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元宵燈會
◎錯得離譜。◎
可順和聽到這句話, 不知道為什麽,眼眶通紅。
“皇兄怎麽這般說,哪就對不住我了……”順和忍住不掉淚, 但一開口, 聲音還是帶着幾分哽咽道,“皇兄向來是好的……”
事事有交代,句句有回應。
只要她去尋皇兄了, 無論說出口還是未說出口的,等她回舊宮,事兒都辦妥了的。
但她終究覺得自己不比平樂與安陽,以為皇兄總歸會更喜歡她們一些, 像自己這樣的,皇兄又怎麽會注意, 更別談什麽親情。
錯了。
錯得離譜。
可她是聽了皇兄方才那句‘對不住’才真正意識到……對皇兄來說,他們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更不談什麽喜愛或不喜愛, 都是他的妹妹,妹妹過得不好,兄長是有責任的。
原來皇兄是這樣想的啊。
順和擡手去擦湧出的淚, 先只是雙指拂去, 可實在好多,擦都擦不完,她哭得整個身子在顫抖。
李明衍起身,親自去銅盆前浸了帕子, 繼而回到榻前, 一點點抹着順和的面龐, 動作極為輕緩道:“好不好, 單不是靠說的,你目前如此境況,便是我對不住你。”
浸過的帕子清涼,正舒緩了她面龐的火燙。
順和将淚憋回去,聲音努力從喉嚨擠出來:“皇兄……我方才也同皇嫂說了,其實我願意嫁去鶴拓,這樁婚事我沒有什麽不滿意。”
李明衍看了順和一眼,沒有發現一絲隐忍的委屈與不情願,才緩緩開口道:“鶴拓新王确實稱得上人中龍鳳,夜擒長兄、力迫其父退位,倒有一番魄力,但也可看出其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狠戾非常,今使臣來我朝這番動作,有好有壞,你心裏當做好準備,鶴拓的日子少不了艱辛。”
“皇兄,再艱辛的日子都要走下去的……恕順和無禮,也請皇兄見諒,若我留在京內,無非被父皇随意指給個兒郎,至于兒郎好不好,父皇哪會在意……嫁去之後已成他家之婦,就算皇兄想護着,也無法事事巨細,個中辛酸,許是要比宮內還要繁多。”順和眼神空洞,還流出幾分茫然,但很快轉而堅定:“皇兄,我想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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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順和又喃喃重複了一遍:“我想嫁。”
李明衍拿了順和擦過的帕子,攥在手裏,面容淡淡、起身。
順和只看得皇兄慢慢走向銅盆,聲音冷靜幽遠:“此事到底是否如你心意,我暫且不知,它鶴拓娶我朝皇女,如何相待,我也不知。
但跟你同去的宮女侍衛,我會從東宮與十率府挑選,他日若我聽聞一句你過得不好之言論,我會親率平州兵騎破他鶴拓城池。”
……
昭慶宮一事,鬧得頗大,張太妃被押下去即被內侍省審問,連陸雲檀與崔盼妍都免不了被問話,鬧了一日,陸雲檀随李明衍回了東宮,崔盼妍在宮門落鑰之前由楚霄陪送回崔府。
“膽子真不見小啊,崔三娘子,”楚霄在轎前騎着馬,握拳拴着缰繩,輕巧一拉,馬頭略微偏轉,“今天在內獄見着張太妃,那瘋勁兒,你們當時也敢上去,我也佩服之極啊。”
崔盼妍一把撩開轎簾,俏聲道:“你說話少陰陽怪氣的,今日檀娘都上前了,我哪有不上前的道理?”
“什麽陰陽怪氣,我可跟你說啊,殿下在內獄時見到張太妃癫狂的樣子,臉色一下就不好了,我猜跟我想的一樣,覺着陸二娘子膽子也忒大了,回去有的說教,你信不信?”
崔盼妍輕啐了一口:“還把自己跟殿下相提并論,不怕你老子拿棍抽你。”
說罷,手腕輕甩轎簾,進轎去了。
楚霄視線一直在崔盼妍消失的轎簾處,薄唇邊忍不住起了笑,收回視線道:“拿棍怎麽能說抽呢,說打才是啊。”
說完,馬鞭甩了幾下,繼續前往崔府。
崔盼妍回府後就趕忙去見了爹娘,崔時卿與崔夫人早着急等着人了。
等得心急如焚,見人急急忙忙進來。
崔時卿那沖脾氣,眉毛即刻豎起來,還未束到最頂端,氣還沒撒出來呢,崔盼妍先一步道:“今日宮裏出事了!”
“我哪還不知道出事!順和公主出事,與你這般晚回來有何幹!”
崔時卿被堵得氣憋在那口上,拍桌一震,教訓道,“我看你是越來越不知道規矩!”
崔盼妍忙道:“爹爹,順和公主出事我可是在場的啊,後來還被內侍省傳喚去了呢。”
哎喲。
崔夫人立即上上下下把崔盼妍圍看一遍,不顧崔時卿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焦急關切問道:“你不是見陸家二娘子去了,按理說在東宮才是,怎麽都碰不着那順和公主啊。”
崔盼妍一邊打量着崔時卿的眼神,一邊将今日宮裏發生的事一細細說了。
說完後,崔盼妍悄瞄着崔時卿,細聲開口道:“爹爹……”
崔時卿的臉色沉着,似比方才還要晦暗,過了許久才嘆氣緩聲道:“此事驚動聖上與殿下,想來事情會有個妥善處理,我倒也不擔心這個,只怕這件事殿下心裏不好受啊,你今日見到了殿下,殿下心情如何?”
“爹爹真是為難女兒,先不說我不敢擡眼見太子殿下,就算見着了,殿下也是喜怒不形于色,我哪知道他的心情如何啊。”
崔時卿冷哼一聲,甩袖而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崔盼妍才懶得管這些話,罵她的話多了去了,不罰她就好。
“接下來三日不許出門,好好在家靜靜心!”話突然從遠處飄來。
……
崔盼妍被關在家中靜心的這幾日,也快至元宵時日,崇慶坊的宋國公府正廣發着元宵燈帖。
凡在京內的侯門貴胄皆有一份,更是邀了不少清流書香門第,剩餘的帖子也都分發了出去,至于哪家有本事拿到,那便是哪家來了。
往年宋國公府辦了元宵燈會,帖子自會往各宮送上一份,東宮也是不少的。
盡管知道太子殿下不會去,但明面上的禮數得做足,至于李明衍這邊會稍稍提及讓陸雲檀若嫌悶可去看看宋國公府辦的燈會,不過陸雲檀向來沒去過。
“娘子以往不去倒是無礙,那時在他們這等人家眼中,左不過是平南侯府的小娘子不去罷了,可現在不一樣了。”尤姑姑道。
陸雲檀将帖子反複翻看了一下,繼而放下認真道:“明白的,姑姑,诏書已下,如今許多場合我都得去了。不過聽說今年宋國公府元宵燈會辦得隆重盛大,想來……也是得了聖上與殿下的意思,想着讓順和公主出嫁前心情愉悅些吧。”
尤姑姑收好陸雲檀放下的帖子道:“聖上日理萬機,自然想不到這一層,操這心的、無非便是殿下罷了,雖說正過年關,要比前後時日事務少些,可殿下是太子、又能少到哪裏去,如今還管着兄弟姊妹的各檔子事……”
想想都覺着累極。
“姑姑,你也說了殿下是太子,他自然要比旁人操心些的。”陸雲檀沉思了一會兒道。
是了,所以之前在她的事上,他也是操心至極的。
“自古皇家兄弟姊妹,明面上都是兄弟和睦、姊妹情深,可一轉頭就冷臉各走各的道,這是常态,至于什麽兄長對弟妹的愛護,弟妹對兄長的敬悌,更是奢望……可殿下……”
“殿下若不是這般,也便不是殿下了。”陸雲檀喃喃了一句。
所以對她盡全力的負責,甚至給了太子妃之位,也是殿下會想出來的萬全之策吧。
殿下既然給了,她就盡可能坐好這個位置。
陸雲檀隐下眼中的點點失落,繼而揚起笑容道,“姑姑,我們先去備好過幾日去元宵燈會的衣裳罷。”
不同于之前那般,妝容衣裳什麽的都可随意些。
如今只要出現在衆人面前,無數雙眼睛便盯着,不管怎麽樣,至少要做到不能給殿下丢人吧。
“是要備好的,娘子有這心思,奴婢就放心了!”
尤姑姑聽了這句話,眼睛頓時一亮,美人誰不願意看?
這千嬌百媚的美人更是稀罕,這宮裏總說哪個宮哪個殿的娘娘容貌傾城,可真與他們東宮的陸娘子比比,還是略遜一籌,可他們陸娘子不常出去,随意得很,京內見過的人呢更在少數,因此名聲不在外。
有時她甚至想,這崇文館的太傅太師輪番上陣,娘子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殿下是不是刻意借着這等事,不放出宮,更不放娘子在衆人面前現身,倒像是在藏起來似的。
……這是殿下!
殿下怎麽會做出這等事來!
對殿下的這些揣測,當真是大逆不道,掌嘴,掌嘴!
尤姑姑這念頭很快就打消了,也從未再想過。
一個下午,陸雲檀與尤姑姑便在宜春宮西殿挑衣裳與料子,到了晚間,李明衍來了,與陸雲檀一道用晚膳,陸雲檀吃飯有些心不在焉。
李明衍淡淡的眼神一直定在她面容上,似是随意問道:“有心事?”
心事倒談不上。
陸雲檀決定還是開口,聲音放輕放小道:“殿下應當也知道的,宋國公府送來了元宵燈會的帖子。”
“不想去?”
陸雲檀連忙搖頭,有些小緊張道:“并非不想去,只是想問問殿下,要不要一同去?”
僅僅普通的一句邀請,就惹得她背後一身汗,心口處砰砰直跳。
也唯有她自己知道她自己的心思。
高德勝聽這話,布菜的動作略一停頓。
這燈會每年京內稱得上尊貴的人家都會在元宵前後辦上那麽一場,宋國公府辦得數一數二,所以一帖難求。
但殿下向來是不去的,因着送來帖子的人家不少,像殿下這身份,去了哪家、不去哪家都不好,幹脆一家都不去,落得一身清淨。
這也符合殿下的做事風格。
可如今陸娘子這般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