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浪裏四白條

更新時間2013-9-8 9:01:32 字數:2936

當談風聲手執話筒站在舞臺上時,酒吧已是座無虛席。回頭看看架子鼓後腦袋支離破碎的寧遠、鋼琴前十指不停虛打鼓點的韓呻吟以及正臉帶微笑朝他豎起大拇指的連壯壯,胸口猛然升騰起一股熱氣,張口大叫:“我們張揚不羁的青春,今晚,在這裏重燃。動起來吧,我的信徒!”

臺下立馬歡呼聲不斷:“四小白條,四小白條。”

浪裏四白條,乃是這個樂隊名字。

對于這個怪異無比的名字,韓呻吟雖然天天發牢騷以示他對這怪異名字的不滿,但卻是毫無辦法。因為起這個名字的是琥珀酒吧的一些常客,并非他們本人。俗話說顧客至上,顧客是上帝,韓呻吟當然也就不敢對衣食父母怎樣了。

而說起“浪裏四白條”的緣起,韓呻吟更是像提早進了更年期的老女人一樣喋喋不休:“我說你們三個啊,幹什麽不好,打劫落單姑娘!劫財也算了,丫的還劫色,可恥!可恥!”

然後指着談風聲尖聲說:“都你,看你出的馊主意,招惹上這麽一個難伺候的主兒,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還有你,”一指連壯壯:“我看你平時老實巴交的,只以為你是個忠厚的人,誰知道比笑笑更可惡。要不你綁了人家女孩子,就憑笑笑那竹竿骨架,能脫的了她衣裳,能惹來之後無盡的麻煩事兒?”

喘口氣,又看向寧遠:“最該遭報應的就是你!他倆年輕不懂事犯糊塗也就罷了,怎麽你一個奔三的人了也跟着瞎起哄?你們,你們,一個武力綁架,一個劫財,一個劫色,分明就是‘浪裏三白條’!我招誰惹誰了?蒼天啊,睜開眼吧,劈死這三個社會毒瘤吧!”

每當韓呻吟如此一抱怨,連壯壯總是裝出一副痛改前非的羞愧樣,沉痛萬分的低下頭。

談風聲則是一瞪眼:“裝什麽大尾巴狼!丫我們為非作歹殘害社會女青年時你幹什麽了?你良心大大的,怎麽不跳出來組織?”

寧遠同樣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跟談風聲一唱一和:“他一娘娘腔能幹什麽好事了?不過是在一旁望風罷了,順帶興致勃勃的看你侮辱良家小姑娘。可惜啊,連帶卷入‘浪裏四白條’的名號裏,真是委屈你了,黨的好同志!”

正羞愧無以的連壯壯擡起頭,用一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堅定眼神說:“沒錯,我能證明呻吟确實是勃勃的。”韓呻吟暴跳如雷:“放你丫的狗臭屁,我沒有!”

連壯壯眨巴眨巴眼,憨厚的問:“你沒有?”

“當然沒有。”

談風聲一舉手:“我證明他沒有。他即便勃了,也看不出一點變化,所以壯壯你說謊。”

連壯壯沉痛萬分的低下頭,一副痛改前非的羞愧樣。

欲哭無淚的韓呻吟,只得拿出一副痛改前非的羞愧樣,沉痛萬分的低下頭。

志得意滿的談風聲大度的拍拍韓呻吟肩膀,就和英雄楷模安慰強奸犯似得:“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音樂響起。過往親切的韻律撲面而來,談風聲左手五指跟随節奏點動:“你是我的廣州,你是我的港口,就算分隔大地的兩頭,我也不會為你而停留......”

這首歌是當初組建樂隊時寧遠所作。沒人知道這首歌是為誰而作,除了談風聲。

斷斷續續八首歌下來,談風聲站在琥珀酒吧外面時,道路兩旁華燈溢彩,間或有一輛車子呼嘯奔馳。擡頭仰望着因為路燈映襯而顯得黯淡的星辰,思緒像是舔舐爪子的貓咪,鋒利的爪尖溫柔地在心上一下一下刮刻,癢癢的,麻麻的,或許還會有一絲輕痛。

眼前漸漸蒙上了一層霧氣。談風聲仍舊癡癡的目不轉睛的仰望着星空,于身後走出的三人毫無察覺,只是呆呆的想:“時光還真是一把無情刻刀,将生活雕琢的支離破碎,血肉模糊,讓你我層層剝落,在谷底,在雲端。”

寧遠咳嗽一聲,慢慢靠近他。

談風聲低下頭,埋怨說:“聊城就是這點不好,一到夏天,霧氣就大的很。”然後裝腔作勢的揉揉手腕:“唉,一到深夜就容易得類風濕、骨風濕。”

韓呻吟抓住機會投來一系列深水炸彈:“呦呵,咱家笑笑嘛時候這麽的身嬌體貴了?”談風聲果斷握住炸彈,一把扯掉引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呻吟者身嬌體貴。”

連壯壯摟住談風聲肩膀,說:“大半夜的有鬥嘴的功夫,還不如趁早多喝兩杯呢。”

談風聲屁股向下一沉,跳到馬路正中,手往前一伸,嘴張的像極了癞蛤蟆,怒聲吼叫:“走着哥幾個兒,今晚不醉不歸。”

他一番豪言壯語還沒傾訴完畢,一聲尖銳的剎車聲突然響起。

連壯壯趕忙将談風聲提回路邊。那輛被逼停的司機探出頭,抖着一臉橫肉扯開嗓子就罵開了:“王八羔子,活膩歪了是吧,要不要大爺送你一程?”

寧遠不願多做糾纏,氣沉丹田,然後嘴一張,當晚琥珀酒吧附近的人就聽見天際炸響了一道厲雷:“滾你母親的。”

那個一臉橫肉的司機迅速把腦袋塞回車窗內,一腳油門溜得煙塵四起。

志得意滿,下面就該是飽暖思**了。

走到馬路對面的燒烤攤子,選了個街邊的位子坐下。按照以往慣例,四人均是一串烤肉一杯紮啤。

列位肯定以為喝到最後最先趴到桌底的是韓呻吟無疑的了,然而事實恰恰相反。四人當中,酒量最淺的卻是平日裏噸位最重的連壯壯。這老小子只要一杯紮啤下肚,一張麻布臉直接由李逵變成關羽,兩只胳膊就像剝了皮靜等抽筋的狗腿,紅亮紅亮的。

想當初四人第一次圍着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桌子坐下時,酒量平庸的談風聲就迅速挑中了說話扭扭捏捏的韓呻吟作為酒場對手,所以那次的結果就是當韓呻吟正喝到興頭上時,談風聲早抱住路邊的一根電線杆又親又吻,死活不願撒手,嘴裏直喊:“冰妞,冰妞,來,大爺疼你哈。”

韓呻吟看談風聲提早重傷下了火線,于是目光一轉,寧遠、連壯壯順勢成了談風聲造孽之後墊背的沙包。還是兩個又大又軟又中看不中用的棉絮沙包,這,就是事後韓呻吟給出最中肯的評價。而這也直接導致了日後酒桌上沒人再敢去捋韓呻吟這只母老虎的虎須。

但是今夜,兩杯紮啤下肚的談風聲顯然腦子又生鏽了,倒滿第三杯朝落落寡歡自斟自飲的韓呻吟一舉:“來,呻吟妹,看你寂寞春情蕩漾的,我來陪你一杯。”

此話一出,寧遠、連壯壯心裏都是一咯噔,屁股自覺不自覺的往後挪了挪,眼睛上下左右轉了一圈,尋找逃跑路徑。

而韓呻吟則是像是吃了十倍量日夜和合散的淫娃一樣,兩眼放光,跟他杯子一碰,搶先幹盡杯中啤酒,問:“怎麽個喝法?我兩杯你一杯還是我三杯你一杯?”

談風聲将空了的杯子猛的一放,倒滿了酒說:“瞧不起我是不是?媽個蛋蛋的,當然是一對一,公平公正。”

寧遠、連壯壯心肝脾肺腎同時一緊,不約而同的同時将凳子往後挪了一步遠近。

談風聲脫掉上衣,光着膀子叫:“一杯兩杯漱漱口。”

兩杯下肚,跟着是第三杯四杯。韓呻吟拍着桌子唱:“三杯四杯不算酒。”

倒滿四杯五杯,談風聲接着唱:“四杯五杯你丫扶牆走。”

韓呻吟斟滿第六杯,一口喝掉:“六杯牆走我不走哇。”

到得第七杯八杯時,談風聲扶着油膩膩的兩個桌角,搖頭晃腦地嚷嚷:“七杯八杯還在吼啊。”說着脖子一扯,作天狗望月狀。

誰知道吼到一半,旁邊忽然探出一只雪膩小手來,揪住談風聲領子一把扯過,口水橫飛并且恨鐵不成鋼的訓斥:“看你一臉窩囊樣,能有點出息不?”

談風聲通紅的眼一斜,就看見一張怒氣洶洶的臉。搖搖晃晃的退後兩步,這才看清了敗壞自己酒興的惡人:上身套一件刺繡棉綢長袖襯衣,袖口半挽至肘部,下身一條翻邊短褲,足登帆布鞋,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透露的都是一股子明快氣息。

談風聲嘆口氣:“你纏死鬼上身啊,沒完沒了了真是。”

那個馬尾女孩貼緊他說:“我就纏死鬼上身怎麽啦?哼,煩死你。”

談風聲口中噴着酒氣問:“我有什麽好,又自大又傲慢又懦弱,做事只有三分鐘熱度,見到美女兩眼就發直,你幹嘛非得纏住我不可了?”

“啪”的一聲,馬尾女孩甩手給了他一個響亮幹脆的耳光。

對不起,是我帶給你一段悲傷的往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