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餘扶寒心裏糾結了兩秒。

他也不全是要露宿街頭,一來可以爬窗,二來還可以去住酒店,就是比較難找罷了,實在不行胖小麻雀帶着鼠鼠大隊幫他拿鑰匙也可以。

但看着顧黎戈柔和的面龐輪廓,鬼使神差的,他邁了一只腳出去。

等餘扶寒回神,正好聽見顧黎戈關上門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道:“謝謝顧總。”頓了頓,他又說:“我待會兒聯系榮涅,問問他在哪兒,讓他把鑰匙送過來。”

顧黎戈換鞋的動作一頓,微垂下眼簾,一言不發。

他直起身,環視了屋子一圈。

餘魚不在。

顧黎戈看了眼腕表,八點,餘魚應該早就鑽過來了,現在屋子裏卻沒有小貓的身影。

他從窗邊收回視線,正好看見餘扶寒從鞋櫃裏拿了鞋子出來,輕車熟路的換上。

他心裏飛快閃過點什麽,不等想明白,就消逝而去。那念頭太過于驚世駭俗,以至于他下意識否定這個可能,潛意識卻留下了絲疑慮。

吧嗒吧嗒。

顧黎戈眉尖輕輕蹙起來,什麽聲音?

聲源處的餘扶寒一臉無辜,腳上那雙毛絨拖鞋被他踩着到處走,每一步都會發出輕微的腳步聲,拖拉着步子,懶洋洋的,很自在。

按理來說,一個人在陌生的關環境裏,是不可能做到這麽自然且熟悉的,他更多的是會警惕、會小心翼翼。

餘扶寒反而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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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門到現在有幾分鐘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他就适應好了這個新環境。

是适應能力太強,還是有些蹊跷?

發覺他視線的餘扶寒只以為他在能自己什麽時候離開,當即拿出手機給榮涅發消息。

他刷屏似的發了一堆,對面安靜如雞,一條消息也沒回。

時間還早,餘扶寒不着急。

顧黎戈靠在桌子上望着窗口,目光落在虛無,若有似無的籠罩在正前方。

餘扶寒想打游戲,礙着他在這裏,不方便打開手機,又被他弄得有些莫名,沒忍住心中的好奇問:“顧總在看什麽?”

顧黎戈一只手握成拳,修長的指節微微掩住下颔邊緣,薄唇的線條平穩,眉眼都淡淡的。

“在等餘魚,往常他都會從窗戶進來。”

餘扶寒:“……”

顧黎戈不提,他差點忘了這件事。

他手指微微攥緊,觸碰到冰涼的機身,腦子裏靈光一閃,“餘魚啊……他今天不在公寓,有一點不舒服,榮涅帶他去醫院了。”

顧黎戈蹙眉,周身體氣息從閑散着變為了緊促,漆黑的瞳仁僅能從中窺得一絲擔心,其他的情緒都滴水不漏。

顧黎戈問:“餘魚生病了?”

餘扶寒:“只是有一點不舒服,嗯……可能是吃撐了,白天一整天都沒怎麽吃東西。”

這個謊話三分真七分假,他昨天在冰箱裏的确吃了八、九條等身的小魚幹,還偷了兩個飯團,換在平常貓身上肚子都得撐破。

但他不一樣,他可是貓妖!

雖然目前最大的作用,是可以随便吃,并且不會吃撐。

顧黎戈回廚房看了眼。

三天的量都被某只貓趁其不備搜刮幹淨了,還少了疊昨天早晨沒咯完的羊奶。

他揉揉額頭。

那只貓真是……一不注意就惹事。

顧黎戈道:“嚴重嗎?嚴重的話我現在去醫院看看。

餘扶寒一驚,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

他結巴道:“不、不嚴重,這會兒在寵物醫院睡着了,明天就回來了,不用去看的,榮涅……對!還有榮涅陪着他。”

顧黎戈的瞳孔黑沉沉的,像是在辨認他有沒有說謊。

餘扶寒背後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直到顧黎戈離開,他才放松脊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沙發上,開始打老鼠。

破了三個新高分,榮涅還沒回複,餘扶寒切到聊天軟件去騷/擾他。

他連着切換了幾個軟件,對面杳無音信,打電話也一樣。

榮涅在忙什麽?

餘扶寒歪了歪頭。

時間已經快十點了,顧黎戈在書房處理公務,馬上就到他固定的睡覺時間,他也差不多該回去,再待下去不合适。

餘扶寒收好手機,敲敲書房門,得到回應後探頭進去。

“顧總,時間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就不繼續叨擾了。”

顧黎戈合上筆蓋,嗓音淡然至極:“榮涅他們回來了?”

餘扶寒點點頭,“嗯。”

顧黎戈推開椅子,站起身,“我跟你回去。”

餘扶寒:“……?”

顧黎戈慢條斯理的補充道:“……看看餘魚。”

餘扶寒:“……”

你看個屁你看!老老實實再書房待着不好嗎?

顧黎戈已經走到了近前。

餘扶寒下意識讓開,男人逐漸走過他身邊,發覺他沒跟上來後也停下了腳步,盯着他垂下的眼睫。

餘扶寒的眼睫顫了顫,很輕,讓人無法察覺。

顧黎戈:“送你的他們沒有回來。”篤定的口吻。

餘扶寒小幅度的點點頭。

顧黎戈又問:“那你今晚睡哪兒?”

餘扶寒心道:當然是睡你這裏啊!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出來,把另一個答案抛出來:“酒店。”

顧黎戈在原地站穩,黑襯衣的領口一絲不茍,牢牢扣住,幾乎将他的喉結掩進去,卻沒有半分不合貼,更加襯得他肩背周正,筆直如一把尺子。

顧黎戈道:“最近的酒店需要半小時車程,但你是公衆人物,而一家隐私性強且規格高的酒店,最近也要兩個小時。”

他漫不經心的掃了眼時間,石英鐘的指針已經轉到了“10”的位置。

“而現在已經十點了,排除你找司機過去的路程,最快也要十二點。”

餘扶寒聽他一步步的算着,把所有籌碼都加上去。

他第一次,聽顧黎戈一口氣說這麽長的話。

把所有利害關系都說完,顧黎戈才頓頓,“你可以在我這兒留宿,以上所有的問題都不會發生。”

餘扶寒很爽快,他本來就打算在這兒留下來的,“那,謝謝顧總,今天晚上多有叨擾。”

他下意識彎了彎唇,每次裝乖都會這樣做,眼睛也眯成了狹長的縫,上下睫毛簇在一起,鴉羽似的漆黑。

顧黎戈喉結上下滾動,突然開口道:“不用叫我顧總,可以直接稱呼名字……我們是朋友。”

朋友之間哪兒有這麽生分的。

餘扶寒順從的點頭,“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顧黎戈:“嗯。”

餘扶寒轉頭問起別的,“顧……黎戈,我睡在哪裏?”

他中間斷了兩秒,聲音再接上,聽着就像極在喚單字,不自知的親密。

顧黎戈的喉結又是輕輕滾了一下。

這聲音,真是……悅耳至極。

但有一個問題,顧黎戈的公寓裏沒有客房,他不可能邀請人回來,自然只有卧室一張床,側卧改造成了雜物間。

不過好在還有多餘的床被。

餘扶寒主動道:“我打地鋪,或是睡沙發都可以,不用太麻煩。”

打地鋪不太可能,餘扶寒據理力争,搶到了沙發的位置。

布藝沙發很軟,也足夠寬大,手腳都能夠伸直,在上面睡一夜完全沒問題。

室內的空調保持在恒溫狀态,顧黎戈從櫃子裏抱了床薄被,長臂一伸,被子便攤開在了沙發上。

餘扶寒踩着毛茸茸的拖鞋,往旁邊挪了點,試探道:“我好像沒有睡衣,可以借一套沒穿過的給我嗎?我明天洗了還給你。”

顧黎戈動作一頓,半晌點點頭,“有。”

餘扶寒和他身高相差不大,同碼的睡衣也能勉強将就一下。

他換下衣服,穿上顧黎戈給他的睡衣,手腳的位置長出一截,煙灰色的綢緞布料被他往上卷了卷,習慣性的到了手肘處,左手腕內側朱砂痣鮮紅若血,分外醒目。精致的腳踝跟着露出來,瞧着小巧的一只手就能把握住,腳背繃直,足弓彎曲出的漂亮弧度,有一小半都露在毛絨拖鞋外。

餘扶寒毫無所覺,“我睡啦,晚安。”

客廳的燈一下暗了。

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滑進來,仿佛是濕潤而流淌的,光滑如上好的綢緞布料,朦胧的罩着布藝沙發。

顧黎戈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夢中最清晰的,便是那一閃而過的白皙肌膚,瓷娃娃般,染着淺淺的紅,似乎還有如月華般湧出的水光。

半夜,他口幹舌燥的從床上起來,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額頭,準備去喝杯水。

他徑直穿過客廳,接水時餘光一瞥,終于想起客廳裏還有個人。

餘扶寒貓形的睡姿就不穩定,睡着時在枕頭上,睡醒說不定就跑床尾去了,人形更加肆無忌憚。

他趴在枕頭上,半邊臉都埋進去,一條手臂被他壓在胸口,另一條手臂直直伸出來,上半邊身子正在以異常緩慢的姿勢往下滑,岌岌可危。

顧黎戈看得額頭直跳,仰頭飲淨杯中水,正打算把杯子放回去,耳邊的衣料摩挲聲突然大了些。

他下意識回頭,瞳孔驟然受驚。

他大踏步邁上去,好險才把差點滾落下來的人接住。

餘扶寒睡眠質量良好,都這樣了也只是咂咂嘴,兩條白白的手臂往前一攀,軟綿綿的靠上去繼續睡。

顧黎戈身子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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