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房間裏有些潮濕,打火機将煙吻醒,一簇猩紅在昏暗的房間燃燒。

拿煙的手骨骼修長,指節微微屈起。煙霧氤氲,男人的唇隐在煙霧後若隐若現,唇上一道淺淺的牙印。

被窩裏的人咳了咳,從被子裏露出一小撮淩亂的發。

男人撚滅了煙,指尖圈住那一搓淩亂的黑發,蹭了蹭。聲音帶着餍足後特有的沙啞。

“醒了?”

被窩裏的人又動了動,翻了個身,面向他。

男人垂眸望着眼前人——被窩裏的少年微微蜷縮着,露出一雙幹淨得跟清溪似的眼。

哪怕是剛剛睡醒,少年的眼睛也很亮,瞳仁上籠着一層水膜,朝他望過來的時候,帶着寒潭清水的冷,也帶着勾人心魄的幹淨。

少年的鼻子高挺,卻不帶一絲攻擊性。鼻上的肌膚細膩得如同羊脂玉——只是剛剛咳過的緣故,鼻尖還殘留着一抹紅。

不過,男人最喜歡的,還是他的唇。

不同于清冷幹淨的眼,少年的有着一張赫如渥赭的唇。

是他臉上最點睛的一筆。恰似雲雲寫意的水墨畫中,一滴朱砂入墨,暈染出驚心動魄的美感。

幹淨、純粹得如同畫中仙,又沾染了一絲人間情/欲。

男人的指尖帶着殘留的煙草味,徐徐按在少年唇上,眼底帶着欲望。

“還要睡?”男人有些強勢地擡起少年的下巴,奪了個吻,“明天我要出國。”

男人意味深長地看着少年,眼底的欲望不言而喻。

“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男人忽地翻身,騎在少年偏瘦的腰身上,“陳竹,你會想我麽。”

陳竹仰頭看着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想你。”

陳竹由着男人掌控主導權,他知道,徐蘭庭喜歡這樣。徐蘭庭這個男人,看似斯文內斂,實則骨子裏還是個說一不二的公子哥。

少年的聲音沙啞起來,輕聲低語,“現在就很想。”

陳竹:“徐蘭庭,你總是走。”他在糾纏中捧着男人的臉,咬上他的唇,控訴着他。

他看着男人狐貍般得逞的笑,陷入了被勾引的羞惱。

少年忽地發狠,将人推倒。

天地旋轉,徐蘭庭被按在了枕上。

“嘶…”徐蘭庭艱難地擡手,五指伸進少年的短發裏,狠狠地搓了搓他微濕的發,“乖,輕點兒。”

在少年無聲的反抗中,徐蘭庭認命地躺平了。

日落,殘陽的餘輝燒得四野昏黃,而他們擠在窄小的床上。生鏽的小窗外,可以望見大片的火燒雲。

他們就是這瑰麗天地間的兩片落葉,短暫地交彙,在黃昏的餘韻裏共享片刻寧靜。

他們的人生軌跡本不該有交集。

陳竹清晰地知道兩人之間隔着一條鴻溝,徐蘭庭不是他能駕馭的男人。

哪怕此刻這個男人躺在他身下,忘情地仰起頭,瘋狂地跟他接吻。

但,陳竹明白,他永遠追不上徐蘭庭的腳步。至少現在,他只能遠遠地望着徐蘭庭的背影。

若不是遇上徐蘭庭,少年可以安心地慢慢成長,憑借自己的天賦,沖破貧窮的土壤,擁有璀璨的人生。

至少,他不必像此刻這樣患得患失。

可命運就是這樣喜歡戲弄衆生。陳竹偏偏在一無所有的時候,遇上了徐蘭庭。

徐蘭庭就像他平淡生活中的驚嘆號,讓他所有的平淡匆匆收尾。

讓他往後的人生,每一句,都驚濤駭浪。

他明白,徐蘭庭是個不折不扣的豪門公子哥,天生愛玩,也有玩的資本。

出生富豪世家的子弟,或許都帶着一點目不下視的傲氣,從不會為什麽人停下自己的腳步。

這只飛鳥短暫地栖息在陳竹的小窩裏,但不代表會一直停留。

陳竹心裏清楚,這只飛鳥永不降落,總有振翅離開的那一天。

可是相逢一場,陳竹還是飛蛾撲火般,抱住了徐蘭庭。

他明白自己很危險,卻仍沉溺在名為徐蘭庭的漩渦裏,無法自拔。

“寶貝兒,氣撒夠了麽?”徐蘭庭摸摸少年的後頸,用最大的耐心安撫着他,“一個月而已,很快就回來了。”

陳竹從他身上起來,穿好衣褲,套上外套,反手戴上棒球帽。而後拎起門口的垃圾袋,準備出門。

老舊的鐵門被人推開時,咯吱咯吱地響。陳竹朝門上踢了一腳,樓道裏的感應燈閃了閃,又咔嚓一聲熄滅。

樓道裏的感應燈已經壞了很久,陳竹只得回身,從鞋櫃上翻出一個巴掌大的手電筒。

他一邊給手電筒換電池,一邊問徐蘭庭:“我去買菜,你想吃什麽?”

徐蘭庭點了支煙,餍足地看着少年挺拔的身影,“什麽年代了,還用手電筒。”現在的手機不都自帶電燈嗎?

陳竹懶得跟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解釋,手電筒一支電池才五塊七,還能用一個月,手機費電費錢,陳竹從來都是能不用手機就不用。

當然,生在富貴窩裏的徐大公子是不會清楚這些的。

“少廢話。”陳竹換好電池,擰開手電筒,将直長的燈光對準了徐蘭庭,“吃不吃?”

“我等會就走,下午還有事兒。”徐蘭庭眯了眯眼睛,燈光下,他身上滿是瘋狂後的痕跡。

如同一張潔白的畫布,被人肆意地潑上了欲望的顏色。

但徐蘭庭可不是什麽纖纖少年。他身形看似偏瘦,可一旦撕開他那身斯文的外衣,就會看見他斯文外表下,那極具張力的線條。

倒三角身材,腰線勁瘦,腰身兩側是流暢的鯊魚線。

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用陳竹的話來說,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斯文敗類。

“随你。”陳竹轉身就走,将鐵門關得震天響。

“啧,小屁孩脾氣見長。”徐蘭庭吐出煙圈,拿起床頭的Rolex看了看時間。

嗯,胡鬧了整倆兩小時…“混蛋玩意兒,這麽能折騰。”徐蘭庭享受又嫉妒,陳竹就是那正當頭的烈日,而他麽,就像窗外的夕陽,只能認命躺平。

不過一開始,徐蘭庭可沒這麽淡定。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被一個小自己十歲的小屁孩兒給按着艹。

不過,見到陳竹的第一眼實在驚為天人。只一眼,徐蘭庭就再也移不開眼。

京城十六中,坐落于東三環。作為最出名的重點高中,每年的開學典禮,都會邀請往屆校友參加。

當然,還有各方校董。徐蘭庭正好是傑出校友,又占着個小股東的名頭,便抱重游母校的心回了趟十六中。

禮堂裏并不喧鬧,這群新生并沒有初來乍到的好奇。他們每個人都是各個中學的翹楚,面對莊嚴隆重的場合,也自帶學霸的淡定。

他們整整齊齊地坐成一排,目不斜視,嚴肅活潑。

徐蘭庭抱着胳膊,閑閑打量這屆的學弟學妹們。身邊同行的人湊過來跟他交談,“诶,聽說這屆高三出了個賊牛比的小子,好像叫什麽來着…”

“是麽。”徐蘭庭對這群小屁孩兒可沒什麽興趣,他興意闌珊地掃過一旁的新生。各個穿着一身肥大的校服,藍藍白白一排排,跟小蘿蔔開會似的。

忽地,一個格外出衆的側臉映入眼簾。

那人分明也是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卻意外好看。

縱使是徐蘭庭這樣見慣漂亮皮囊的人,也不由眼前一亮。

他昂首,眯了眯眼。身邊那人的聲音跟臺上主持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對,好像叫陳竹。”

“讓我們歡迎陳竹同學上臺發言。”

“陳竹同學不僅這次的全國物理競賽中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更是在多校聯考中獲得了第一名的優異成績。希望這位優秀的學長,能給各位學弟學妹們一些鼓勵和學習上的建議。”

少年穿着一身寬松的校服,修長高挑的身影站得筆直,如同一根破土而出的竹子,迎着春風,迎着所有人或羨慕或敬佩的目光,傲然挺立。

他緩緩走上臺前,臺下頓時一陣騷動,那群自诩不凡的淡定學霸們,也忍不住偏頭議論起來。

“全國聯考第一,牛啊。”

“聽說物理競賽那天他還發着高燒,不然也不會是第二。”

“成績這麽逆天,還長得這麽好看,還讓不讓人活。”

“是啊,我一男的都快心動了。這屆的學妹們跟咱們無緣咯。”

話筒裏一陣電流音,随後,少年清晰的聲音回響在寬廣的禮堂。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早上好。我是三年一班的陳竹。”

臺上少年的聲音裏帶着冷澀,或許這個年紀的男孩都是如此。但冷澀之餘,陳竹的聲音,又有着獨特的清澈。

“君子當如竹,無論冬寒夏暖;無論順境逆境,都當不卑不亢,寧折不彎。願各位學弟學妹,無論遇上何樣的挫折,都能秉承百折不摧,迎風傲立之精神,奮勇向前,逆流而上。”

臺下掌聲雷動,議論喝彩的聲音更是越來越大。教導主任都不得不站起來維持秩序。

而陳竹在發完言後,便雲淡風輕地走下臺。少年的身姿好像永遠挺拔如竹,正如同他自己所說,無論順境逆境,都淡定自如,不卑不亢。

人如其名。

“陳竹…”徐蘭庭眯了眯眼,饒有興致地看着臺上的少年。

陳竹似一汪不知從哪個深谷裏奔湧而出的清溪,忽地湧入了徐蘭庭閱盡塵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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