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應該如此的
◎是我作兄長的失職。◎
順和的臉漲得通紅, 眦裂的眼裏盡是痛苦。
為什麽啊,娘娘,為什麽。
含盡委屈的淚水順着眼角、浸濕鬓發, 落在張太妃的手背上, 燙得張太妃差點就要軟下心來。
可不行啊。
她不能心軟。
“順和乖,很快就好的,”張太妃将順和死死摟進懷裏, 任由其雙腿亂蹬,用着哄她吃藥的溫柔語氣,“不疼的,不疼的……”
疼, 很疼啊,娘娘。
順和的淚不住的下來。
這嬌嫩的生命就要在自己手中流逝了, 還是她呵護至今的順和。
“可實在受不了了啊,順和, 受不了這鬼地方……”
張太妃壓着嗓音哽咽道:“你嫁去鶴拓, 這昭慶宮又是我一人,一眼就望到頭的日子……真的受夠了。張家的進宮當了那太子妃,我還能有被偷偷放出去的機會, 可若還是那平南侯府的, 就等着老死在深宮罷……
所以,順和你乖,幫幫娘娘,幫幫娘娘好不好。”
就如與張家商量的那般, 殺了順和, 白绫上梁, 只當是受了陸家那娘子的刺激, 一時想不開去了。
就算非她動手,也因她間接而亡。
風口浪尖的位置、一件小事就能把人拉下馬,更何況出了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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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和眼前愈來愈黑,抓向張太妃的手逐漸無力。
雙腿不再亂蹬,而轉變為一陣一陣的抽搐。
**
陸雲檀與崔盼妍離開昭慶宮東殿,一道走向昭慶宮的正門欽德門。
“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崔盼妍道,“說話也不客氣,哪有剛見面就讓人直接走的,連口茶也不讓喝。”
陸雲檀笑了笑:“你要喝茶,宜春宮的茶随你喝。”
“你的茶難道我還沒喝夠,也該嘗嘗別人的,”崔盼妍回,“哎,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太妃娘娘奇怪得很,”陸雲檀停下腳步道,“你說,她今天會不會再打公主,她定是不喜歡我的,見我将公主送了回來,公主還未将她交代的事辦好。”
崔盼妍:“極有可能。”
陸雲檀猶豫了一會兒道:“還是回去看看,這會兒肯定氣性最重,指不定就動起手來了。”
二人折返,卻見東殿殿門緊閉,殿外無一宮人。
陸雲檀意識到不對勁,加快腳步上了臺階,一把推開殿門。
殿中之場景——
陸雲檀都驚着了,連忙跑上前制止張太妃:“你瘋了嗎!太妃娘娘!妍娘!快把人救下來!”
“來人!請殿下來,太醫也請來!快去啊!”
張太妃的手還死拉着纏在順和脖頸上的綢帶,同時瘋狂掙脫着陸雲檀:“不許去!不許去!放開我!你好大的膽子……”
崔盼妍一根一根掰開張太妃攥着綢帶的手,趁其還在反抗陸雲檀的時候,一下把順和救下了。
可人似乎已經沒了動靜。
方才還和她在說話的順和,還想請她喝茶的順和,如今就這麽毫無聲息地躺在那兒。
陸雲檀身子都有些踉跄,緊扣住張太妃的腕,也不管自己用的力大不大,怒聲道:“我膽子哪有你大!你怎麽敢的啊,你怎麽下得了手!
太子妃的位置是嗎,直接殺了我不是更好?我現在人就在這裏!”
張太妃自顧自地笑起來,瘋瘋癫癫。
未過多久,李明衍來了。
剛進殿內就知發現了什麽事,與随同的太醫一起立馬察看了順和,發現還有氣息,于是将人擡到偏殿醫治,而張太妃則被押下去看管。
再差人去紫宸殿,向李成乾告知此事。
一時間,昭慶宮東殿亂中有序。
陸雲檀一直在原地,廣袖中的手微微顫抖。
李明衍走出偏殿後,拉過她的手,冰冷無比,感受到這陣冰冷之際,自己被緊緊摟住了……她定是怕了。
她怕了、然後抱住了他。
這麽嬌小,就這般摟住他,好像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原來,雲檀是有把他當成一個依靠啊。
李明衍的手輕扣着她的後腦,将其護在懷中,撫着、順着她的墨發,什麽話都未先說,直到懷中人慢慢平複下來,才低聲問道:“好些了嗎?”
陸雲檀悶悶地‘嗯’了聲。
一旁的崔盼妍也發懵了半晌,直到一道刀柄的殘影在眼前晃了幾下,才晃得她回神。
回過神,對上的是楚霄極為認真的眼神:“你沒事吧?”
崔盼妍有點不太習慣楚霄這麽認真,避開了視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我沒事,不過你剛剛是沒看到張太妃動手的樣子,夜裏都要做噩夢了。”
但她說完這話,又佯裝輕松道:“不過我是不怕的。”
“是,知道你不怕,你是誰啊,”楚霄道,“待會兒你在宜春宮等等罷,等我下值送你回府。”
楚霄沒給崔盼妍說話的機會就随其他內率去忙了。
崔盼妍拒絕的話就在嗓子眼,吐不出去,也咽不下去,最後氣得跺了幾下腳。
李明衍派出去的人去傳了話後,李成乾很快從紫宸宮過來,在昭慶宮大發了一通火,蕭茯錦在旁一直勸着,道到底誰也沒想到的事,如今公主沒事就好。
“有事還了得!”李成乾怒道,“內侍省好好給朕查,好端端地怎麽就鬧成這般了!”
說完這話,李成乾去偏殿瞧看順和。
大概過了一炷香出來,視線落在李明衍身上,拍了拍其肩膀,道:“你向來穩重的,此事做得也好,順和那邊你且寬和寬和她的心罷。”
随後便走了。
蕭茯錦留了半晌,給順和喂完了藥才走,等蕭茯錦離開後,偏殿的宮婢出來道:“公主想見陸娘子。”
一股子的藥味。
陸雲檀進殿,鼻尖全是這股子味道,走到軟塌邊,順和開口讓她坐,那聲音極其沙啞。
“謝謝你,皇嫂,”順和有氣無聲道,“要不是你救了我,恐怕我現在就在陰曹地府呢。”
“別這麽說,是你福厚,我都走到半路了,突然冒出的念頭想着回來看看。”陸雲檀回道。
“活到這麽大,向來都說我福薄,還第一次聽人說我福厚,”順和唇角勾起了一絲自嘲的笑意,“安陽與平樂才是福厚,以後嫁得也定是父皇精心挑選過的郎君,而我,不過随意打發了……所以,我還是挺想嫁到鶴拓的。”
陸雲檀明白了順和的意思:“公主是指鶴拓如今的新王……”
“是了,我聽說那人英勇且多謀,本來覺得傳的話信不得真,沒想到竟搞出了這一盟書來,”順和道,“嫁人當嫁真男子罷,而不是随意一人就這麽糊塗過一生。”
陸雲檀沉默。
這盟書上的條約,能提出并能送出鶴拓遞交到大魏,期間那新王肯定解決了不少阻力,盟書雖對大魏有利,但對鶴拓也有長遠之發展,而以前的鶴拓皇帝斷然沒有着魄力下此決心的。
“可娘娘不太想讓我去,”順和道,“那日她聽到消息就在東殿待了一個晚上。皇嫂,其實娘娘,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對我很好。
我還沒到昭慶宮時,她就經常會做新糕點給我嘗,得了什麽好玩好看的,都會帶給我。舊宮的宮婢伺候不用心,我也不能天天去找皇兄告狀,于是娘娘就把她宮裏的撥給我。
我們相伴了很久,我真把她當成了我自己的娘親。
幾年前我病了,病得重,娘娘求到聖上面前說能不能把我養在昭慶宮名下,那段時日,她衣不解帶日夜照料我,抱着我哭,哭完又去佛前抄經……
之後,昭慶宮最好的都會呈到我面前,衣食緊着我先挑,一旦我說一句冷,娘娘巴不得捧個太陽給我。
可随着我越大,娘娘情緒愈來愈不穩定了,時不時地發怒,說我不聽話,說我不乖,要趕我走,又要打我,打完我又哭。”
順和說得時候都在哽咽,她與娘娘牽扯糾纏了多少個年頭啊,比母女還親,有時也比仇人還恨。
“我每次都想,娘娘心裏有我,念着我想着我,挨幾下打也罷了,哪個做子女的不挨父母的打呢。”
“公主,”陸雲檀終于開口,慢聲道,“可照我聽來,太妃娘娘心裏不是有你,有的只是能緩解她深宮寂寞的人啊……”
順和眼睫顫抖。
“她所作的一切,好似都在為了她自己,無論是公主沒有來昭慶宮之前,還是公主來了之後,她将公主當自己的孩子來養。
孩子要離開了,卻開始毀了她殺了她,這不是正常父母的愛,她想得只是自己罷了。
如若沒有到動手這一步,我可能還會勸您在和親之前好生與太妃娘娘告個別,可今日的事發生,公主,您不能再與她見面了,更不能相信她所說的……您得保護好自己。”
陸雲檀不知道該怎麽說,但總覺得順和公主過得痛苦,但就是離不開張太妃,言行舉止似乎也都被控制了,甚至到了殺她這一步,還在為張太妃說好話。
不應該的。
不應該如此的。
陸雲檀與順和說了許久才出去,陸雲檀走後,順和在軟塌上失神地躺着,不知在想什麽。
李明衍進來了,順和下意識就要起身請安。
“不用,好生歇息罷,”李明衍道,靜坐于塌邊,過了一會兒,緩聲、鄭重開口道,“是我作兄長失職,對不住你。”
皇兄對不住她什麽。
沒有的。
可順和聽到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眼眶通紅,直掉下來淚來。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抱歉現在才更。
因為15號就要去日本讀書了……這幾天一直在弄一些資料什麽的,然後因為疫情可能接下來幾年都回不了國,就想着多陪陪家裏人……
還有就是崩文的問題,我真的很怕很怕崩文,一章崩了在我看來就是全文崩了,可全文崩了我又很難過,那這篇文不就廢了嗎……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這種心理現在越來越嚴重,每次寫之前都要做很長的心理建設,寫寫停停,一章就要弄很久,希望之後能調整一下這個心态吧!
今天說得好多,反正真的真的謝謝你們看我的文,辛苦你們啦…謝謝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