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偏愛

更新時間2013-10-18 20:05:01 字數：2223

而久未露面的景俠夫婦直到除夕當天，終于舍得現身了，至少談風聲是這麽認為的。坊間不是傳說兩口子最疼愛景小軻的麽，難道他們的疼愛就是住加護病房？就是請全北方最著名的醫科大夫？就是每天吃不同的美味？就是局限于方寸之地不受傷害？就是請最周到的男友陪護？雖然談風聲很贊同最後一點，但他并不認為這就是所謂的疼愛，疼愛不是表面的，不是物質的，疼愛是深切到精神層面的一種呵護，是延伸到各個角落的無微不至的嬌寵。

更加可氣的是，這兩個老家夥匆忙的關切了兩句，不到五分鐘就直接沒人影了，怎麽看怎麽像是在敷衍。

跟随景俠夫婦同來的呂相師在病房外歉意一笑，“你也別怪他們心冷。他們何嘗不想多陪陪小軻，只是條件不允許，公司裏還有成堆的文件等着他們審閱簽字，下面千把口子人靠他們養活，別說停上三天四天，就是一時半刻都是不敢想象的。小軻打小就知道父母苦處，跟父母團聚這種事情是從來不敢奢求的，你也多多見諒，如果有什麽難處就跟我說。”

談風聲點一點黑成瀝青的臉，猶豫了一陣，“小軻的病？”

“看來你是問過主治大夫了？是，只怕她......很殘忍是不是，可這就是人生，這就是天意，它不會問你善惡是非，君子小人，在老天眼裏，人人生而平等，死亦平等，沒有悲憫可言。你放心，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秘密，小軻是知道的。”

再一次确定，談風聲只覺的嗓子眼兒卡了一根巨大的魚刺，因為窒息而憋得兩眼血紅。

呂相師拍拍他落魄的肩，終于還是掉頭走了。是啊，這就是人生，在你生命裏來過很多人，走掉很多人，而陪你走完最後的那個人，往往是稱不上熟悉的同路人。

“那小軻的同路人會是誰呢？切，還能是誰，當然是我咯。”

拉張椅子坐在床邊，看着沉沉入睡的景小軻，談風聲心裏皺巴巴的，像是一張被水浸濕又曬幹了的劣質白紙。也已經深了，窗外光芒閃爍，那是有人在慶賀新年的到來，只是房間隔音效果極好，嘈雜的聲音一點兒都聽不見。

調暗燈光，談風聲将臉貼着被褥，凝視着景小軻安然的睡臉，輕輕說，“你放心，陪你走到最後的那個人裏，一定有我。”不知不覺間，沉沉睡了過去。

朦胧中好似有腳步聲響起，談風聲強忍着睡意朝門口一望，登時清醒了，“小荊？”

景小荊一臉風塵，鞋子上還有未化的雪水，走了兩步，“風聲，你怎麽......”但她并沒有說下去，因為她看見了談風聲握着的一雙手，那雙手的主人是多麽的熟悉啊，熟悉的讓自己日以繼夜的咬牙切齒。

景小軻聽到了聲響，也醒了過來，睜眼看見景小荊臉有不虞，慌忙将手藏在被裏，“姐姐？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都不來看我？”

此時景小荊心中只有悲憤，于他倆的話根本沒聽進去，“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的好父親，我的好母親。景小軻，我恨你！”大叫着沖上前。

談風聲抓住她手臂，奮力一推，自然而然的，景小荊倒在地上。

可她沒覺出疼來，因為心裏的傷痛遠遠超過了身體的疼，“你竟然推我？那你......以前說的話還是不是真的？”

談風聲歉疚的說，“對不起，小荊，我不能讓你傷害小軻。”

“你以前說的話還是不是真的？”景小荊固執的大聲問。

“對不起，那時的心欺騙了我。”

“欺騙你的是現在心。”景小荊摔門跑了出去。

談風聲身子一動，但終究還是默默地回到了景小軻身邊。

“你們倆早就認識了？”景小軻還是問了。

“是。前些月小荊也來我們部門實習。”

“這樣啊。”景小軻心中忽然一動，“那......那她是不是喜歡叫你王八蛋？”

談風聲再次聽見久違的三字，心中只有蠢蠢的溫柔。

看他默認，景小軻低聲說，“原來你就是小荊口中的王八蛋啊，回來的那些日子裏她經常在電話中提起你呢。”手指緊了緊，可是因為藏在被裏，只有自己的心明白，“小荊天性沖動，你跟出去看看好不好？就算是幫我，別讓她做傻事。”

“你快睡吧，別多想。”談風聲給她掖掖被角。

景小軻仍舊垂着頭，“你快去啊。”

談風聲終于站起身，“我馬上就來。”兩步奔出房間。

來到大街上，遠遠看見景小荊背對自己站在一棵樹前。談風聲輕輕走進，漫天的鞭炮聲還是沒能遮住景小荊微微的抽泣聲。

“小荊，你......”

景小荊轉身撲進她懷裏，哽咽着說，“風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怎麽可以紅杏出牆啊。我不怪你，風聲，離開她吧，跟我走。”

談風聲深吸一口氣，離開她擁抱，“這話應該由我來說。小荊，離開我吧，會有人對你比我好。”

景小荊大顆的眼淚滑落，“就算再好，如果那個人不是你，又有什麽用？”

“但小軻需要我。”

“需要你？”景小荊忽然笑了，聲音冷冷的，“那好，讓我想想啊。你知道我為什麽突然不告而別麽？”

“這也正是我想問你的。”

“那是因為那天晚上景俠派人強行扭送我回了學校，而且二十四小時着人堅守，不讓我出校門一步。當時我就很納悶，可我沒心思多想，我只想該怎麽逃出來見你，誰知道......原來我那個傻妹妹也挺喜歡你的啊，竟然不惜叫景俠綁走她的姐姐，以此獨占你。呵呵，好一個景小軻，好一個羸弱的親妹妹。”

談風聲隐隐覺的，她這些話，是對的。

“小時候景俠就對小軻疼愛有加，無論是禮物、衣裳，給她的總是最好的，一回到家只會抱着小軻滿屋子轉，像聽話的哈巴狗一樣。而我呢，就只能揀剩的，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們身後，永遠只換來冷眼相向。既然都是親生女兒，都是打一個娘胎裏出來的，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這麽偏心，什麽都向着小軻！就算她動不動就生病，就算她活不了多少時日，難道是我搞的鬼？為什麽要把報應安排在我身上？”

“小時候她喜歡的玩偶、衣裳我可以讓，為什麽長大了還要跟我搶喜歡的人？我有什麽錯？”

談風聲看見不遠處走來兩個人，“你沒錯，錯的是他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