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金烏弄月篇之帝都護駕

木卿卿看着自己宮裏這群莺莺燕燕, 頭都大了。

這些女人真是吵得她頭疼,可是她還得做做樣子附和她們。

木卿卿嗑着瓜子百無聊賴地望着遠處盛華殿上空的那朵盛放藍色的火花。

已經到第六響了。

她提着曳地的裙擺走進寝殿,那人鬼魅般的身影從窗口滑了進來。

木卿卿驚訝地看着來人:“清風大人, 你不在禦前護駕, 怎麽到這裏來了?”

顧清風擡手将窗口打開一條縫隙,掃了眼外面正三五人一桌地在賞花的貴婦人們, 問她:“你看到韓倩兒了麽?”

“韓倩兒?”木卿卿歪着頭,片刻, 仿佛什麽都了解似的, 嚴肅地指責:“清風大人, 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你居然還有心思過來找你的相好?你這是把我們所有人的命不放在心裏啊,我要嚴厲批評你!顧清風, 快回自己崗位去,你放心,看在我們同門之誼上我不會向夫人告發你玩忽職守的罪的。”

說完嚴肅地拍拍他的肩,一副希望他及時悔悟浪子回頭的模樣。

顧清風抓狂, 他非常不喜歡跟木卿卿說話,這女人腦子不正常,什麽事都能憑着自己的邏輯歪曲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不耐煩地解釋給她聽:“韓倩兒是韓謹和的女兒。”

木卿卿瞬間瞪大了眼, 看她這表情顧清風知道她又理解錯了。

果不其然,就見木卿卿單手捂着唇,一副受到極大震驚的模樣,手抖抖地指着他:“你居然玩兒了你仇人的女兒?這口味重的......”

顧清風受不了了, 單手掰扯她的肩膀,聲音都發狠了:“......我警告你,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你再多一句廢話我先廢了你兩條胳膊!”

他冷冷道:“韓倩兒到底在哪裏?”

“我……我再也不敢了。”木卿卿吓得畏畏縮縮地收回自己胳膊,給顧清風指路:“喏,就在那邊的芳華樓邊上。”

顧清風看去,果然見一名紫衣少女正在芳華樓下的鯉魚池邊喂魚,滿臉的哀愁。

“那個就是韓倩兒,她到了毓璃宮後就一直在那邊喂魚,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神思恍惚的樣子,我那一池子的魚一半都給她喂地翻肚皮了。”

顧清風瞳眸冰冷,唇邊卻挑起個輕浮的笑:“還能想什麽?當然是想我了,我這個情郎突然消失那麽多天,她怎麽能不恍惚?”

木卿卿被他臉上的表情瘆得慌,讪讪地躲到了一邊。

顧清風将視線叢池邊少女身上收回,從袖中拿出一條錦帕留交給她:“你把這個給她,想辦法把她引到毓璃宮後面的林子裏來。”

“哦,你要對她做什麽嗎?”

“哼,我來親自解一解她的相思病。”顧清風跳窗離開。

木卿卿瞅着手裏的帕子,上面是少女用纖纖玉手繡上的詩——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

木卿卿全身抖了抖,噫,真是酸倒了牙了。

陷入情思中的女人最是好騙,一見這條帕子立刻就什麽都抛到腦後了,她說什麽她都信。

木卿卿避開韓夫人,引着韓倩兒來到顧清風所在的林中。

瞧着飛奔着撲到顧清風懷中的韓倩兒,木卿卿搖搖頭。

唉,女人啊。

回到芳華樓,木卿卿忽然聽到前面有些喧嘩聲,她心累不已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走到前院,就見一位婦人正哭得梨花帶雨。

好端端的,哭什麽呢?

木卿卿心下煩躁,但還是面帶微笑地道:“這位夫人,怎麽哭了?是不是本宮宮裏招待不周?”

錢夫人抹着淚惶恐地搖頭:“不不不,臣婦不是這個意思,臣婦只是......只是想我家老爺了......”

木卿卿啞然,這才分開多少會兒啊,立刻就想自己男人了?

“夫人放心,再等會兒本宮就派人送諸位夫人回盛華殿去。”

錢夫人是戶部尚書錢通新娶的夫人,據說新婚燕爾,自然濃情蜜意,眼下這位尚且年輕的夫人眼眶紅紅地哭得更厲害了:“娘娘,我我想現在就回我家老爺身邊。”

木卿卿這下為難了。

正此時,天際那一朵绛紫色的煙花鋪開了整片天幕,那是九龍飛天的第七響,華貴的紫色煙雨寓意紫氣東來,美得令人心醉。

不少貴夫人們簇擁在一塊兒望着那美麗的焰火,興奮道:“娘娘,我們現在就回盛華殿吧,聽說陛下壽宴的九龍飛天可是焰火大師容誠親手設計的,極難一見,若不能近觀,實在遺憾。”

衆女紛紛附和。

木卿卿頭都大了,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驀地,她忽道:“你們打馬吊麽?”

“什麽?”

錢大人夫人怯怯道:“娘娘說的可是摸八圈兒?”

“夫人們,難得咱們聚在一塊兒,不如一塊打幾副?”木卿卿提議。

衆女眼中紛紛露出躍躍欲試的光來。

木卿卿一見有戲,撸撸袖子道:“來人,把本宮的麻将桌搬出來,今天,本宮要玩得痛快!”

不多時,稀裏嘩啦的洗牌聲在院中響起,整個芳華樓前沉悶的氣氛早已變得熱火朝天,什麽男人啊,壽宴啊,煙花啊,全部被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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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身體緩緩地沉入水中,宋雲萱隔着那起伏着漣漪的水浪看到她的血在水中緩緩漾開,披靡出一片刺目的紅。

神智在逐漸離開自己的思緒,她忽然想起了剛剛跟在少主身邊時,在那個茶攤邊吃的那碗紅燒肉。

少主對她說:“多吃肉能長高。”

少主不擅長和人相處,更不擅長于照顧一個孩子,但他卻用他笨拙的方式關心着她。

其實少主真的是個特別特別溫柔的人啊。

鼻息間似乎還能聞到紅燒肉的香氣,宋雲萱傷心地想,她真的很沒良心,快死了,腦子裏想的都是紅燒肉。

宋雲萱遺憾地想,這輩子還沒在少主身邊過夠呢!

少主,來生小萱還要做你的護法,你的繡衣使者。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早已麻痹了的雙腿忽然痙攣地抽搐了一下,她睜開眼,只見那把随着她一起沉進水中的刀身在昏暗的池中閃爍着一絲絲極淡的光。

她的血被一點一滴從池中吸附到了刀身上,再一點一點滲進刀身上那古老的刻痕中。

她指尖一張,那把刀劈波斬浪地回到了她的掌心,刀柄上那只蛇身鹿頭的異獸圖騰發出滾燙的熱度貼上她手掌上奔騰的血液。

眉心處似乎有什麽力量要噴薄而出,她摸了摸額頭,想起了呼延灼說的話:這是繡衣使能力覺醒的封印,三次覺醒之後,你會長得很快。

宋雲萱猛然想起那一夜她在冷宮遇險,繡衣使的印記幫她治愈了全身的傷口。

宋雲萱突然想大笑三聲,她真是命不該絕啊,天不亡她!她絕不會魂銷此處!

宋雲萱利用殘存的神智用力握住那支羽箭的箭尾,一咬牙,手遽然用力,那根鋒利細長的箭身厮磨着她的血肉被拔了出來,鮮紅的血迅速蕩出染紅了整片荷花池,那巨大的鈍痛之中,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眉心處的印記像是要從她的額頭上破出一般,爆發出雪一般的光華。

但只在眨眼之後,那光芒徹底散去,而後,一股烈火般煎熬的熱像融化的岩漿在血液中奔流。

銷肉化骨又在瞬間骨肉重生,那詭谲的感受混雜在鋪天蓋地的劇痛裏,令她痛不欲生,她的骨頭都要被熬化了!

與此同時她胸口上的致命傷開始愈合,原本僵硬的四肢劇烈地抽動了一下,水下的窒息感重回身體,求生的本能令她奮力往水面上游去。

她混混沌沌地浮出水面,吃力地抱着刀爬上岸去。

宋雲萱喘息着拖着刀一步一踉跄地走着,前面似乎傳來了人聲,她艱難地喘息了一聲躲進了一片靜谧幽暗的竹林中,竹林背靠着一座山亭。

全身的力氣在此時洩去,她腳下一軟整個人趴倒在地。

因為濕透而緊緊貼在身上的衣服輕輕發出了撕裂聲,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腳,它們正一點一點從她的袖管褲管中抽長而出,那一瞬她幾乎聽到了全身的骨生長的聲音。

“三次覺醒之後,你就會長大。”

宋雲萱蜷縮着抱住自己的手腳躲進亭下的巨石縫隙裏,朦胧模糊的意識裏她想着:她是在長大了麽?

逐漸停息的鈍痛稍止,僅僅在一息之後,更深一波的痛楚如狂風巨潮,沖刷過四肢百骸,全身上下。

那令她幾乎慘叫出聲,宋雲萱痛苦地抱住自己,用牙齒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那野獸般的哀嚎嗚咽依舊在唇齒間溢出,鮮血從唇角流出來,滾燙的淚水滑出眼眶,混沌的思緒只剩下一個念頭:

撐過去,撐過去,撐過去,為了少主,撐過去......

一波又一波的痛楚累積堆疊,直到她再也支撐不住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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絢麗的焰火迷光照亮了整個天地,宋雲萱在那焰火的聲音驚醒,在漫天的煙雨中緩緩睜開眼,眼前的視線仍舊有些模糊,她看到自己赤裸的臂膀,她嘗試着動了動手指,那曾經短短胖胖的手指,已經變得又細又長。

她站起身看到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腿和赤/足,原本穿在身上的衣裳早已破爛不堪無法蔽/體,及腰的長發如絲緞般貼在她半/裸的腰上,裹住了她的身體。

她低頭将那柔軟的發梢纏繞在指尖上,神情間有一絲疑惑,她的頭發什麽時候這麽長了?

良久,她終于明白了,她長大了。

月已西懸,天空依舊黑沉如墨。

只聽“砰”地一聲刺耳的低鳴,宋雲萱受驚擡眸望去,又一記九龍飛天的焰火在盛華殿的上空炸開,天際之上劃下一片耀眼的白光,那光不像之前的煙火那般迷離炫目,空洞的玄光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宋雲萱一驚,她不知昏迷多久,更不知道煙花巡禮經過幾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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