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局已經設下,  陳竹以身為餌,輕易勾得男人入了局。

陳竹狠狠吮過男人的唇,輾轉之中,  兵不血刃地擊潰了徐蘭庭引以為傲的理智。

他甚至能感受到徐蘭庭微微的戰栗。在男人意亂情迷之際,陳竹微微睜開眼,看着徐蘭庭沉淪在熱烈的吻中。

陳竹想,  他從前,是不是也是如此。輕易地陷入男人的勾引中,  還被當成玩物欣賞。

如今卻恍如身份颠倒,  陳竹是那個清醒着的旁觀者,  而徐蘭庭卻難以自抑地落入了網中。

可陳竹并非徐蘭庭那樣以玩弄人心為樂的人渣,  他盯着徐蘭庭微顫的睫毛看了一會兒,  複又緩緩合眼。

陳竹被男人摟進了懷中,鼻尖是熟悉的清冷氣息。一吻加深,心如止水。

一吻過後,徐蘭庭眼底暗潮湧動。陳竹當然明白男人的意思,但他并不打算更進一步。

“今晚住下。”徐蘭庭意猶未盡地撫過着陳竹的脊背,  “放心,我給你安排了客房。”

陳竹微微退開些許,悶聲,“嗯。”他偏頭避開了徐蘭庭的吻,  沒有心思繼續跟男人糾纏。

“我累了。”陳竹起身,“客房在哪兒?”

徐蘭庭明白不能急,也知道讓陳竹在短時間內全然接納他絕無可能。所以,他選擇了暫時的退讓。

“跟我來。”徐蘭庭一面擡手整理衣襟,一面領着陳竹朝主卧的方向走。

客房在另一棟別墅區,徐蘭庭嘴上說帶陳竹去客房,  可還是別有用心地将人安置在了自己卧室旁邊的主卧裏。

坐在偌大的落地窗前,入眼的是精致的花圃園林,陳竹極目遠眺,卻望不見山莊的盡頭。

此處天寬地廣,卻似一個偌大的、冰冷的牢籠,囚人于無形。

但陳竹并不急着逃,因為他的對手是徐蘭庭,一味的逃避只會一步步走入死局。

他靜靜地在窗邊坐了一會兒,就聽見壁爐上的鈴铛晃動,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陳竹起身,有些疑惑。不一會兒就有傭人敲門進來,“先生,您想在房間用餐還是下樓跟三公子共進晚餐?”

陳竹不由感慨,富人的生活還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我有點累,就不吃了。”陳竹既沒有拒絕徐蘭庭的邀請,也沒有赴他的晚宴,而是聰明地避開了男人的試探。

說畢,陳竹禮貌地詢問了浴室的位置,便取下衣架上專門為他準備的睡衣,朝浴室走去。

樓下,徐蘭庭一身低調閑适的白襯衣,指尖輕輕敲在桌邊。

他似乎于往常并無不同,可跟了他十幾年的老管家還是從徐蘭庭的動作間看出了絲絲不尋常。

徐蘭庭身上的襯衣雖然低調,可領口是修身的v領,露出直長的鎖骨,鎖骨上那顆紅痣在雪白的襯衣下若隐若現,透着與生俱來的色/氣。

管家想到今天徐蘭庭親自接進門的那個男孩,心中明白了幾分。

“三公子,需要去地窖取酒麽?”

徐蘭庭:“不必…”他知道陳竹不勝酒力,可想起陳竹醉酒那日的模樣,男人頓了頓,又改口,“嗯——就取一瓶我出生那年的。”

小朋友醉酒的模樣實在太招人,徐蘭庭又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可等到佳肴上桌,徐蘭庭等來的不是機會,而是陳竹的拒絕。

且,拒絕的理由叫徐蘭庭生不出一絲怒意。

“陳先生好像很累的樣子,或許是舟車勞頓,很早就去了浴室洗漱。”

徐蘭庭看着杯中色澤極佳的酒,擡手捏着杯腳輕輕晃動,“這麽好的酒,可惜了。”

男人獨自坐在一桌佳肴前,鼻尖上好的酒香卻勾不起他一絲興致。

他空坐了會兒,既沒有動筷的意思,也沒有離去的架勢。

身邊的老管家從未見過眼前人露出如此落寞的一面,那樣子,就像是滿懷期待地等待戀人赴宴,卻等來一場空歡喜。

老管家是看着徐蘭庭長大的,甚至比徐蘭庭的父母還要了解這個男人。本以為會在花花世界裏晃蕩一輩子的人,卻悄無聲息地停下了腳步。

不知是他的幸運,還是他的噩運。

但願樓上的孩子是個善良的家夥…老管家嘆息,可轉念一想,那孩子折在了徐蘭庭手裏,也不知是福是禍。

老管家躬身,上前為徐蘭庭撤去了酒水,“好酒要等到對的時候喝,才能品出來。”管家聰明地寬慰着徐蘭庭,“陳先生總不能一直不吃飯,不喝水。”

徐蘭庭沉着臉,揮手叫人将飯菜都撤了。陳竹沒有胃口,他也沒了用餐的興致。

看着滿桌的菜一碟碟撤走,連桌上的鮮花蠟燭都盡數消失,徐蘭庭苦笑,原來期盼落空是這樣的滋味…

一直等到傭人們将桌布都收走,徐蘭庭才沉默着起身。

一片冷清之中,徐蘭庭想,陳竹是不是也這樣等了他許多次。

陳竹是否也是如此,等到最後,徒留一桌冷飯冷菜。

他不知道,陳竹曾暗地裏獨自吞下過多少委屈和心酸。

從前的徐蘭庭不懈去問,如今的徐蘭庭不敢去問。

徐蘭庭被遲來的悔意和不安纏繞,那把日漸鋒利的刀并沒有因為陳竹的“回心轉意”而消失。

相反,理智回籠後,徐蘭庭隐隐覺出異樣。

他深谙陳竹的脾性,理性告訴他陳竹不可能會輕易回頭。

可只要陳竹一個吻,甚至是一個眼神,一句口頭的承諾,徐蘭庭就再也按捺不住,輕易地丢盔棄甲,任由感性占領着智商高地,肆意沉淪。

陳竹曾在徐蘭庭心裏種下過一顆小小的、孱弱的幼苗。曾經的他以愛意和淚水澆灌,卻在收獲之際轉身離去。

然而,也就是在陳竹轉身的那一瞬,枝葉瘋狂生長,在徐蘭庭的心裏深深紮根。

愛意長成參天大樹,肆意生長,枝繁葉茂。

徐蘭庭站在陳竹緊閉的房門前,手擡起又落下。

他回身靠在欄杆處,手邊的煙燃盡了一支又一支。

他怕驚擾了少年沉酣的夢,可陳竹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沉睡,徐蘭庭沉寂了多日的心欲/念深重,躁動和不甘地驅使着他,在陳竹門前久久徘徊。

他忍不住想起那間破舊窄小的老屋,想起他們在那間屋子裏的瘋狂、肆意。

陳竹繃到了極致時的眉眼,啞着聲音,難耐地喚他“哥哥”。

哥哥…

不知有多久沒聽過那樣纏綿、沙啞的低語。徐蘭庭狠狠吸了扣煙,胸肺間都是燥熱。

徐蘭庭像一只餓極了的狼,焦躁地巡視着獵物的領地,卻畏懼着什麽似地不敢靠近。

所謂愛生憂怖,徐蘭庭生平頭一遭如此如履薄冰,陳竹令他生出無限的歡喜,又将他置入無盡的憂怖之中。

不同于徐蘭庭的孤枕難眠,陳竹在舒适柔軟的大床上睡了個好覺。

直到壁上的鈴铛響起,陳竹才悠悠轉醒。他先是愣愣地望着天花板上香槟塔似的頂燈,而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緩緩地,從床上起身。

他不再窩在那個破爛的小屋,而是踏進了紫玉山莊這座豪宅。

陳竹踏足在徐蘭庭的世界,沒有從前的喜悅,也沒有一絲探究的心思。

他徑直進了浴室簡單洗漱後,就跟在傭人身後下樓吃早餐。

餐桌上,徐蘭庭難得沒有像從前一樣處理公務,而是專心致志地照顧着陳竹。

男人将切好的面包抹上果醬,輕輕放在陳竹的碟子裏,而後取下手邊加熱器上的牛奶,倒在了杯子裏,遞到陳竹面前。

“早上多補充一些蛋白質,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徐蘭庭像一個可靠的哥哥,一絲不茍地照顧着對面的小朋友。

連系餐巾這種小事,徐蘭庭都親力親為,他似乎很享受照顧陳竹的過程,動作間堪稱周到至極。

若不是陳竹神色實在冷淡,他們看上去就像一對熱戀期的戀人,正在甜蜜地共進早餐。

“阿竹,今晚會有一個小聚會。”徐蘭庭擡眼,一邊切面包,一邊說,“都是我相處了十幾年的發小。”

徐蘭庭等着陳竹的反應,可對面的人只是慢慢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你——”不知為何,徐蘭庭竟有些緊張,“想去喝點兒東西麽?”

眼見陳竹仰頭,一口一口地喝幹淨了杯子裏的熱牛奶,而後慢條斯理地擡起餐巾擦嘴。

徐蘭庭放在桌下的手緩緩攥起,面上卻不動聲色,“如果你覺得進度太快,那…”

“可以啊。”陳竹掃了男人一眼,态度随和,“反正我現在在等成績,閑的很。”

可你知道,我帶你去見發小意味着什麽嗎——徐蘭庭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男人只是扯起一個淡淡的笑,“你能去,我很開心。”

陳竹任徐蘭庭的話落在了地上,沒有回應。他放下杯子,說:“我先上樓了。”

“阿竹。”徐蘭庭叫住了他,“反正你自己待着也是無聊,不如我帶你去周圍轉轉。”

徐蘭庭頓了頓,又補充,“對面五樓是體育館,你可以去玩玩兒。”

說好了要“重新開始”,陳竹自然不會拒絕徐蘭庭好意的邀請。

他一如從前乖乖地跟在徐蘭庭身後,穿過正門,行走在園林中。

“有沒有發現這兒有什麽不同?”徐蘭庭回過頭,朝陳竹微微一笑,“是不是好受很多了?”

陳竹不明所以,徐蘭庭解釋說:“昨天花匠連夜将這片的玫瑰都移栽去了別處,剩下難以移栽的,都捐了出去。”

“為什麽——”話說到一半,陳竹才想起昨天進門時,那一句随意出口的“花粉過敏”。

那不過是陳竹敷衍徐蘭庭的話,可男人卻興師動衆,大有烽火戲諸侯只為博得紅顏一笑的昏君調調。

陳竹有些無語,愈發沉默地跟在徐蘭庭身後。

頂級富豪的世界确實是陳竹無法想象的,他跟着徐蘭庭在宅子裏晃悠了小半天,才逛完了主宅區。

而後,他又得知山莊的範圍還涵蓋了住宅區後的幾座山,裏面有天然溫泉、人工沙灘、養馬場…

一天下來,陳竹幾乎麻木,到最後徐蘭庭提出帶他去徐家對外開放的家族藏寶博物館逛一圈,陳竹都再生不出什麽驚訝的心思。

陳竹再清楚不過,從金錢的程度上來說,他跟徐蘭庭确實是雲泥之別。

這也是為何,從前的陳竹滿心只想快些成長起來,好配得上徐蘭庭,跟上男人的步伐。

難以想象,若是換做從前——換做陳竹深深愛着徐蘭庭的那段日子,少年若是踏進這個流光四溢的豪宅會是什麽心情。

怕是從見到那張十餘米長的餐桌時,少年就會難以避免地生出自卑吧。

好在,陳竹只是參觀旅游一般,新奇之餘,再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

他已經不會再為兩人之間無法逾越的差距而焦躁不安。

陳竹早已不再仰望徐蘭庭,亦不再向往他的世界。

豪門一日游到了尾聲,陳竹意興闌珊,閉着眼都是他們家藏寶庫裏的那些瓶瓶罐罐。

“累了?”男人低醇的聲音游弋在耳畔,“你睡會兒,進山還有一會兒。”

徐蘭庭想帶着陳竹去山裏的避暑莊避避暑熱。

車子一路駛入山裏,卻一絲颠簸都無。陳竹靠坐在皮沙發上,昏昏欲睡。

就在他睡意昏昏,緩緩朝一旁倒去時,徐蘭庭下意識擡手,一把抱住了陳竹。

不同于任何一次擁抱,徐蘭庭抱着懷裏的人,感覺眼前人輕得似一根羽毛,輕輕一碰就會飛走。

徐蘭庭抱着人,默不作聲地低垂着眼,眼神放肆地流連在陳竹白釉似的臉上,動作卻很輕,怕一個不小心就将人弄醒。

男人擡起手,撥開貼在陳竹額間微微濕潤的發,夏夜悶熱,兩人都出了一身汗。

徐蘭庭正想借着驅熱的由頭解開陳竹衣領的扣子,忽地,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陳竹衣服上的口袋。

啪一聲輕響——什麽東西落在了地毯上。

徐蘭庭看着地上的身份證件,雙眼微微一眯。

薄薄的紙皮裏,夾着陳竹的身份證、上次出國辦的簽證、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卡、文件證明…

男人盯着那張簽證看了良久,抱着陳竹的手漸漸收緊…

或許是累了一天的緣故,陳竹意外睡得很沉,等到他悠悠轉醒的時候入眼的是氤氲的水霧。

鼻尖還有隐隐的硫磺味,陳竹吸了吸鼻子,慢慢地從榻榻米上起身。

“醒了。”徐蘭庭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背對着陳竹,靠在溫泉室門邊,不知在想什麽。

陳竹正要起身,忽然,瞥見了擺放在矮上幾的東西——他的證件,簽證,整整齊齊,全都在上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