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烏弄月篇之帝都護駕
焰火的璀璨光輝照亮了隐秘的花園, 衛靈筠擡頭望去徹底看清了宸王妃的眉眼,陡然一愣,詫然低呼:“你......你不是幾年前救過我的那位萬女俠麽?”
萬雨薇扶着醉得東倒西歪的衛簡, 巧笑倩兮:“難為七殿下還記得我。”
衛靈筠心潮澎湃, 轉頭對宋雲萱道:“小萱,我跟你說, 三年前昙娘帶我偷偷溜出行宮游玩,不小心遇到一夥山賊, 當時正巧一位行走江湖的女俠偶然路過救了我和昙娘, 沒想到那位女俠會是我的王嫂!”
宋雲萱迷瞪瞪地看着那位貴氣雍容的宸王妃, 不可思議道:“女俠?”
宸王妃笑盈盈地看着兩個小娃兒,微微一歪頭,簪下的流蘇輕輕在腮畔晃出一片炫目的銀光:“怎麽, 因為我是個粗人,所以看着不像一位王妃麽?”
宋雲萱忙搖搖頭。
宸王妃又對衛靈筠道:“七弟,你當真以為那天我是偶然路過麽?”
衛靈筠一愕。
“你宸王兄深怕你一個人在避暑行宮有人會對你不利,所以一直派人注意着你, 那次你偷溜出宮,王爺知道後不放心便讓我一直跟在你後面保護你。”
衛靈筠心頭大震,望着正小鳥依人似的磨蹭着宸王妃胸口的三皇兄, 讷讷道:“皇兄他......”
宸王妃伸手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長道:“你身邊并不是一個都沒有。”
“你可曾想過,如果你真的在行宮無人過問,那你出生後第二年那場疫病又怎麽捱過去的?”
衛靈筠想起昙娘告訴他, 他兩歲時染了當時非常嚴重的時疫,是一位路過的雲游大夫出手救了他。
難道那個大夫是宸王兄安排的?
“可是,宸王兄為什麽不把這些告訴你?”
“演戲當然演得越像越好,你還小,如果把真相告訴你,在那個人面前你的表現可就不自然了。”
“那個人?誰?”衛靈筠疑惑。
宸王妃笑了笑,伸手費力地将衛簡那張捂在她胸口亂占便宜的臉推到了一邊,話鋒一轉:“七弟,方才王爺可是帶你去見了什麽人麽?”
衛靈筠點點頭:“傅琛傅将軍還有潘祈潘大人。”
“果然是他們,”宸王妃露出和衛簡如出一轍的微笑,“那兩位一武一文,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七弟,你可要多與他二人結交才是。”
末了她又幽幽地補充了一句:“可別辜負了你宸王兄的一番好意。”
衛靈筠霍然間明白了宸王妃的意思,道:“多謝王嫂指點。”
宸王妃望了望遠處的燈火酒宴,道:“好了,我們不能離席太久,快回去吧。”
宸王妃拉着衛簡往席中走,衛簡迷迷糊糊地睜眼摟住她的腰喃喃:“雨薇,你別氣了好不好,我真不是特地騙你說我是千杯不醉的。”
萬雨薇:“......”當年她就是被他那個千杯不醉的名號騙進王府的,結果到頭來這人居然為了娶到她專門設計了她?
“本王也不想騙你,誰叫你那時候對本王不屑一顧呢,”衛簡将醉得發紅的臉湊過去,在她耳畔道,“你別氣了,下次我讓你在上面怎麽樣?”
萬雨薇一把狠狠掐住他的腰,冷笑:“王爺醉得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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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那夫婦二人身後,宋雲萱對依舊有些恍神的衛靈筠道:“殿下,他們是在給你的未來鋪路呢。”
衛靈筠捂着潮濕的眼角,原來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裏有脈脈溫情在守護着他,忽然覺得從前的委屈都算不了什麽。
“為什麽?”他不懂。
“因為你是最合适的那個吧。”宋雲萱輕輕道:“殿下,我們也回去吧。”
回到席中,宋雲萱接到永寧投過來的目光,她向她搖了搖頭。
永寧目光中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
酒席半酣,一金一翠兩道焰火一齊在夜空盛放,如兩枝神筆在空中寫下‘洪福齊天’、‘萬壽無疆’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盛華殿前立時間響起叫好聲一片。
煙花巡禮的第三、第四響已經在天際結束。
木卿卿邁着弱不禁風的步伐走到梁帝禦前,盈盈拜倒,嬌滴滴道:“陛下,臣妾不勝酒力頭疼地緊,可否先行告退。”
梁帝關懷道:“愛妃先回宮歇息吧。”
“謝陛下。”木卿卿笑着退下了。
俪貴妃望着木卿卿婀娜遠去的背影煩躁地擰起了眉:真是個沒規矩的狐貍精。
席間皇後向皇帝道:“陛下,臣妾也有些不勝酒力,想去禦花園走走醒醒酒。”
梁帝欣然應允:“朕讓筠兒陪你去吧。”
皇後目光盈盈一動明白皇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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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勺隔着幢幢人影看着坐在他身旁的齊王,他已經得到消息,齊王才是今晚真正要動手起事的人。
齊王衛羣正靜靜坐在桌案前品酒獨酌,偶爾和身邊的王妃說幾句話或者和前來搭話的朝臣談話,那悠閑的神态一點也不像待會要幹大事的人。
這份淡定的氣度還是讓他欽佩的,湯勺哆哆嗦嗦地給自己灌了口烈酒,用眼角觀察着他。
他和齊王見面的次數并不多,寥寥幾次,印象中齊王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啧,有句話不是這麽說的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态。
越是這種人越有韌性,他們往往會為了一個目的,長期地有耐性地一點一點地達成目标。
可怕!
王湛恭敬地走到衛靈筠桌案前道:“七皇子殿下,陛下請您前去。”
衛靈筠忙起身,就聽他左側的席上的齊王道:“七弟,近日回宮可還習慣?”
衛靈筠道:“謝齊王兄關心,一切都好。”
衛羣笑了笑,拎起酒壺在杯中斟了一杯酒遞給衛靈筠:“自從你回宮以來,王兄還沒去探望過你,這杯酒就當是王兄向你賠罪了。”
衛靈筠雙手将酒接過,誰料王湛走過來恭敬地一揖,不動聲色地阻止了:“王爺,陛下正在等着七皇子殿下過去。”
齊王看了眼高坐盛華殿的梁帝,溫文一笑:“什麽事這般急切?連一杯酒水的功夫都沒有麽?”
王湛道:“回王爺,七皇子殿下年紀尚小,不宜飲酒。”
“這不過是普通的果酒而已,用的是西域進貢的白萄釀制,孩子喝一些也無妨,不會醉的,”齊王似乎仍舊堅持将酒杯遞給衛靈筠,他眸光輕閃,語氣溫和卻似有深意,“何況這次不喝,下回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機會了。”
宋雲萱在衛靈筠背後悄悄觀察那杯酒水,心想齊王應該不會在這麽多人的眼睛下對衛靈筠下毒吧。
衛靈筠見推辭不掉正要去喝,忽聽耳邊傳來一聲驚呼,就見那跑過來湊熱鬧的湯紹被喝醉了的宸王故意伸腳絆了一跤,湯紹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但手好巧不巧地打翻了齊王的酒杯。
酒水灑了齊王一身。
湯紹笑着給齊王擦着衣袍上的酒漬。“六弟,不好意思啊,王兄我不是故意的啊。”
齊王也沒有一絲動怒的表現,淡淡道了句:“無妨,王兄不必挂懷。”
這時宸王妃帶着滿臉酡紅的宸王走過來道歉。
王湛趁機帶着衛靈筠來到梁帝面前。
“父皇有何事要召見兒臣?”
衛靈筠是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被他的父皇單獨召見,心中難免不會沒有期待。
這次回宮,他感覺到父皇對他不一樣的期許。
對于長期近乎幽禁在行宮中的不受寵的皇子而言,那樣絕無僅有的恩寵竟然是他的,他怎能不激動不惶恐?
只是父皇到底還是隐瞞了他些什麽,到底是什麽呢?今夜父皇壽誕,盛事之下他早已察覺出那藏在暗湧中的殺機。
今夜到底會發生什麽?
他十分不安。
梁帝看着自己本該捧在手心上疼惜的小兒子,目光似乎因為盛華殿的燈火籠着一層薄薄的溫情,果然是他和瑾兒的孩子,眉眼處和瑾兒真是像極了。
也不知,今日過後,他還能不能再好好看一看他的筠兒呢?
恍神良久,梁帝才終是道:“筠兒,陪你母後去禦花園醒醒酒。”
衛靈筠難掩失落的神色,但他很快平靜下來,恭敬道:“兒臣遵旨。”
一雙溫暖的手将他扶起來,他轉頭望去是皇後可親的眉眼,葉氏道:“殿下,随本宮走走吧。”
“是,母後。”
葉氏微微一笑向宗親、群臣委婉道了辭,衛靈筠回眸看了眼梁帝,才跟着她離去。
宋雲萱亦步亦趨地跟在衛靈筠身後路過盛華殿宮階,裴澈和顧清風正守在階下,她看到裴澈朝她幾不可見地一點頭。
幾乎一天沒有看到少主的宋雲萱在這一瞬間整個人都定心了。
她朝裴澈眨了眨眼跟上了衛靈筠和皇後。
永寧和呼延灼對視一眼,知道時機到了,遂從席間起身,呼延灼低聲叮囑:“萬事小心。”
她微一颔首款款來到梁帝面前,提議:“父皇,兒臣看各位女眷們應該都累了,不如兒臣帶着她們随皇後娘娘一起去禦花園歇息一會兒,如何?”
梁帝笑道:“這樣也好,你去吧,替朕好好招待她們。”
“是,父皇。”永寧福了一福。
永寧領着侍女,由王湛帶路,邀請在座群臣妻女一起往後花園去。
除了幾位诰命夫人之外,其餘女眷都沒什麽機會來皇宮,這次公主邀請,她們自然歡喜地應承。
永寧帶着那些貴婦人們來到禦花園,只見皇後已經在園中等候了。
皇後向永寧露出得體寧和的微笑:“定國公主,前面就是劉昭儀的毓璃宮了,她宮裏的茶花開得正好,如今雖然夜已深,但花香依舊襲人,公主不妨就帶着諸位夫人小姐們去毓璃宮小坐賞景,本宮有些頭疼便不奉陪了。”
皇後說完便帶着衛靈筠往慈寧宮去了。
永寧福了一禮道:“永寧遵命。”
衆女道:“恭送皇後娘娘。”
永寧送女眷們前往毓璃宮,她回頭望着遠處盛華殿上空的輝煌燈火,心中只盼着今晚他們可以平安度過。
皇後和衛靈筠在禦花園中的一間蓮花塢前停下,蓮花塢是專門建造給宮中妃嫔避雨換衣的地方。
皇後手心微微汗濕,她想起梁帝對她說的話:“盡你最大的力量保護筠兒,将來等筠兒登基後,你就是太後——大梁最尊貴的女人,這是朕給你的承諾。”
葉氏娘家勢力弱小,這個皇後位子也是梁帝為了讓她抗衡外戚強大的俪貴妃一手提拔的,葉氏心裏十分清楚,她平日裏就和俪貴妃不對付,如果将來是齊王做了皇帝,她将被俪貴妃壓得永世不得翻身了。
所以她一定要保護好衛靈筠這個大梁未來的儲君,保住自己的地位。
葉氏道:“本宮有些乏了,我們先在蓮花塢稍事歇息吧。”
衛靈筠道:“是,母後。”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蓮花塢,忽得,兩個侍女手中的宮燈陡然熄滅,衆人眼前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侍女們驚慌地找着火折子。
皇後鎮定地指揮道:“快把燈點起來!”
宋雲萱警覺地按住衛靈筠的手低聲提醒他:“殿下,小心!”
黑暗的四周有風聲呼嘯而過,盛華殿的燈火在遙遠的東南角,那隐藏在暗沉天色下的三宮六院的屋宇樓閣在禦花園裏投下了巨大而陰森的暗影,黑黢黢的樹身晃動着枝丫如伏在暗角的魑魅魍魉。
事不尋常必有妖。
前面壽宴照常進行,竟然有殺機埋伏到後面來了麽?
宋雲萱屏息凝神細聽周圍的動靜,忽然,只聽到“嗖”的一聲利響,只見一道異樣的白光刺破空氣朝衛靈筠遽然疾射而來。
那聲音極刺耳,宋雲萱駭然,沒多想伸手一把将衛靈筠往前一推,宋雲萱腳下一踉跄,那利物堪堪劃過她的左側臉頰,留下一道火辣的刺痛,再借風筆直地釘入了假山石中。
宋雲萱捂着被劃傷的左臉心有餘悸地望去,那是一枝梨花,雪白的花瓣正零星地緩緩飄落。
而此時那侍女将火折子找了出來重新點了燈,燈光回攏,衛靈筠驚見宋雲萱臉頰上的傷口,低低道:“小萱,你沒事吧?”
宋雲萱搖搖頭也壓低了聲音:“殿下,先進蓮花塢裏面,你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進了蓮花塢中,皇後命人将門關上,裏面一人迎上來道:“娘娘,殿下,陛下命我在此等候兩位,蓮花塢下有一間密室,可以保證兩位的安全。”
來人正是柏松,她身後那密室的暗門已經打開。
皇後颔首帶着衛靈筠正要進去,宋雲萱忽道:“等一下。”
那些人的目标是衛靈筠,如果衛靈筠沒有從蓮花塢出來,那埋伏在後面的人或許會進來查看,那豈不是更危險?
她必須想到一個讓衛靈筠徹底脫身的辦法。
她的目光落到蓮花塢中的衣冠鏡上,對衛靈筠道:“殿下,我們把衣服換一下。”
宋雲萱一邊解開頭上太監帽的系帶一邊道:“殿下,我現在和你差不多高,如果我們兩個換一換沒準可以搞一個偷梁換柱,反正現在外面那麽黑,別人應該看不清我們的樣子。”
衛靈筠明白她的意思卻又疑惑:“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立時悟到了什麽,眸中赫然大亮,冷冷看着身邊衆人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殿下,你就別問那麽多了!現在來不及跟你解釋了,你只要安全地待在密室裏就好!”宋雲萱說着上手就要把衛靈筠給扒了。
衛靈筠揪緊衣領氣急道:“你們不把事情告訴我,我不會和你換。”
宋雲萱不想跟他廢話,趁他不注意對着他的脖子後面狠狠打了一記手刀。
柏松見她下手這般利落,失笑道:“你跟着阿澈久了,跟他越來越像了。”
宋雲萱嘿嘿一笑忙着把衛靈筠的衣服剝下來穿自己身上。
柏松将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刀遞給她:“喏,阿澈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接過那把刀,宋雲萱更加安心了,有刀傍身,她底氣更足。
換好衣裳後,柏松幫她把衛靈筠的玉冠戴在頭上。
皇後站在一旁看着一系列的事竟然難能可貴地鎮定,她亦是在後宮久經風浪的人,心思比旁人沉穩地多。
她思索片刻,将衛靈筠抱到柏松懷裏道:“七皇子殿下就交給你了。”
“娘娘,你不和殿下一起在密室裏麽?”
皇後搖搖頭看着已經扮成衛靈筠模樣的宋雲萱道:“本宮是皇後,如果我和她一起出去應該更不會讓人起疑吧。”
“娘娘,今晚宮裏可不是您平常待的後宮,随時可能有性命危險。”柏松勸她。
皇後将衣襟整理好從容道:“本宮平日待的後宮也不是什麽安穩地方。該來的總會來的,如果是命,本宮認了。”
柏松沒有再勸,抱着昏睡的衛靈筠退往密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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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更衣後拉着宋雲萱的手走出蓮花塢,門外等着的侍女走上前幫兩人提燈照亮。
在離慈寧宮還有一段宮道時,宋雲萱便已敏銳地察覺出那道一直在他們身後窺伺的目光。
“皇後娘娘,兒臣先告退了。”宋雲萱低着頭對皇後行禮告退。
皇後低聲問:“你去吧。你一個人沒事麽?”
“娘娘放心,我沒事。”
皇後颔首示意領着侍女離開。
兩人就此分開。
宋雲萱往盛華殿方向走去,一抹黑影貼在檐影樹隙中悄然跟在她身後。
腰間的玉佩故意掉下來落在了荷花池附近,宋雲萱蹲下身去撿。
身後那黑影腳步清靈無聲無息地覆在她身後,只聽得一個冰冷女聲道:“這麽晚了,七皇子殿下怎麽在一個人此處?”
她剛要回頭,一雙冰涼的手已經準确無誤地摸向她的脖子,壓下一股兇狠的蠻力将她的頭按進水池之中。
夜風吹過滿塘的枯荷,發出“飒飒”的聲音,若細細聽去那聲音裏依稀還夾雜着掙紮聲和水聲。
那穿着宮女服的女子扣住身前那孩子瘦弱的脖子,不顧她劇烈的掙紮,将她的頭顱并半個身體都死死浸在水中,不知過了多久那孩子痛苦的嗚咽聲越來越小,慢慢地她的手腳無力地垂了下來搭在潮濕的池岸上。
女子冷冷一笑起身拎起宋雲萱的身體将她扔進了池中。
池水發出“噗通”的聲響,然後一切歸于寂靜,恍若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女子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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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着紫袍的男人把玩着自己左手的袖箭從假山後走出來,女子見到他一驚,忙抱拳作揖道:“屬下參見邪蘭大人。”
男人紫瞳被夜色所染透出了森冷殘酷的墨色,他的聲音卻意外地溫柔動聽:“人呢?”
女子道:“已經死了。”
“哦?怎麽死的?”
“淹死的,就在那片荷塘裏。”
“是麽?”沈邪蘭擡眸看向遠處在漆黑天幕下的蓮花池,竟無端笑了起來,那笑意古怪地很,像是從地獄裏逃出來的冤魂,讓那女子都毛骨悚然,“嘻嘻嘻......你這樣就叫殺了他?”
笑聲戛然而止,悠長餘音像毒蛇的信子在耳畔輕吐,女子惶恐不安,她聽見沈邪蘭冷冰冰地道:“果然是廢物呢!”
女子渾身一顫,面前那男子已猛地伸出手去握住女子的脖頸,留着刀鋒般尖利的手指陷進了她脖子上的血肉裏,只聽地清脆的頸骨斷裂的聲音,女子眼裏的生氣迅速散盡,整個身體無力地癱倒在了地上。
沈邪蘭松開手,拿出一方雪白的絹帕輕輕擦拭着手指,目光落在腳邊那女人的屍體上,淡淡一哂:“哼,沒用的東西。”
他縱身一躍站在了假山石上,借着樹影擋住了自己的身形,目光望向遠處那片蓮花池,慢條斯理地解開袖箭的縛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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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池水從四面八方湧進七竅之中,窒息的痛楚刀割般灌進四肢,待那女子走遠了,宋雲萱才憋着一股氣猛地從滿池的枯葉中探出頭來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氣,她動作太猛嗆地自己五髒六腑都要碎了。
宋雲萱抹去臉上微腥的池水,摸摸自己被掐地生疼的脖子,忍不住罵道:“狗娘養的惡女人,下手忒狠了。”
裝死真是門技術活,她差點把自己真裝死了!
她從身邊的污泥裏将自己的刀拔了出來,這刀重的很,幾次要把她往池子底下拖去,還好這池子不大,她怎麽就沒想到先把刀給扔了呢?
“瓜驢殼子笨腦袋!唉,哪天被自己笨死了都不知道!”宋雲萱罵罵咧咧、嘟嘟嚷嚷地拖着濕漉漉的衣裳游到了岸邊,正要擡腿爬上岸去。
忽的,她沒來由地一悚,視野邊緣捕捉到一雙冰冷的視線,迫地人遍體生寒,汗毛倒豎!
什麽人在看她!
那道凜冽寒光劈開空氣,筆直地向她射來,下一瞬,一枝冰冷的箭身狠而準地貫穿了她的身體,宋雲萱低下頭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沒進胸口僅露出半根箭尾的羽箭。
被箭射中的一瞬間她幾乎連痛都沒有感受到。
臉上的血色迅速消失,殷紅的血從胸口汩汩流淌進池水之中,她顫抖着手想把那支箭拔出來,手指卻連攏起的力量都沒有,最終只能無力地滑下來,整個人往後倒進了蓮花池中。
直到岸邊那身影栽回蓮花池中,沈邪蘭才輕笑一聲收回了目光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