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從酒吧回家的路上, 陳竹接到了陳文國的電話。
“家裏人睡了,趁着沒人我才打這個電話給你。”
陳竹眉心一皺,“爺爺, 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兒了?”
“我還想問你最近是不是出什麽事了?”陳文國拿起桌子上的東西,放在燈下仔仔細細的看着,“那個徐蘭庭, 最近難為你麽有?”
陳竹頓了頓,聲音徹底冷了下來, “他找家裏麻煩了?”
“他敢…”陳文國嘆了口氣, “鎮上的醫院忽然給我送了些東西, 我心裏有些不安定。”
“什麽?”
“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 就是幾張‘醫療劵’。”但陳文國常年紮根基層, 深谙農村的醫療政策,他一看那幾張免費用藥治病的“醫療劵”就覺出了不對頭。
陳文國一生奉獻基層,受盡愛戴,身邊都是純樸的鄉民。除了徐蘭庭,陳文國也想不出還有其他人有這個心機手段。
“爺爺, 您先別擔心,我沒事兒。”陳竹猜到了背後的緣由。
原本,受人恩惠合該感激報答,可徐蘭庭的所作所為無一不在觸犯着陳竹的底線。
他的家人, 他的朋友,都被徐蘭庭一手拿捏着。陳竹無力反抗這個手段通天的男人,只能暗自咬緊牙關,強撐着不肯認輸。
安撫好陳文國的情緒後,陳竹又想起自己那份處處是漏洞的“新媒體”工作。
他都不用細查,心裏便明白了。所謂的“随意的辦公時間”、“新成立的公司需要新人材”、“年輕人适合做的行業”…都是徐蘭庭一步步算計好的。
徐蘭庭步步為營, 精心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着收獲自己的獵物。
若陳竹再遲鈍一些,或許未來等着他的,就是徐蘭庭的圖窮匕首見。
“徐蘭庭…”陳竹無力地閉上眼,“你一定要這樣逼我麽。”
男人算得又準又狠,卻獨獨沒有将陳竹的意願考慮在內。
徐蘭庭的所謂的挽回付出,在陳竹看來無異于強迫,一步步,都要将人逼上絕路。
“這是你逼我的。”陳竹睜開眼,夜色中,少年的身影恍若漂浮在流光裏的塵埃。
但,蚍蜉尚能撼樹,塵埃鑽進心裏,就是一道陰霾。
徐蘭庭一心要将陳竹攥在手心裏,殊不知少年寧願玉石俱焚,也不願屈服。
陳竹連夜買了站票離開了京城。走之前他簡單地跟方旭解釋了自己的情況。
他并不想隐瞞方旭,“徐蘭庭不會放過我。方旭,我知道你重情義,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但是,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再留在你家。”
在方旭怒罵徐蘭庭是個人渣的間隙,陳竹再一次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踏上了流浪之路。
臨別前,方旭緊緊地抱了抱陳竹,他這才發覺,看似高挑的人實則肩背單薄。
方旭才發覺,就算陳竹平時表現得再成熟穩重,說到底也才剛剛過了二十歲的生日。
二十歲的男孩以單薄的肩背獨當一面,承受着生活的重擔。
若說從前是盲目地崇拜陳竹,可如今看着那人背着行囊孤身走入夜色中,方旭打從心底裏敬佩這個比他還小幾歲的“陳哥”。
“兄弟。”方旭高喊,嗓門依舊很炸,“保重!”
夜色裏,陳竹沒有回頭。他揮揮手,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未來。
高鐵駛入貴州的時候,陳竹終于從睡夢中醒來。
“尊敬的旅客您好,列車前方到站——”
他整理好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下車後,給方旭報了個平安。
陳竹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而後三言兩語向徐蘭庭交待了自己的行程。
“回貴州,勿擾。”
短信剛發出去,徐蘭庭的電話便打了過來。陳竹索性按了關機,而後拖着行李出了站。
從省城到村裏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陳竹一路颠簸,好在沒有暈車。
看着窗外漸漸熟悉的風景,陳竹焦躁不安的心定了下來。
車子一路進了村。陳竹打開車窗,清風撲面而來,帶着夏雨後的泥土清香,不知名的野花一路相迎,即使無人欣賞也依舊熱烈綻放。
陳竹眷戀地望着自己生長的土地,它貧瘠、困苦,卻澆灌出一顆顆最純真善良的心,養育了一代又一代貴州人。
無數人挑燈夜讀走出了大山,卻又倦鳥歸巢回到這裏。
“竹子哥!”赤着腳的小娃娃奔過田野,紅撲撲的臉蛋像一顆圓圓的西紅柿,“哥哥,哥哥!”
“爺爺,竹子哥回來咯!”
大樹後、田野間、石頭堆底下,小孩兒們一個個竄出來,跟雨後的小蘑菇似的。
陳竹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被小孩兒圍成一團。
“哥哥,你放學了呀?”、“竹子哥幸好你現在回來,不然水壩裏的魚都被摸完了!”、“竹子,哥新添了輛摩托,明兒帶你轉一圈去。”
陳竹抱起“小西紅柿”,笑說:“春芽是不是長個了,重了。”
遠處,姑姑早就一路小跑着過來,“娃兒回來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喲,我叫你姑父去鎮上接你咯。”
姑父一手接過陳竹的行李,笑呵呵的,“春芽兒,你快下來別累着你哥。”
春芽趴在陳竹肩頭,抱着自家哥哥的脖子不肯撒手,傻呵呵地笑。
“這個時候回來做甚。”陳文國腰上傷沒治療徹底,落下了舊疾,如今走路還得拄拐。
饒是如此,老人也邁着顫巍巍的步子過來接陳竹。
“想回來看看。”陳竹抿了抿唇,岔開話題,“洪生哥電話裏說家裏的魚苗苗都長大了,叫我回來吃魚。”
姑姑也護着陳竹,“就是,竹兒回來一趟多好。到時候上了大學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着一面。”
說起大學,一向沉默的姑父接了腔,“竹子,考試成績還沒有下來吧?”
“嗯。”陳竹淡淡一笑,“還有幾天。”
“将來,是留在京城還是去別的地方——”姑父話還沒說完,走在前頭的陳文國哼了一聲,“無論走到哪兒,都得有一顆報效祖國的心!咱們窮山窮水地方出來的孩子,哪個不是受國家政策照顧的?做人必須知恩圖報。”
陳文國扭頭看了陳竹一眼,叮囑他:“莫忘初心。”
“嗯。”陳竹悶聲應下。
夜裏吃過飯,陳竹抱着春芽出去轉了一圈。
寨子裏的人都怕熱,三三兩兩聚在樹蔭下乘涼。陳竹一路走在熟悉的小道上,耳邊是家長裏短,眼前是長長的水泥路。
風中,是炊煙飄過後,人間煙火的餘香。
陳竹放下春芽,脫了鞋,赤腳踩上冰涼的水泥路。
“哥哥,哥哥。”春芽跟個小尾巴似地,拎着陳竹的一雙鞋晃晃悠悠地追在他身後跑。
“穿鞋,涼。”春芽抱着陳竹的小腿,跟個纏腳貓似的。
“芽兒。”陳竹摸摸春芽的頭,說,“你知道這條路是怎麽修起來的麽?”
春芽懵懂地點點頭,“伢伢,嬢嬢。”
“嗯,是哥哥的爸爸媽媽,帶着好多人一起修的。”陳竹半蹲着,說着春芽聽不懂的話,“芽兒,哥哥是從他們修的這條路走出去的,你将來,也要從這條路走出去。”
“但是,你別學哥哥。”陳竹淡淡笑着,“不要被寨子外頭的壞人騙。”
陳竹光着腳,抱着春芽,一步步走在窄窄的水泥路上。
他的父母魂埋此處,離家前,他也該到父母跟前走一走,也算有個交代。
寨子裏的人都歇得早,陳竹回到家時,陳文國已經睡下。
換做平時,他是不敢去擾陳文國的。
但,陳竹的滿腹心事也只有跟他這個“威嚴板正”的爺爺說。
“阿爺。”陳竹瞥了眼陳文國床頭的拐棍,小心翼翼地推醒了陳文國。
陳竹趁着陳文國睡意朦胧的間隙,出聲說,“我跟你說件事兒。”
不一會兒,小屋裏一聲悶響。
拐棍狠狠敲在背上的聲音,如悶雷,在寂靜的夏夜炸開。
“不讀書?”陳文國壓着聲音,卻壓不住怒火,“不讀書你上哪兒去?回來下田鋤地,放牛砍柴嗎?!”
陳文國指着陳竹的鼻子,“我養你一世,不是讓你活成個窩囊樣子!為了一個男人,你要毀了自己的前程!”
陳竹被打得匍匐在地,緩了許久,才撐着胳膊緩緩跪直。
然而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悶頭挨着陳文國的打,聽着他的罵。
打罵到最後,一切都顯得太過無力。陳文國長嘆一聲,直直坐在床邊,“就一年…”
陳竹緊繃的脊背緩緩蹋了下去,他聽見爺爺沉重的嘆息,聽見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老人,無奈又苦澀的哀嘆。
“就一年啊…徐蘭庭跟你糾纏了一年…”陳文國老淚縱/橫,“怎麽就毀了你一輩子呢…”
陳竹終于忍不住,伏在爺爺膝頭失聲落淚。
阿爺,他不願放過我。
徐蘭庭不願放過陳竹,企圖以愛之名,囚他一生。
他陳竹的朋友,家人,甚至是前途未來,都被男人死死拿捏在掌心。
若不是走投無路,陳竹怎能自毀前程?
徐蘭庭是他的劫難。
是陳竹有生之年最大的災難。
“爺爺,我不願弓着脊背在他的掌心窩囊一輩子。”陳竹咬牙,他擡手擦幹了眼淚,“我們陳家人,沒有一個是彎着脊梁骨活的。”
“他徐蘭庭要折我的脊梁骨。”陳竹冷聲說,“我就誅他的心。”
說畢,陳竹朝陳文國磕了個頭。
“阿爺,您從小教我以仁義立心,以君子行事。”陳竹背上挨了悶棍,疼得他不由自主地打顫,“可我沾上徐蘭庭的那一日起,就違背了您的教導。”
他被徐蘭庭溫柔深情的假象迷惑,一腳跌入了背/德失禮的深淵。
陳竹:“壞了的樹苗得砍,髒了的骨肉也得剜。”他弓着身子,脊背彎成一條細細的線,顫抖着,卻堅定地說:“壯士斷腕,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陳文國又抄起手邊的拐棍,高高揚起——可看着陳竹顫抖的身子,這個嚴厲了一輩子的老人,生平頭一遭狠不下心來。
陳文國用二十年的時間,教會了陳竹仁義禮智信,養出了這孩子的一身風骨。
可陳文國沒想到,正正是這一身君子骨絆住了陳竹。
若是換做旁人,得了好處、信了徐蘭庭的哄騙、威逼利誘之下,哪有不低眉垂眼任徐蘭庭揉搓的呢?
可陳竹自小不會向苦難的命運低頭,如今,就更不會向徐蘭庭低頭。
拐棍被丢在了一旁,陳竹被抱住。
“竹兒。”陳文國一雙老眼滿是淚水,他抱着自己的驕傲,也抱着自己所有的希望。
陳文國用盡一生栽培的人,最終卻夭折在了一段荒唐的感情中,“我的竹兒啊…”
天露了魚肚白,汽車停在了陳家門口。
姑姑還穿着睡衣,不滿地抱怨着陳竹,“特意回來一趟,連個飽覺都不睡就急着走嘛。”她一面說着,一面将油糍粑粑、報紙包着的臘腸、魚幹、筍幹往車子後備箱裝。
“阿竹,往後進了大學裏頭要好好跟同學處,這些好吃的也拿給你那些同學嘗嘗。”姑姑忙裏忙外地收拾着,眼見後備箱都快滿,她才被陳竹拉住。
陳竹:“姑姑,你…”陳竹強忍着鼻酸,“你今後,好好保重身體,田裏的活悠着點幹,忙的時候叫隔壁的幫幫忙,別一個人強撐。”
“诶。”姑姑別過臉,擡起手擦了擦眼,“都曉得的,曉得的。”
車子引擎發動,陳竹望了望陳文國黑漆漆的屋子,“爺爺…”
姑姑扯出一個笑,紅着眼說,“你爺怕是還在睡,我叫他去。”
“算了。”陳竹低下頭,盯着腳上半舊不新的回力鞋,“爺爺累就讓他睡吧。”
陳竹拉開車門,朝司機師傅說:“去高鐵站。”
黎明到來前,将将歸巢的倦鳥又一次離巢,飛向未知的天地。
那條窄小的水泥路承載了無數人的期盼和理想,也栽着陳竹走出了大山。
他看着車子緩緩行駛在路面,感受着來自腳下土地的颠簸。
走一程,陳竹便回頭望一程,望一程,離家的路就遠一程。
而就在車子駛往拐角處,要出村的時候,陳竹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弓着腰、拄着拐杖、走得極其緩慢的身影。
“爺爺…”陳竹趴在車窗上,透過朦胧的霧氣看見那個老人赤着腳,一步步踩在腳下的土地。
陳文國用力舉起拐杖,蹬了蹬那條小路。
陳竹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論飄蕩至何方,陳竹的根都紮在這片土地裏,陳竹回家的路永遠為他敞開。
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陳竹拖着行李箱直接去了老房子。
陳竹推開門,本以為會是滿室塵埃,不曾想,屋子裏卻一切如舊。
甚至,他桌子上那本書都沒換過位置。
但陳竹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屋子,就放下行李箱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要用到的證件。
他一邊整理,一邊向公司那邊提交了辭呈。用的理由,是要開學不方便繼續工作。
在跟徐蘭庭攤牌之前,陳竹必須做到不動聲色。
所以,在徐蘭庭提出要見面“聊聊”的時候,陳竹風雲不驚地奔赴了那場鴻門宴。
本以為徐蘭庭跟從前一樣約在餐廳,可車子卻緩緩駛入了紫玉山莊。
看着眼前奢華到極致的景致,陳竹有種踏入了不屬于自己世界的錯覺。
這就是徐蘭庭的世界麽…高大豪華的複合式建築,塔樓上日夜長明的明珠,道路兩旁馥郁的鮮花和梧桐。
威嚴聳立的大門徐徐敞開,身穿制服的保安伫立兩旁,男人從人群中緩步行至車前,為陳竹打開車門。
“阿竹。”徐蘭庭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襯衣,鼻梁上還架着銀邊眼鏡,像是剛從會議中下來。
陳竹聞見風中混雜的花香,輕輕打了個噴嚏。
“嗯?很冷?”徐蘭庭朝一旁的人吩咐,“把中央暖氣打開。”
“沒有。”陳竹拒絕了男人的‘好意’,“有點花粉過敏。”
“這樣…”徐蘭庭轉而說,“吩咐花匠,把家裏的花都…”他看了眼陳竹,改口,“捐出去。”
陳竹對男人興師動衆的行為無動于衷,淡然地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踏進了徐蘭庭的世界。
主宅大門敞開,陳竹本以為會被看到一大家子人,進去了才發現,偌大的房子裏冷冷清清,只有傭人和工人來來往往。
“今天家裏沒人。”徐蘭庭帶着陳竹到了窗邊的小陽臺前,“坐吧。”
說是陽臺,可這個地方卻比陳竹的屋子都要寬敞,邊角處甚至還嵌了一個小型的噴水泳池。
“想喝什麽。”——陳竹尋着徐蘭庭的聲音望去,才發覺這兒還有咖啡機和冷飲機。
“不用。”陳竹坐直了些,不想浪費時間,“徐蘭庭,你找我來想聊什麽?”
徐蘭庭背對着陳竹,慢條斯理地磨着咖啡豆。男人的肩背寬闊挺拔,襯衣下的線條流暢地收在了腰身處,愈發顯得他肩寬腰瘦,身形出衆。
陳竹想,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否再一次栽倒在男人的西裝褲下?
而看着徐蘭庭緩緩轉過身,低眉朝他溫柔一笑,陳竹就知道,就算從頭來過,憑借徐蘭庭的手段他也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心。
從徐蘭庭看見陳竹的第一眼起,一切就都已注定。若結局和睦美滿,就是一見鐘情,佳偶天成;可到了今日這樣的地步,則是見色起意,一段孽緣。
“阿竹,”徐蘭庭低頭抿了口咖啡,喉間一陣苦澀,“我們,能聊聊以後麽?”
以後…陳竹一頓,從他提出分手的那一晚起,他們之間的故事就已經畫上了句號。
是徐蘭庭一意孤行,妄想在尾頁撕開一個新的開始。
“可以。”陳竹如徐蘭庭所願,編織着兩人虛幻的未來,“我們…或許可以重新試着認識。”
陳竹:“我會好好考慮跟你重新開始的可能性——畢竟,你也不會放過我。而我,也只想安安穩穩地上大學。我不會自找苦吃跟你作對,你放心。”
“話不是這麽說的。”徐蘭庭輕輕放下杯子,被陳竹重新接納後,他沒有體驗到預期中的快樂,卻隐隐覺得不安,“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
這話說出來,陳竹只覺得可笑。
沒有強迫?男人暗中跟蹤,百般糾纏;
調查他的朋友,以此威脅;
甚至将手伸向了年邁的爺爺——要不是陳文國發現得及時,或許,徐蘭庭還會自以為是,以恩賜的姿态朝陳竹的弟弟妹妹們下手。
如今,徐蘭庭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了陳竹的學業——那筆獎學金的來由他已猜到。
陳竹怎麽能忍,又如何再忍?
“徐蘭庭。”陳竹說,“你解過數學題麽?”
陳竹:“只要起始條件不變,無論過程如何變換,結果都是一樣的。”他淡淡地掃了徐蘭庭一眼,“說到底,我最終都會落在你手裏,那我何必浪費時間掙紮?”
說不清哪兒不對,徐蘭庭總覺得,以陳竹的性子,絕不會這樣輕易地屈服。
陳竹是溫柔的,是善良的;卻也有固執難馴的一面,甚至有時還很叛逆不羁。
少年的風骨自成一派,從不拘泥于條條框框,他是良善的,是正直的;卻也會醉酒失态,肆意地愛一個不該愛的人,一時沖動跟人幹架。
徐蘭庭見過陳竹的柔軟,也見過陳竹的不羁,卻從未見過陳竹此刻的模樣——束手就擒,輕易屈服見徐蘭庭眼中猶疑,陳竹失了耐心,一把扣住男人的後頸,将人拉向自己。
陳竹按着徐蘭庭,簡單粗/暴地吻上了男人的薄唇。
他狠狠地,重重地咬上去,肆意奪取着徐蘭庭為數不多的理智。
徐蘭庭勉強支撐着,疑問到了嘴邊又被陳竹重重堵了回去。
此刻,縱使徐蘭庭再心機深沉、善于洞察人心,當陳竹微微俯身靠近,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時,他還是下意識閉上了眼。
“徐蘭庭。”陳竹低聲說,“我們,就從這個吻,重新開始吧。”
徐蘭庭睜開眼,盯着陳竹清澈如水的眸子,“阿竹…”
對視片刻,男人終于陷落在少年的眼眸中,緩緩閉上了眼。
夏日的黃昏,天宇瑰麗,樹蔭婆娑。
他們在昏黃的天地中相擁接吻。
飛鳥落入了網中,卻以為尋得了栖息之地,甘心沉淪。
作者有話要說:會讀書,會虐渣,會建設祖國(別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