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宗祠罰跪

◎我也想你。◎

楊雎說得動容, 哭得又實在是凄慘。

說來楊雎這個人,自幼窮苦人家出來,不過讀書實在聰明, 舉家借了錢讓他進京考舉, 不過京內的那些個纨绔子弟也就喜歡欺負他。

他就憑着那股子勁好在考上了舉,可也受了打擊。

自此之後就痛恨勳爵侯門,對那些自認為出身高貴的人呢說話做事從來不留情面。

一副鐵面的樣子, 而且也好面子,沒見過什麽服軟的時候。

同僚和上司知道,在朝為官這麽多年,其餘人也都知道。

偏偏就這樣一個人, 在朝廷上、當着衆人的面哭得那麽慘,誰看了心裏都不痛快。

在朝列的陸承昌聽完就出列, 臉色今早被李明衍放出來的時候已是極為難看,如今更是慘白至極:“楊大人……我明白你的心情, 但這事肯定是搞錯了, 珏兒性子确實乖戾,但想來也做不出這等事來,您——”

“什麽叫做不出這等事來?陸侯爺啊陸侯爺, 我以為你做事糊塗, 沒想到為人也糊塗得很啊!

聖上親自派人審問調查,人證物證确鑿,你現在居然站出來說什麽搞錯了?哎喲你這張嘴,真的什麽話都說的出口。

事已至此!殺人償命, 陸珏他要以命償命!你這個做父親的, 教子不嚴, 也休想逃脫!”

楊雎直接漲紅了臉, 指着鼻子沖陸承昌說道。

那身子前傾,似乎恨不得當場殺了陸承昌。

陸承昌在這朝堂上一向透明,頭一回遇到這,怕也怕死了,見到衆列之首的那高大男子,立刻求救似地喊道:“殿下!殿下,您說兩句話,救救珏兒吧!”

“差點都快忘了平南侯府與太子殿下還有這麽一層關系在,”一直未開口的蕭山京慢聲說道,“只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殿下自然也幫不了你什麽,不過你們這侯府啊,當真拖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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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臣本就被楊雎那一番搞得心有不忍,這會兒聽到蕭山京開口說了這話,不少朝臣也是真心擁護太子,于是開口說了起來。

“蕭大人說的不錯,這陸珏做出這等事情來是家中教導無方,陸侯爺現在還在空口狡辯!”

“聖上!臣早就聽聞平南侯府的三子性情乖戾,過往還有打傷人的案子,後來臣也去了解了一些,他們家的仆從換得勤換得快,這裏面不可能沒有蹊跷!”

“家風如此,還與皇家結親!聖上、殿下,臣認為……”

說話的這朝臣說到一半,看見太子殿下正施施然轉身看着他,那眼神冷寂,他一下竟也不知自己要說什麽。

随後那眼神,也輕飄飄落在了狼狽的陸承昌身上。

陸承昌以為李明衍是要幫他說話,但沒想到李明衍看了他一眼,就開口道:“平南侯府是有蹊跷。陸珏這事也不是一次兩次。

剛開始喜歡打人,後來要見血,之後要折磨半天才肯放出來,出來的也沒一個好的。

借着招貼身小厮的由頭,專找窮苦人家的兒郎,窮苦人家的孩子翻不起什麽波浪來,他知道,你知道嗎,陸承昌?”

陸承昌張了張嘴,硬着頭皮說:“臣不知道。”

“好一個不知道,”李明衍聲音極淡,“陸珏孤不會為他說半句話,該怎麽判就怎麽判,至于與皇家結親一事,內人的情況你們哪個不知道,自幼跟在孤身邊,哪是陸家教導出來的?”

朝臣一片沉默。

太子殿下的話确實有道理,且殿下這态度也沒有要偏袒陸家的意思,那便是最好了。

“但陸珏這事,事出岳家,如今才被發現,孤免不了責任,孤對不住你們,對不住百姓。”說罷,李明衍朝楊雎拱手一鞠躬,又朝衆臣拱手一鞠躬。

楊雎與朝臣們哪能接下這鞠躬,連忙回禮。

随後李明衍向李成乾自行領罰跪宗祠三日。

“殿下……”

“殿下……”

李明衍走的時候,不少朝臣面露愧疚,連楊雎都不再哭嚎,而是深深嘆了口氣。

至于陸承昌,上午剛被李明衍放出來,下朝後又被李成乾關押了起來。

宗祠內,千根燭火齊燃,澄黃的光照亮了上方無數牌位,而李明衍就跪在下方的蒲團上,蒲團前還放了□□經《文子》。

他的視線定在道經上,淡然的眼眸微垂。

側臉在光影下,略顯消瘦。

陸雲檀拎着一個提梁瓷盒,正走到宗祠門口,一下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個場景,還有殿下極為莊正的背影。

他跪的筆直,腰背挺拔,沒有因為這裏沒有一個人而有任何放松懈怠。

陸雲檀不知怎的,心口湧上一股子辛酸。

她也聽說了今日朝會發生的事,雖說陸珏的事殿下一點都不知情,但陸珏與殿下因為她帶有的那麽一點關系,殿下還是在朝會上當衆請罪。

陸雲檀忍着點點情緒,跨步進了宗祠,靜靜地走到殿下身邊,與他一樣跪在了旁側的蒲團上。

李明衍視線從道經上移開,移到了陸雲檀身上。

還沒等他說話,眼前的女子已經先給了她一個笑,面容上沁滿的笑意,都快溢到了他心裏。

“怎麽來這裏了,”李明衍慢聲道,“這裏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天色也晚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我不回去,”陸雲檀立馬回答,繼而悄悄瞟了李明衍一眼,又縮回目光,低低道,“沒有殿下我睡不着。”

她說的話極輕,輕得仿佛一根羽毛拂在李明衍心口,拂得他癢癢的。

陸雲檀怕殿下又要繼續說讓她回去的話,她過來就是來陪他的,哪裏就這麽回去了?

陸雲檀繼續道:“殿下,我聽姑姑說,您跪了一天都未吃東西,我給你送了東西過來。”

“她既然跟你說了我一天都未吃東西,也應該與你說了我在這受罰是不許進食的,”李明衍道,“你等會拿回去吧,現在……”

他頓了頓,一時都舍不得把眼神從陸雲檀身上移開,但還是克制住了,重新移回到道經上:“現在你想在這裏待會兒便待會兒吧。”

“我自然知道啊,”陸雲檀雖聽着李明衍的話,但掀開提梁瓷盒的蓋子手還是沒有停,“但殿下還是吃些吧。”

說到這裏,陸雲檀從提梁瓷盒裏拿出了不少紙張放到李明衍面前,蓋住了那道經。

李明衍一看,愣住了一番。

那紙張上畫的都是吃食,寥寥幾筆,頗有意趣。

雲檀還在旁邊一張一張給他看:“這個是雞絲面,上回殿下給我做了雞絲粥,這回我給殿下做了雞絲面,還有這是炭烤羊肉,魚脍,還有還有一道竹節卷小饅首,還有一道蜜餞果子。”

雲檀擡眼看他,認真問道:“殿下這些應該吃飽了吧?”

可說完這話,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為在這宗祠裏,她也不敢笑出聲,只能忍着笑,憋着聲。

李明衍面容雖沒什麽變化,但眼中多了一絲笑意,上手捏了捏陸雲檀的面頰:“胡鬧。”

殿下嘴上說着胡鬧,指不定心裏高興着呢。

陸雲檀反手蹭了蹭李明德的手掌,臉上多了一絲餍足。

“還有最後一張,那是什麽?”李明衍還看見到了陸雲檀手裏還有最後一張紙。

“哦,這張啊,”陸雲檀直接攤開給李明衍看,“是我和殿下。”

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小人,簡簡單單的一個擁抱。

李明衍眼神一下變軟了。

自從昨晚捅破窗戶紙後,雲檀是一點都不掩飾了,早知如此,他應該早點将一切說破。

陸雲檀又将畫紙舉高,遮住了自己的嘴巴與鼻子,只剩那雙漣漪的眼眸。

她聲音放輕,又有點委屈道:“我想殿下了……”

李明衍心都快化了。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牌位,又垂下眼,手拂了拂陸雲檀的發,又移到她的耳畔,輕捏了一下她的耳珠,低聲道:“我也想你。”

他今日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陸雲檀聽到殿下這麽說,不知怎的,眼眶泛紅,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她胡亂用袖子擦去,邊擦邊道:“殿下不應該想我,要不是因為我,殿下今日怎麽會到這地方來受罰。”

三日罰跪,還沒有任何吃食,只有幾碗清水喝。

陸雲檀聽尤姑姑說的時候都快心疼死了。

可她知道規矩就是這樣,她也不能送任何東西過去,只能畫點東西逗殿下開心。

她清楚得很,陸珏犯下這樣的事,平南侯府逃不脫幹系,她也會受牽連,而殿下是替她背負了。

李明衍見陸雲檀哭了,臉上還都是擦淚擦得狠了,留的點點紅印,他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撫了撫,繼而緩緩道:“我娶你,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來此處受罰,也是自己的選擇,斷然沒有怪到別人身上的道理。

而且,我确實心有愧疚,除了楊雎的侄子,還有那數名窮人家出身的兒郎,或許要是我再上點心,查一查陸珏,恐怕有些事就可以避免了。

比起他們,我跪在宗祠三日算不了什麽。

至于我方才說的也是真的,我确實想你了。”

陸雲檀聽後,方憋回的眼淚又要湧了出來,可這時,她突然聽到宗祠外有人過來的動靜。

她徑直慌亂起身:“殿下,殿下,我先去躲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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