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烏弄月篇之帝都護駕

秦渺、陸豐二人喝得醉醺醺地被下人擡回自己府中了。

滿身酒氣的顧清風回到錦繡江南,似乎累極地靠在門邊長舒了口氣。

“清風哥哥,你沒事吧。”宋雲萱拉了拉他的衣擺。

裴澈将事先準備好的醒酒湯遞給他:“喝了,解酒。”

顧清風伸手推開,擡眼,眼中卻醉意全無一派清明,他悠悠笑開:“放心,我沒事。”

他走到桌邊坐下,宋雲萱将磨好的墨、筆、紙拿到他面前。

顧清風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宋雲萱迅速躲到了裴澈身後。

将宣紙攤開,顧清風提筆蘸墨先寫下陸豐二字。

“陸豐,禮部侍郎,此次皇帝壽宴儀典的負責人。”

裴澈問:“他是哪一方的人?”

顧清風搖搖頭:“此人從前就很精明,在官場混跡這些年圓滑地像條泥鳅,剛才席間我套過他的話都被他扯開了,暫時還看不出來是哪個黨派的人,好在他的兒子在妙春手裏,我想過不了多久會有消息傳過來。”

“他的兒子?妙春?”宋雲萱驚道:“上次在陳白巷那裏被妙春姐姐扛走的纨绔就是那個陸侍郎的兒子?”

“嗯,”裴澈回答她,轉頭問顧清風:“你怎麽請到妙春的?”

顧清風狡黠一笑:“用你的名義勾引她呗。”

裴澈向來冷靜的俊臉難得地一僵,默了默,他不悅道:“為什麽把我扯進去,你去不一樣麽......”

“我不是處/男啊!人家妙春正眼都不看我的,我去勾引沒用啊 ......”顧清風誇張地一聳肩,暧昧地笑了:“再說了,采花大盜葛妙春平生最大的心願就是睡了你這個男中絕色,你不會不知道吧。”

聞言,裴澈下意識地飛快捂住宋雲萱的兩只耳朵,臉上騰起奇怪的紅暈,他怒道:“你在小萱面前胡說什麽!”

“怕什麽,兔子遲早要懂的。”欣賞到裴澈少見的羞色,顧清風心情大好:“這件事妙春去做很合适,她的媚術天底下沒幾個男人抵擋得了,當然......除你之外。”

“話說,阿澈,你那兒是不是......有......咳咳有問題啊,有問題去問柏松啊,她是大夫,當然,你要是不好意思也可以問我,咱們都是爺們,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眼前的少年殺氣沉沉。

忍不住嘴皮子耍賤占便宜的顧清風收回不懷好意的目光:“咳咳,我們回到正題。”

被捂住耳朵聽得不大真切的宋雲萱只覺那二人一時劍拔弩張,但硝煙轉瞬消弭于無形,不由茫然:“少主,你們在說什麽?”

“沒什麽。”裴澈神情淡漠,只是将她的耳朵捂得更緊。

“唔。”

在另一張紙上,顧清風寫下秦渺二字。

“秦渺,大理寺少卿。”

“他怎麽樣?”

“荀潤頭腦靈活,曾輔助現任大理寺卿辦過幾件大案,頗受皇帝重視,三年前齊王試圖拉攏過他。”

“齊王?”

“嗯。”

如今的大梁朝廷,東宮未立,宸王衛簡、齊王衛羣、寧王衛蘅,三王鼎立,勢均力敵,互不相讓。

為鞏固自己的勢力,三王紛紛拉攏朝中能臣,秦渺在辦案上的才華早已被矚目,齊王一早派人私下籠絡過他。

“可惜,荀潤性子耿直,凡事都堅持自己的原則,不願意依附任何一黨,因而拒絕了齊王的‘好意’,由此被齊王黨罵作茅坑裏的糞石,”說到這裏,顧清風忽的一笑,面上有些輕松的欣慰感,“這家夥還和從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他嘆了一聲:“也因為這樣,三年了,他一直在大理寺右少卿的位置上,政績再好也要被上面兩個廢物壓着。”

“他值得信任麽?”

“值得。”

一旁的宋雲萱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寫下的韓謹和三個字上點了一下,試探道:“清風哥哥,那這個人呢?你是不是準備殺了他?”

顧清風擡起沒什麽表情的臉看了她一眼,提筆飽蘸了朱砂,在韓謹和三個字上打了個兩道血色淋漓的斜杠,然後問宋雲萱:“兔子,你急了都知道咬人的,有人害了你全家,你會怎麽做?”

說完勾起唇又慢慢慢慢地笑了。

宋雲萱瑟瑟發抖:啊啊啊,變态又笑了,又笑了。

裴澈提醒他:“仇什麽時候都可以報,不要忘了正事。”

“放心,我清醒地很,要不然宮主也不會放心讓我參與金烏計劃,”顧清風繼續邊寫邊道,“韓謹和,瓊華殿大學士,鄭觀大學士辭官之後,內閣之中他的權力最大,皇帝很多政事的決策都有考慮他的意見。”

裴澈道:“聽柏松說,皇帝最近病得很重,上朝都很吃力更不要說處理國家大事,這個韓謹和實際上掌握的權力更大。”

宋雲萱嘶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幫皇帝處理朝政?噫,那他不是背後的皇帝了嘛。”

“他還沒那個能耐,皇帝身邊還有個王湛,那個人可不簡單,另外宸王他們也不是擺設。”裴澈輕輕一哂,問顧清風:“韓謹和是誰的人?”

“寧王衛蘅。”

“寧王?”

宋雲萱瞪大了眼睛動了動眼珠子悄悄去瞅邊兒上裴澈的反應,上次在錦城的煙雨雲花樓裏,差點被少主打殘了的那個色中餓鬼寧王?

聽到這個名字,裴澈鋒利的長眉微挑,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半晌,他道:“你确定麽?”

顧清風笑了:“當然确定,韓謹和是寧王的人,這件事大梁朝中誰都知道。”

想了想他補充道:“韓謹和眼光還是有的,那寧王城府極深,還是出了名的賢王,在我看來将來真能坐上皇帝寶座的非他莫屬。”

“城府極深?”

裴澈和宋雲萱一起疑惑地将這四個字念了一遍,腦海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現一張被打地鼻青臉腫的臉,臉的主人不知羞恥地說着:

“天香姑娘,最近本王新得了一本《房中秘技十八式》,床上來,本王手把手教你如何?”

......

啊啊啊,想不通啊想不通,那個寧王腦殼有病啊!

宋雲萱摸着下巴,脫口而出:

“那個......色鬼?”

裴澈眉峰緊皺,脫口而出:

“那個......傻子?”

“怎麽又是色鬼又是傻子的,虧你們想得出來,對了,聽說寧王上次也在錦城,你們兩個是不是見到他了?诶,我挺好奇的,他到底做了什麽啊,給你們留下這種印象?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顧清風“噗嗤”一聲沒忍住,肆無忌憚地拍桌狂笑了起來。

惜字如金的裴澈難得地評價人:“一言難盡。”

******

滿堂春後院。

雅雅走了進來,背上有三只黑色的小鳥在蹦蹦跳跳啄皮毛裏的跳蚤吃。

裴澈将陸豐、秦渺、韓謹和三人的資料抄了三份,折好塞進竹筒裏,再綁在三只小鳥的腳爪上,将三只鳥兒放飛了出去。

三只小鳥靈巧的身影消失在天際,宋雲萱驚奇道:“少主,那是什麽?”

“靈犀宮的報信金烏。”

不一會兒,祝掌櫃走進來遞來一封書信道:“七殺大人,有人送來的信,說是給清風大人的。”

一旁又被雅雅纏上的顧清風正玩得高興,聞言道:“阿澈,你幫我看吧。”

裴澈将信紙展開,讀道:“欲見鄭觀,明日卯時。”

“鄭觀是誰?”

顧清風面色有些蒼白,握緊雙拳的手背上冒起了青筋:“我的老師。”

裴澈沉聲道:“這封信是韓謹和寫的,他想威脅你!”

顧清風沒說話。

宋雲萱怪道:“清風哥哥,他找你明天見面,但是沒寫地點,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顧清風冷笑:“不用寫,我知道是哪裏。”

裴澈皺眉:“你要去赴約?”

“當然......诶,诶,诶,雅雅你咬哪裏?”顧清風還沒說完邊開始慘叫,原來雅雅從後面猛地撲過來,張嘴死死咬住他的小腿,尖利的牙刺入他的皮肉中,鮮血從褲腿冒了出來。

裴澈厲聲喝道:“雅雅,松開!”

雅雅倏地松開嘴,在裴澈嚴厲的目光下耷拉着腦袋躲到宋雲萱身後去了。

顧清風摸着腿上的血看了裴澈一眼,裴澈點點頭。

******

陰沉的天色下,那片殘垣斷壁顯得荒涼而凄清,籬笆上挂着的“青柳書舍”四字木牌早已蒙上了蛛網。

十五年前,這裏曾是赴京趕考的學子們夢想的聚集地。

他,韓謹和,秦渺,陸豐都從這裏走出邁入考場,走上各自不同的人生。

但早幾年前,學子們的書舍都搬去了城南,這裏便荒棄了。

他走進去,荒涼的院子裏雜草叢生,但破敗的門塵土堆積的窗,卻到處留下他們曾經生活的影子。

他穿過他們的學堂徑直走進先生的房間。

那老人就躺在那張竹席上,深秋的清晨渾身上下只蓋着一件破棉絮。

“老師!”他疾步沖到床邊,那曾經學識淵博令人敬仰的老人須發皆白,面泛烏青,無力地睜着的雙眼已經渾濁不明,瘦骨嶙峋的身軀上竟有數不清的傷,像是受過什麽大刑。

“老師......”

顧清風胸中劇痛,淚止不住從眼眶中滑出,膝蓋一彎整個人跪在了床邊,他握住老人瘦得如一截枯木的手喚道:“老師,我是朗之啊,我回來了。”

老人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僵硬地轉過頭來,渾濁的眼定定看了他許久,淌下一行淚來,老人吃力地張了張嘴,發出模糊的聲音:“朗......之......”

“是我,是我,我回來了,對不起老師,這些年我應該去看你的,對不起,我不知道......”

顧清風痛苦地抓住老人的手,這些年他被沉痛的仇恨纏身,一心想着報仇,卻将這位曾待他恩重如山的老人忘在了回憶裏。

老人注視着他片刻眼底竟露出一絲光,突然,他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猛地将顧清風的手抓住靠近自己的喉嚨。

顧清風疑惑又不解,直到他摸到老人喉嚨裏有什麽奇怪的硬物。

老人死死抓緊他的手将他扯過去,半副身體幾乎要擡起來,用只有他聽到的聲音道:“證據......”

随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顧清風痛楚難抑,就聽身後那人的聲音道:“朗之,你和老師敘舊敘地如何?”

他回過頭去,眼前卻猛地天旋地轉,随後意識陷入了黑暗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