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自欺欺人

◎我對殿下……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慕之心。◎

陸雲檀踏着虛浮的腳步回了自己的帳內。

尤姑姑沒有聽見帳內說了什麽, 只看到娘娘的臉色瞬間慘白,回了帳內後也沒有說任何話,就呆呆坐在隔間的榻上, 連燈也不讓點。

尤姑姑擔心, 讓人請了殿下回來。

可陸雲檀現在哪裏見得了李明衍,一聽見他隔着屏風詢問的聲音,心就像被一下一下剮着。

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什麽。

怕一說, 翻湧而來的情緒就把她淹沒。

雖然已經淹沒了,可到時候撐不住,那流出來的眼淚就像是在乞求,哭腔是在讨要。

所有的事她都清楚明白, 是她自己陷入這假象中無法自拔,難不成回頭來還要把事情說穿, 讓殿下安慰同情她嗎?

她不想這般。

她也更不想讓殿下看見她這幅狼狽可憐的樣子。

殿下問了幾句,聽她只回答了一句:“我有些累了, 殿下。”沉默半晌, 殿下繼續道:“那你好好休息。”

他走了。

陸雲檀松了一口氣。

可沒過一會兒,她又聽到似乎有人走了進來,以為是尤姑姑還是其他人, 于是輕聲道:“我想睡會兒……”

“今日便這般累嗎, 現在就要睡了,還是身子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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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铮腳步微頓,繼而出聲問道。

陸雲檀趕忙用手腕處抹去了眼角的淚,直起了身子:“哥哥你怎麽來了?”

“做了個小玩意, 本來想明日給你, 但方才碰到了殿下, 說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我便過來了,”陸铮邊說邊走了進來,皺起來了眉,“暗成這樣,怎麽連盞燈都不點。”

說着他就要叫尤姑姑來點燈。

“不用喊姑姑,哥哥,我今日不知道怎麽了,眼睛疼,”陸雲檀道,“你就點個一盞吧。”

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紅腫的雙眼。

“身上哪裏疼,哪裏不舒服,就找太醫,沒有藏着忍着的道理,”陸铮随手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端起旁側的燈罩,将裏面的燭火點燃了一盞,繼而輕甩火折子道,“你啊,以前覺得在東宮寄人籬下,但現在如今都是這個身份了,便不必顧慮太多了。”

燈亮起來了,搖搖曳曳,但也努力微微照亮了這方地。

暖黃的燈火映在陸雲檀的臉上,眼睑低垂,垂下一片陰影:“我知道的,其實有時我自己都沒察覺什麽,殿下已經讓太醫過來把脈了。”

陸铮沒有應這句話,收起火折子轉過身。

他視線定在陸雲檀的臉上一瞬,繼而移開道:“知道你有分寸。好了,我給你看個東西。”

陸雲檀就看着陸铮從袖中掏出一個東西,他似乎很神秘,用手背蓋着,再攤在手心,雲檀細細再一看,原來是一把袖珍弓箭。

“這……”

“下午的時候做的,你射的那一箭雖然沒有射中,但動作姿勢都不錯,再練一段時間,不輸別人。”

原來哥哥一直在看着她啊。

陸雲檀将這把袖珍弓箭放在手心、借着燈火細細端詳。

這把小弓箭若放大看,與大弓箭便是一模一樣,連弓弦都用上了馬尾,細節沒有一處是不到位的。

看得出來,就算是個小玩意,哥哥也是費了心思去做了這把弓箭。

陸铮見雲檀對這小東西愛不釋手,嘴角處也帶了幾分柔和。

可如此,也不能忽略方才他的那一瞥,見到雲檀發腫發紅的眼圈。

點燈哪是怕眼睛疼,是怕他發現。

可他如今也看見了,又哪裏能當做不知道。

陸铮看了一會兒雲檀把玩弓箭,手也不知覺摩挲着桌案上的茶碗,道:“這些時日來,我也未尋個時機問問你,你與殿下成婚以來,二人感情如何?”

陸雲檀手上的動作停了,把弓箭慢慢移到一旁,直起身子來,可卻又顯得整個身子板正僵硬。

她輕聲回問道:“哥哥是什麽意思?”

“他照顧你多年,亦兄亦父,一朝變了身份,婚後二人應當不會像之前那樣,可又是怎麽相處?他對你是不是貼心?”

“殿下是極貼心的。”

陸雲檀眼睛發漲,忍着喉間的酸澀回答。

她的聲音細小,現在就算用多了力氣,或是說多了話都沒有辦法壓抑住自己,怕在哥哥面前崩潰得不成樣子。

陸铮聽罷,回道:“我糊塗,想想也是。他做事一向如此,我不需要擔心什麽,就算之前與你毫不相識,你成了這太子妃,他自會照顧周到。”

是啊,連哥哥都清楚明白。

她還自欺欺人,以為自己對殿下而言是特殊的一個,以為在婚後殿下對她至少也對她産生了一點的情愫,以為這些日子也算是是屬于他們二人的情愛時光。

錯得離譜。

陸雲檀任由長袖垂下,覆蓋自己捏得發白的手,低低嗯了聲:“是的。”

“雖說如此,但相敬如賓與兩情相待到底是不同。”陸铮道,“之前诏書将下之時,我曾問你是否是真心願意,你說願意,那便是最好的,可我也沒有細問。如今雖說已經走了這條路,走不了回頭路了,但說說倒也無妨。”

陸铮說到此處,頓了頓,聲音放輕了些:“你對殿下,可有愛慕之心?“

“愛慕之心……”陸雲檀重複了這四個字。

“是,你在宮內可能也不懂,便是……見不到他的時候想見他,見到了又很是開心,你呢,想和他一起做許多事,就想待在他身旁,”陸铮也是第一次與人談這個,面容稍稍嚴肅,說話還有些僵硬,卻也是十分努力了,“你對他,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陸雲檀低着頭,眼睑下垂,沉默了許久,道:“沒有。”

“沒有,”說完第一遍,雲檀又重複了一遍,繼而聲音又是極小的像是對自己說道,“我對殿下沒有這樣的感覺。

我敬愛殿下,可此愛非彼愛。

我對殿下……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慕之心。”

她的聲音雖輕細,可在這狹小安靜的隔間中,顯得格外清晰,又顯堅定。

剛走進帳中,站在屏風另一側的李明衍把話完完整整聽了全。

聽完後,他面容情緒沒有任何變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轉身離去。

陸铮與雲檀繼續說了會兒話,夜深,未過多久,也離了帳。

回自己的帳子還有些路程,他不着急,且慢慢走回去,路上碰見認識的,也回個禮,今日運氣也不太好,還見着了薛氏那婦人與陸珏不知在做什麽。

他懶得搭理,連眼皮都沒擡就直接走過了。

而薛氏沖陸铮端正行了一禮。

旁邊的陸珏看見了,道:“人都走了,娘,你給他行什麽禮?先不說你好歹是他半個娘,是長輩,就算你給他行禮,他也不放在眼裏!呸!”

“你啊,還不懂。我禮數到位了,別人也挑不出什麽錯處。”

薛氏把陸珏往遠處帶,邊走邊說道,“他到底是你爹的嫡子,雖說如今分了府,但別人眼裏還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免不得比較,他性子傲,可能力确實不俗,今日這射箭……”

提及今日的射箭之比,陸珏立即黑了臉:“好了,您別說了。我都有數。”

“你若有數,又怎麽會讓那蕭六郎拿走你弓去?”

薛氏聲音溫和,但語速較快,可見埋怨,“以前你做錯事,我何曾說過你什麽,可今日這事,你實在是不知數了些。失弓事小,失面子事大!丢的可不止你一人的,還是整個平南侯府的!你到底怎麽想的,竟能讓他把弓贏去?”

“是我無用,好了吧?!他一定要,我能怎麽辦!”

陸珏已然喝醉了酒,聽了這些話,更是氣憤非常:“現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難不成還能把弓要回來?”

“你沖我發什麽脾氣,我也不與你多說什麽,現在你爹不知道此事,我還替你瞞着,但瞞不了多久,他遲早會知道,到時候我也護不住你,你還是明日主動去認錯認罰!好生想想吧!”

說罷,薛氏便走了。

陸珏又惱又怒,酒氣上頭,脹得腦門一抽一抽的,胸口的怒火還不斷湧上來,燒得他整個人都快處于癫狂。

于是乎狠狠抽出了腰間的鞭子,對着地上一頓亂抽。

可不夠……不夠,還是不夠!

最後他好像平複了心情,撣着撣袖子,語氣似乎極為平靜地對貼身小厮道:“你去找個人來。”

“郎君……此處是骊山圍場,若是被人發現了……”

小厮話沒有說完,因為看到了陸珏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恐怕他不去找人,倒黴的便是他了。

過了半個時辰,小厮帶來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

少年唇紅齒白,皮膚細膩,到也不像是骊山圍場附近農家的孩子,可陸珏也顧不上想那麽多。

少年方問:“你說有大人請我來喝茶,是哪位……”

話還未說完,頭發連着頭皮就被陸珏狠狠拽了過去。

拽過去後就被摔在地上,陸珏對着面目,對着心窩口,下狠力地死踹,一邊踹還不忘拿鞭子抽。

聽得人撕心裂肺慘叫,繼而嗚咽無聲。

聽得骨頭碎裂,同時還有新鮮甜膩鮮血的氣味、

陸珏舒服順暢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聲音帶着一絲餍足與愉悅,對小厮道:“天快亮了,去處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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