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倒計時
秦湛看着閉着眼的林瑤,深吸了一口氣,惡狠狠地看向了麥克:“你到底想做什麽?”
麥克的手撫過林瑤的臉蛋,目光卻是落在秦湛臉上,他倒要看看毫無弱點的秦湛這個時候會有什麽反應,麥克直直地看向秦湛如蛇的眼睛,他看見秦湛瞳孔裏布滿的陰翳與仇恨,像是随時準備将所有人吞噬,他終于在秦湛身上看到了他期盼已久的失态。
原來他也不是無所不能,也不是什麽弱點都沒有。
連同伴都感受得到宿舍裏蔓延的恐怖氣氛。
“我說過會讓你求我。”麥克翹着二郎腿,勾唇看向了秦湛,他敢肯定秦湛一定會為了這個女的做任何事情。
秦湛擡眼,手在身側捏成了拳。
麥克的手落在林瑤的脖頸:“不要發出聲音哦,要是別的宿舍聽見了,那今晚我可不确定你的女朋友會不會有事呢。”
今夜漫長,月亮被烏雲蓋住了。
麥克說道:“跪下,求我,我就放了她。”
秦湛身側的手指捏得很緊。
麥克的手已經做出要用力的動作,纖細的脖頸似乎下一秒就會被捏碎,林瑤睫毛輕顫。
窗外,天色已徹底大黑,雲層間漏不出一絲光,堅硬的膝蓋砸在冰冷的地面,少年高傲的脊背挺直,眼神落在床上的女孩身上。
尊嚴、臉面于他而言不過都是身外物,他知道麥克要的遠不止這些,這才是開始罷了。
“我求你。”他開口,聲音含着冰粒。
“我聽不見。”麥克戲谑看着他。
秦湛擡眸,已不見任何神色,咬着後槽牙:“你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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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啧啧啧”了兩聲:“真沒想到,你秦湛還是個癡情種,男孩子一旦有了弱點,你看,他多好掌控。”
同伴看着秦湛的眼神內心有點發毛,示意麥克點到為止。
麥克啐了一口,罵了他一句:“你他媽的怕個球。”
麥克起身從一邊架子上抽出了一根棒球棍,用棒球棍指着同伴,又指向了林瑤:“你,去床邊看着這女的,要是出了任何差池,以後你就不用來上學了,別給老子出什麽差池,去。”
同伴震懾于麥克的淫.威不敢再說話,看了眼秦湛,又看了眼床上的林瑤:“麥克,你說不會弄出太多事的,我,我不想坐牢。”
麥克踹了他一腳:“讓你去就去,天塌下來有我爸擔着,怎麽也輪不到你,你怕什麽東西。”
同伴和麥克換了位置。
林瑤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說話,腦袋沉得不像話,好似壓了千斤重的秤砣,但她始終醒不過來,眼皮耷拉着,看見微弱的光又沉沉睡了過去。
少年的悶哼和沉默的月光一同讓夜沉入了深淵。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麥克終于玩累了,他看着秦湛沉默低慫的模樣,終于解了氣,掐着他染了血的臉:“以後別讓我見到你,帶着你的馬子滾吧。”
秦湛走到床邊,同伴往後退了一步,完全不敢和他對視。
秦湛小心地林瑤從床上抱起來,擡眼瞥了一眼麥克的同伴,同伴不自主倒吸了一口氣,剛剛跪在地上被打得男人此刻眼睛黑得像是深淵,讓人只一眼就發抖,他敢肯定秦湛不會就此罷休,而他是和麥克一員的。
麥克伸腳朝着秦湛的膝蓋踹了一腳:“趕緊滾。”
秦湛左邊膝蓋砸在地上,手卻穩穩托着林瑤不讓她摔下來,他低着眸,顫抖的膝蓋直起來,走出了這間宿舍。
空蕩蕩的樓道裏沒有任何聲音,只有沉重的腳步。
秦湛眉頭深鎖,有些反胃,可他只想趕緊把林瑤送走。
走出了宿舍樓已經是深夜,風吹過他的領口,冷得出奇,他看着懷裏沉睡的林瑤,眼神空得沒有焦點,看見林瑤睫毛輕顫,他紅了眼睛,仰起頭,冰涼的液體順着眼眶落下。
秦湛在學校外面找了個旅館,前臺看到他,下意識有點害怕,他臉上很多傷,有些傷口還泛着血絲,而且手指關節因為充血腫得很嚴重,衣服上也全是泛着馊臭味的液體。
“您好,請問需要幫助嗎?”前臺小心問,眼神卻是落在他懷中的女孩身上。
秦湛搖頭,遞出護照:“不用,一間房。”
前臺看了眼護照,又看了眼這個男生:“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秦湛搖頭:“不用。”
前臺拿着護照對着電腦敲了幾分鐘,收了錢就給了房卡。
上了電梯,電梯口到房間鋪着棉質地毯,踩在腳下軟綿綿的,他有些支撐不住,扶着牆壁,林瑤不太舒服的皺眉,他穩了穩身形,刷了卡進了房間,将林瑤放到了床上。
秦湛失力地癱在地上,雙目空洞,冷靜了幾分鐘後,走進了洗手間,将一身的衣服脫掉,臉上手上的傷火辣辣的疼,鏡子裏的自己一片狼藉,他洗了一把臉,卻不敢閉眼,閉上眼的黑暗就像今夜透不過光的窗。
冷水浸過雙眸,刺得眼睛發疼。
當他爬過那人的胯.下時,麥克解開了褲子拉鏈,他聽見了兒時那些嘲弄。
——嘿,他媽是雞,他是雞仔
——小雜種,我媽媽說了你就是個小雜種,所以你爸不要你,你就是掃把星
——你知道你為什麽耳朵聾嗎?因為是報應
——秦湛,聽說老師表揚你了,是不是?
——真惡心,跟你媽一樣,只會讨好別人
——死聾子,我們都讨厭你,你不正常
幾個小孩将他團團圍住,嬉笑嘲弄聲不斷,帶頭的男孩給了他一巴掌,打得助聽器掉了,秦湛伸手去拿,結果伸出的手被那男孩踩在腳下,小皮鞋碾着他細嫩的手指,助聽器被徹底踩碎,一地碎裂的塑料,他看見那些人張張合合的嘴唇,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們健健康康,而他需要靠着地上那一堆碎裂的塑料來和世界溝通。
他們揪着他的頭發,将他推倒在地上,那時候他只想将他們全都殺掉。
秦湛看着鏡子裏破碎的自己,努力做個正常人,努力去愛這個世界,可是他恍然發現他愛的只是林瑤,和這個世界無關,世界至始至終都是一樣的。
熱水沖刷着少年挺直的脊背,卻怎麽也洗不幹淨已經沒有愛的靈魂,他靠在磚牆上,搓了一把臉,熱水洗掉了他身上的污穢,可是洗不幹淨他的心。
他清楚的知道現在的自己配不上林瑤,她太閃耀,他拼盡全力也無法擁抱她,即使她不曾嫌棄過他,可他始終邁不過心中的坎,如今,不過是在他配不上她的前提下,又将他拉遠了。
沒有他,她一生順遂。
或許他最開始就不該招惹她,更不該在自己無法給她确定未來的時候招惹她。
所有的錯便是他。
那時年輕不懂愛情所要面對的現實,在父親自殺,他被追債後,他才明白,錢是一切的基礎。
可他什麽都沒有,連出來學習的機會也是用自己的未來換的。
他給她的只有看不見的未來,和一堆連自己都不确定的代碼。
他洗完澡,把林瑤被他弄髒的外套脫下來,拿了熱毛巾替她擦了擦臉,每一寸都擦得仔細,生怕剛剛抱她的時候把她也弄髒了。
擦完又靠在床邊看了她會,手指觸摸她微蹙的眉心、小巧的鼻子、粉色的唇珠,他眼中泛着難得的溫柔。
“吓壞你了。”他喃喃。
他低頭,想吻她,最終只碰了碰她的額頭:“晚安。”
林瑤第二天中午意識才徹底恢複,秦湛已經走了。
她起來見到手機裏的留言。
秦湛:我學校有點事,不陪你了,昨天只是朋友間開了個玩笑,你今天回國吧,如果趕得及我就送你,趕不及下次回去看你
秦湛的話她相信,但昨天那個叫麥克的人她絕對不信,她檢查了一下自己,發現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可是昨天明明迷迷糊糊聽到一些聲音,是她想多了嗎?
她揉了揉腦袋,本來這次來是想和他說不來留學的事,還沒開口就要分開,甚至連面都沒見到。
下午去機場的時候,給秦湛發了條信息,她知道他要打工,便讓他不要着急送她,來日方長,以後見面的機會還很多。
那時的她不知道,這一次別離會是他們這幾年最後一次見面。
林瑤回了國,進了組,白天拍戲,晚上聽表演老師講課,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中午有一個小時吃飯的時間,扒了兩口飯又得在網上聽聲樂老師的課。
她這人的性格便是做一行愛一行,既然答應了顧幸年去試一下女主的角色,那她便會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
本來只想投資一下這部電影,結果卻在不停地學習表演過程中,慢慢喜歡上了用自己的感情來诠釋一個人物一個角色,在拍戲的過程中,她不再是林瑤,她是劇本裏的人物,她是女主,她的一言一行不再帶有自己本身的特征。
這對于她來說是無比新奇的體驗。
連顧幸年都感受到了林瑤的努力,他早就知道她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人,從見到她的第一面他就篤定了,結果跟他預想的一樣,她很快就能進入角色。
林瑤這段時間太忙了,連徐靓麗都抱怨她沒時間回南市和她一起吃飯,更別說薛誠那個話痨,本來以為秦湛肯定會埋怨她,畢竟有過前車之鑒。
然而,自紐約回來後,秦湛找她的次數逐漸減少,甚至不會主動找她,多數時候,她發一條信息,他回一條,有時她想開視頻開語音,他都會說在忙。
林瑤知道他在國外過得不好,身兼數職,她可以理解他的忙,只是有時候稍微得閑心裏會覺得空落落的。
他們明明什麽矛盾也沒有,可是他們的距離卻在無形中越拉越遠,他們的關系不再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說,更多的時候是沉默。
林瑤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也不知道秦湛究竟想做什麽。
入秋後,她給秦湛發了條信息:我去找你吧,好久沒見了
過了有二十分鐘,秦湛才回:太忙了,沒有時間招待你
上一次她就沒有見成他,連他說的送她都沒有送,算一算快有一年沒有見面了。
她都快忘了那個少年桀骜的模樣,薛誠也問過幾次秦湛,好像他只存在于他們的記憶中,高一那年的一切都變得遙不可及。
就像前一世,高一以後,秦湛這個人就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