市買東西?”

張虹放下社區進出的業主卡,“你和小周要在家裏吃午飯才走吧,我怕菜不夠,早點去超市——”

話沒說完,張虹就發現客廳裏的周故淵不在。

看向謝知時,還沒問出口,謝知時已經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銀行那邊臨時有事,他接了電話就走了。”

見張虹神色擔心又失落,謝知時繼續說:“他說以後還會來,下次再嘗你做的菜。”

不管張虹信不信她的話,她都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把東西拎到廚房,打開冰箱一樣一樣分類放進去。

轉頭發現跟來的張虹臉上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她到底不忍心,又說了一句,“我在家吃午飯,周家那邊是晚上的家宴,不影響。”

果然,張虹因為這句話,臉色好了很多。

母女倆都不是健談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直到客廳裏響起謝思月的聲音。

“姐,你有電話,是個本地陌生號碼。”

“尾號多少?”

“是3621。”

剛才那個號碼?

謝知時擦了下手,走到客廳,看到謝思月坐在沙發上,正在看電視。

下周謝思月要回學校上課,這段時間都在複習功課,平時看電視時間驟減。

“我再看半個小時就去看書。”

她笑了下,“今天破例,可以看到下午兩點,不過保證午休充足,下午兩點到五點四十,必須要看書,可以看四十分鐘休息十分鐘。”

時間是按照高中課程時間安排的,方便請假在家養病的謝思月能快速接受學校的課程。

這一次,對方比之前更有耐心。

電話一直響到她接起。

站在陽臺,外面風吹着,頭腦更清醒了不少。

“喂,你好,請問你是——”

“謝知時,你連我聲音也聽不出來了?”

陳開傑。

她的前前東家。

很意外的一個電話,是她沒想到的。

“陳董,有什麽事?”

“你竟然能攀上周家,金盛銀行太子爺是你舊情人,難怪你不肯跟我了。”

謝知時愣了下,不太明白這兩者之間的關系。

她可以理解為,陳開傑認為她是因為周故淵的關系,所以才拒絕了她的職場性騷擾?

該不該說,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性,在男女關系上,憑着所為的社會身份,過于自信。

“容我打斷你一下,我拒絕你職場性騷擾這件事,跟周故淵沒什麽關系。”

“異類的工作你辭了,富家太太果然是比帝錦公館的業主身份要吸引人。”

謝知時剛想反駁,忽然意識到什麽。

等等,帝錦公館?

那裏該不會是所謂的情/婦聚集區,所以那天遇見周故淵,周故淵問她拿到多少錢,其實是誤會了?

低嗤一聲,謝知時看着陽臺外的湖景。

“陳先生,做人不要太自信,像你這樣四十多歲,盡管身材維持得不錯的人,對我毫無吸引力,在長相這一點上,連最低标準都達不到。”

對面的人似乎愣了,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麽刻薄的話。

“既然你知道周故淵的存在,那你更該有自知之明,你們倆的差距在哪裏。”

她轉過身,背靠着護欄,語氣悠然,“你該慶幸我為了拖欠的工資妥協,沒有以性騷擾的罪名起訴你。”

“謝知時,你不要太得意,周故淵遲早會膩了你。”

“那就等到那時候再說,至少現在陳先生只能無能狂吠,不是嗎?”

在對方繼續狗吠前,她掐斷了電話。

耳邊恢複清淨,心卻亂成一片。

原來在周故淵眼裏,她是會為了錢,出賣自己,給別人做情/婦的人。

那就不奇怪,為什麽周故淵會幾次三番拿錢羞辱她。

也對,她本來就為了錢出賣自己。

不然周太太為什麽會是她呢。

收拾了一下心緒,謝知時回到客廳,張虹和謝思月同時看過來。

她怔了下,“騷擾電話。”

“那以後記得開屏蔽。”

“我看網上都說下一個反詐APP,姐你也下一個。”

她“嗯”了一聲,看了眼時間,正好十一點。

拿着手機處理一些工作,還有交接的事宜,包括人事那邊發來的表。

十二點,她在家裏吃過午飯,休息了不到半個小時,接到齊牧的電話。

是齊牧來接他,不是陳進。

那看來,她之前胡編的理由大概率是真的。

周故淵的确是被公司的事情叫走。

簡單收拾了下,她拎着包走到玄關,一邊換鞋一邊交代,“下周一記得去學校報道。”

“媽,你記得周一去複查。”

張虹跟到玄關,看着她欲言又止,“知道了,我會看着月月的,你有事就給我們打電話。”

她無心去安撫張虹的情緒,人要學會長大,自己走出來。

“您保重身體,不要想太多。”

是,她狠不下心來。

所以才會任勞任怨扛起家裏的大小事情。

聽到張虹答應,她才笑了一下,跟門口兩人揮手。

關上門,站在電梯前等候電梯。

不過幾分鐘,電梯門打開,她拎着包走進去。

電梯往下降的那幾分鐘,謝知時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神情冷下來。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和張虹變成了一樣。

無法避免的基因遺傳,哪怕她一直覺得自己跟媽媽完全不一樣。

其實,是一樣的。

會在心裏計較對這個家的付出和犧牲。

張虹是十幾年的犧牲,而她是六年的犧牲。

不停地反複在心裏提起,像一道魔咒,只有這樣才能說服自己做的事情。

電梯下到負一層,她看到了等着的齊牧。

她想了想,問:“要直接去老宅還是先去別的地方?”

看上去,應該是後者。

齊牧向她點頭示意,打開車門,“先去造型工作室,今晚的家宴不止有少爺一家,還有周家的其餘人。”

啧,原來是大家族家宴。

那她是得好好表現,例如插花、茶道,還有這兩天惡補的天文地理和半桶水的歷史。

謝知時坐進車裏,口吻有點淡,不過還算平和,只是上下眼皮有點沉,“從這裏過去大概要多久?”

齊牧微怔,系上安全帶時回答,“大概要三十分鐘。”

“那我眯一會,到了叫我。”說完扯過一個枕頭抱在懷裏,微微歪着頭,枕在椅背上睡過去。

很困。

是不省人事的倦意,遲到了一個晚上才找上門來,而且來勢洶洶。

齊牧驚訝于謝知時的随性,又想起從陳進那裏得知的事,難免感慨,“是,少夫人安心。”

模模糊糊聽到齊牧的話,她敷衍地“嗯”了聲,徹底陷入睡夢中,真正的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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