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姜鹿爾走得很慢, 程砺順勢放緩了腳步。
漸漸荒涼的街道, 間或有人好奇看過來, 程砺走在她身側, 并肩而行, 高大的身體正好擋住西曬的陽光。
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惹人遐想。
姜鹿爾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程砺以為她是害羞,便尋些話頭開始同她說些有的沒的, 比如那只思念成疾的暹羅貓,比如今天帶出來的邱小寶。
每一個男人,當他在心愛的女人面前, 笨口拙舌都是不存在的, 他們會搜腸刮肚, 絞盡腦汁,哪怕一個細小的灰塵都會被描述成五彩的星球,他細細跟她講那憨憨的挑嘴, 在他懷裏惆悵的模樣,貪睡時的呼嚕;講那絲毫不認生的邱小寶,怎麽攀着狄勇勇的脖子親得他滿臉口水, 叫狄勇勇手足無措滿頭大汗。
姜鹿爾走得更慢。
程砺低頭看她:“我是不是說得有點多?”
姜鹿爾勉強搖頭,他這才看到她的臉異常白。
“怎麽了?”他心頭一驚, 伸手去觸她的額頭。
“我沒有生病。”姜鹿爾扭過臉。
如同印證她的話,只聽她的肚子咕咕一聲。
程砺一愣,霎時明白過來笑起來。
“我知道有處吃的, 味道很好,老板人也很好,我覺得你應該會很喜歡——晚餐我們就去那吃。”
姜鹿爾咽了口唾沫:“嗯,那——現在,其實已經不早了。”
程砺知道她早已經餓壞了,伸手點了點姜鹿爾的鼻尖:“現在就去——”
又走一段路,程砺忽的停下來,眼前是一家小小的裁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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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砺和店主相識,大娘一邊和他說話一邊笑眯眯打量着姜鹿爾,眼神既好奇又親切。
姜鹿爾不知如何稱呼,先笑了笑。
大娘的熱情立刻蹭蹭往上冒,非要拉着姜鹿爾進來,要送一身親自做的新衣裳。
姜鹿爾不肯收。
大娘便拉着她的手親~親切切說了又說,這衣裳是給她留在家鄉的女兒預備的,如今女兒嫁人再用不上,如今看着姜鹿爾便喜歡雲雲,且只是一身粗布,并不值錢,只是一份心意,況且她的衣裳瞧着怪紮眼的。
姜鹿爾便受了孫大娘的好意。
狹長的店鋪裏進深長,寬度不大,櫃臺後放着幾只木凳子,姜鹿爾撿了一張坐下。
行路的時候不覺得,停下來才覺得腳底紮心的疼,還好褲腳夠長,湛湛可以遮住。
怕是腳底傷着進了沙子,姜鹿爾端端正正坐着,隔着小小的櫃門,偷得一片靜谧。
一杯水推過來,程砺一只胳膊擱在櫃臺上,另一只手推過來一只木杯,微笑着看她,說不出的沁香,是泡的花茶。
然後是一碟小點心。緊接着又是一碟。
姜鹿爾先還猶豫小口,兩個小點心下口,她直接将碟子往自己前面挪了挪,短短幾分鐘,風卷殘雲一般。
指頭上還有一些小渣渣,姜鹿爾餘光瞟到程砺正在看孫大娘捧出來的衣裳,立刻飛快将十個指頭挨個放進嘴裏。
一個手還沒吃完,就聽見頭頂嗤嗤一笑。
姜鹿爾被他瞧得有點不自在,默默端了杯子喝水,眼睛跟着瞟到另一旁去。
“小心燙。”程砺忍住笑提醒。
話進耳朵卻遲了,姜鹿爾一邊嗯了一聲一邊就往嘴裏送,果不其然,一口熱水滾了喉嚨,燙的她心口一悶,猛然拍胸。
程砺連忙伸手去幫忙,本來還好,他剛剛一拍她的背,就跟打通任督二脈似的,姜鹿爾排山倒海咳嗽起來。
這一動,她灰撲撲的光腳也露了出來,程砺眉頭一動:“你的鞋子呢。”
“……丢了。”姜鹿爾咳得站起來轉了個圈。
他神色一凜,伸手就去拿她的腳,手伸到一半卻又停下,仰頭征詢她的意見:“我幫你看看?好像……在流血。”
他的臉明明在陰影中,姜鹿爾卻覺得從來沒有比現在看得更清楚。
高大挺拔的男人蹲在她面前,克制自己的行動,又叫她的名字:“可以嗎?”
如同一只曠野的鳥,在詢問他的天空。
姜鹿爾咳嗽戛然而止,她咽了口唾沫。虛站的腳火辣辣痛,姜鹿爾坐下來,她看着他的眼睛,神使鬼差般點了點頭。
噓寒問暖向來是比冷漠敵視更可怕的力量,它們輕易可以擊潰一個人的所有的堅強。
剛剛走出來的孫大娘看着這一幕又進了屋,很快端來了一個小木盆,裏面灑了些奇奇怪怪的草藥。
“腳傷着了,用這個泡泡。”她笑眯眯,将木盆放下。
姜鹿爾臉上有些發熱:“我自己來吧。”
“別動。”程砺已經将她的手握住,腳底果然有一道傷口,不深,但是進了沙子有點麻煩,“可能會有點痛。”
話音剛落,姜鹿爾倒吸一口涼氣,她皺着一張臉看程砺,他專心替她清理傷口,灰撲撲的腳洗幹淨後,顯出比手更柔軟的白~皙來,傷口沁出了血,但是細沙基本都清理幹淨了。
姜鹿爾疼的一抽一抽的,後槽牙咬的嗡嗡響。
不過,好歹還是留下了最後的顏面,沒有哭着哇哇叫出聲來。
孫大娘見狀對她更加親熱,在一旁不住誇她。
程砺終于将傷口包好,這才擡頭看她,他看着她,神色有點奇怪:“表現很不錯。有獎勵。”
“唔?”
“不過,這樣的傷口,可不是新傷,為什麽不說?這得懲罰。”
說的一板一眼好像真有這回約定似的。
姜鹿爾順着話道:“那一獎一懲,正好抵消。”
“這個,抵消不了。”
他眼裏也開始浮現笑意,姜鹿爾忽然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程砺低下頭,在她溫暖潔白的足背上吻了一下。
姜鹿爾渾身一震,張大了嘴。
“你!”
“這是獎勵。”他說。
姜鹿爾睜大了眼睛,心裏一萬句一千句%……*()%()%#%*不知道怎麽說出口。
懲罰不會是要她吻他的腳吧……難道這個程砺竟然是個……衣冠禽獸。
打死她也不會屈從的。
她也不用屈從。
程砺突然起身,像一只矯捷的野豹,吻住了她的唇。
蜻蜓點水。
卻又灼熱如火。
姜鹿爾看了看自己的腳,又看了看程砺。
仿佛還有一股草藥味——不對,她今天走了那麽多地方,有沒有踩到一些……啊……
姜鹿爾咽了口唾沫。
他退後一尺,英俊的臉龐就在她面前:“知情不報,這就是懲罰。”
作者有話要說: 月初忙成狗,月底忙成死狗。
好想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