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李雪音本來只是想看一眼, 結果沒想到看出這個事。

屋子裏面兩個人, 一大一小。

大的病得昏沉沉快要死, 小的餓的哇哇叫快要死。

李雪音心裏大罵簡瑜這個始亂終棄的臭流氓, 原本只是想要看一眼就走, 不知不覺變成了再看一眼,接着又變成留下來喂吃喂喝, 最後小寶吃了些粥和點心,用頭拱着李雪音靠在她懷裏睡了去。

肉嘟嘟的臉龐生的極好。她一時看得有些轉不開眼睛。

睫毛極長, 像簡瑜。

鼻子挺翹,像簡瑜。

嘴唇薄薄,像簡瑜。

哼,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小~臉蛋, 睡夢中的邱小寶立刻皺起眉頭, 李雪音連忙收回手,輕聲晃了晃哄起着他。

屋子裏面的女人躺在黑漆漆的角落裏,李雪音沒有進去, 陰暗潮~濕的地面,長滿了青苔,她滴溜溜的目光四處看過去, 又投向裏面的黑暗,小青檢查情況不容樂觀, 這個女人需要藥和急救。

但是傳了話,樓下的打手既不肯上樓,也不同意将她帶出去。

他們聽簡瑜的吩咐, 不會冒險。

李雪音知道跟他們說不通,最後索性讓小青去取藥,自己留在門口守着---免得小青到時候進不來。。

風聲沙沙作響,屋子裏安靜極了,李雪音等來等去,終于等到拿着藥的小青走上樓梯,她剛剛要喊,一眼看到小青身後的人影頓時愣住了。

簡瑜深色的襯衣從拐角露出來。

他擡起頭,目光沉沉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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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發制人向來是李雪音的拿手戲,簡瑜還沒開口,李雪音心頭一轉,立刻就先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但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還是沒忍住又順着簡瑜的步子慢慢轉回來。

跟在簡瑜身後的是個背着藥箱的西洋醫生,醫生有一張非常友善的臉龐,帶着金絲眼鏡,一臉陽光的英俊青年,他好整以暇打量着李雪音。

“你在這裏幹什麽?”簡瑜的聲音低且冷。

李雪音聞言,看到醫生時心裏的一松,立刻被随之而來就是一股複雜的不悅情緒取代,她折身:“我~幹什麽?我還不是好心幫你帶兒子!”

說罷,一把将孩子塞到簡瑜懷裏:“拿走,不謝。”

圓~滾滾的邱小寶睡得沉沉,李雪音動作看起來大卻是極有分寸,但是這一送,簡瑜竟然悶~哼了一聲,微微一晃,他另一只手摟住孩子,快速遮住被傷口浸透的襯衣。

他看着洞~開的房門又問:“你,進去過了?”

李雪音頓時惱了:“簡少爺,與其擔心我有沒有欺負你的女人,不如快些叫醫生看看——快病死啦,哼。”

她甩頭蹭蹭就走,踩在樓梯上,腳步又響又脆,像一個個小炮仗。

一直走過轉角,确認那邊沒有動靜,才停下來,拍着胸口大大舒了口氣。

“還好我反應得快。”她慶幸,“早不回晚不回,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回來。”

小青笑:“小姐不用擔心的呀,少爺不會怪你的。”

“怎麽不會,你沒看到剛剛他那個臉色,難看的跟鬼一樣,白得那樣。”

“小姐想多了。這麽久,我就見過您偷跑時少爺跟您發過一次脾氣。平時呀,少爺一回來都是要先問問小姐您的情況呢。”

“他當然要問。”李雪音嘀咕,“我要是不見,不止搖錢樹沒了,搞不好呢,他還得受點損失——打仗的時候誰喜歡什麽都不做就撿便宜的人?”

“小姐~”小青笑着搖頭,“那既然這樣,小姐現在回去嗎?”

“诶,這是什麽?”李雪音瞅着小青袖口露出的一個東西,舊舊的,軟軟的。

她伸手去扯出來,小青回想了一下:“定是剛剛給那女子包紮時,她塞過來的。”

很久的紙,大約在水裏泡過,字跡已經有些模糊,李雪音仔細看着上面模糊的字。

“好像在哪裏見過……”她突然睜大了眼睛,将那紙放在太陽下翻來覆去看着,外間已經破舊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她沿着縫隙緩緩解開,那一張憑劄打開了,裏面褪色成一堆的墨跡暈染着照片,她的手突然微微顫抖起來,她看見了上面的印泥,屬于李家的印記,還有那模糊的照片。

姜鹿爾的東西怎麽會在這個女人身上?

李雪音捏住那張憑劄站了兩分鐘,果斷轉身,重新向着樓梯走去。

“啊,小姐~”小青在後面為難地叫着。

“別說話。”她繼續上前兩步,腳步踩在樓梯上,有清楚的回想,李雪音脫下了鞋子,赤足踩在臺階上。

“也別跟過來。”

她一步步走上去,隔着陳舊的雕花木門,她聽見裏面的悶~哼聲。

“其實可以用一點麻藥的。”是醫生的聲音。

“這點小傷,不需要這麽麻煩。”

刀刃劃開肌膚的聲音。

“簡兄為什麽不去醫院?”

“該去醫院的是程砺。”簡瑜咬牙低聲說,“不過,他這一次倒是叫我有點意外。”

“我聽你們有句話,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你帶走的是他的女人和孩子。”

李雪音心頭一跳,更緊靠近窗口,繼續聽下去。

“哈哈,他可不是兔子。”簡瑜笑,“他笑得比誰都和氣,但是下手的時候比誰都狠。”

噹一聲,是鐵器落在盤子裏面的聲音。

“好了。子彈取出來了。”醫生松了口氣,擦了擦滿頭的汗,促狹道,“傷口十天內都不要碰水,也不要做劇烈運動。床下的,床~上的,都不要。”

“這件事不要告訴我父親。”簡瑜補充。

“好。”醫生答應,“對病人負責是我的宗旨。”

屋子裏響起收拾器材的聲音。李雪音連忙拎起裙擺預備躲起來。

簡瑜忽道:“等等,給她看看。”

“确定?我收費很貴的。”陸醫生道。

李雪音松開裙擺,繼續偷聽。

“傷口感染引發的高熱,傷口需要縫合,剔除腐肉——現在救還有的救。”醫生似乎在等簡瑜的确認。

“那支麻藥給她用。”簡瑜道,“當做是給程砺的利息。”

“用兩倍的藥,我要确保,她十天後可以清清醒醒坐在宴會廳裏。”

李雪音轉到門扉另一側,屋子裏面點了燈,大致可以看到一些輪廊,她今日如果看不到這個女人,那也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了。

可是那個醫生一直背對着她,将那女人臉龐遮擋得完完整整。

她只得又轉了一個方向,還是看不到,就差那麽一點。

左轉右轉,終于得了一個空隙,李雪音心頭大喜,正準備将頭湊得更近,門突然開了,她猝不及防,整個人跌進簡瑜懷裏。

這一刻,李雪音用盡了所有力氣試圖穩住自己身體,她盡了全力,也不過是勉強将自己按向簡瑜胸口的手變成攬住了他的腰。

結實的腰如火一般,李雪音鼻子撞上了他的胸膛,疼的眼淚差點擠出來。

簡瑜悶~哼了一聲。

李雪音一手捂向鼻子,手落下來,白~皙的手掌全是血。

“啊啊啊……”她擡頭,看向他黑漆漆看不見顏色衣服,又看簡瑜蒼白的臉,傷口被撞開了麽?李雪音結結巴巴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醫生,醫生……”

簡瑜低下頭來,靠她很近,李雪音一瞬間以為他快要昏倒在她肩膀了。

天吶。

她更加緊張叫起來:“醫生!!血,血啊!”

陸醫生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轉頭繼續替姜鹿爾縫傷口。

“醫生啊……”李雪音聲音顫抖了。

“是你流鼻血了。”

最後一針縫好。

陸醫生露出滿意的笑臉,他拎起醫藥箱,背在身上,提拔的身姿頗有幾分卓爾不群之态,走過還在傻站的李雪音身旁時,他拍了拍簡瑜的肩膀。

“簡兄,記得,十天內不要做劇烈運動。床下的,床~上的,都不要。”

簡瑜垂下眼睛看李雪音:“知道。”

知道?知道什麽?

李雪音慌忙松開了手,柔軟的手掌在簡瑜腰間留下的痕跡仍在。

她并沒有忘了她的正事,在這一瞬間,她争分奪秒擠過臉去,終于看見了床~上的人。

啊?!咳……李雪音猛然被自己口水嗆到了。

她咳咳咳嗽起來,彎着腰,使勁拍着自己胸口。

大約看她太難受,簡瑜遲疑了一下,伸出手緩緩幫她拍了拍背。

李雪音咳嗽地更加厲害了。

淚眼朦胧中,她看見卧榻上那個人睜開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看着屋子裏,看着周圍,遲鈍茫然地轉動,然後漸漸有了精神。

最後那目光和李雪音相對。

“小姐……”姜鹿爾張了張嘴,聲音壓在喉嚨裏。

“鹿爾?鹿爾!”李雪音感覺鼻血也流的更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簡瑜,其實他做的比目前看到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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