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倒計時

林瑤打開車窗，看着那輛路虎，下來一個穿着休閑服的男人，身形魁梧，不是他。

希望落空，她早就不該妄想的。

那男人走過來，司機下車。

林瑤聽見他們的對話，聲音也對不上，這才徹底死心了。

拿了卡的司機連聲跟他們說抱歉，那男人走了，林瑤拉開車門下車，走兩步發現還穿着賀川的外套，她又回頭脫下外套，将外套從副駕駛的車窗遞給了賀川。

她朝學校正門走去，不過是稀疏平常的一天，聽見了一個聲音很像他的人，将她心裏平靜許久的池水攪出一片水花。

以前也遇到過背影很像他的人。

林瑤走向了校門，酒精作用，心裏有點不太爽，踢了一腳路上的石頭，看小石頭翻滾進草地。

還沒踏進校園。

“林瑤。”

熟悉的聲音，越過時間的長河，是他的，不太真實。

心情從期待到平靜，再由平靜到緊張，最終讓林瑤僵住了背影，她沒回頭，手在身側攥成拳。

心中攀爬着無盡的憤怒，可是在聽見他的聲音後，她依舊無法抵抗憤怒中的一絲絲慶幸，這一絲慶幸讓她看清了自己的感情不容理智控制。

他們最終會如前一世劇情線那樣，會遇到。

林瑤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麽失态，她冷靜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和當初完全不一樣了，一身黑色的西裝，筆直的腿包裹在西裝褲裏，往上襯衣紮在精窄的腰裏，沒有一絲一毫的贅肉，藍色的扣子在夜色中泛着幽藍如海色澤，林瑤微紅的眉眼上擡，移到了他的臉上，他比以前更加清瘦，棱角也更分明，眼神更深，鍍滿了陰郁和讓人不太舒服的寒意。

和前一世外人對他的評價一樣，不近人情，孤高狂傲，令人不敢輕易靠近。

“有什麽事嗎？”林瑤開口，語氣分外平靜。

修長的腿往前邁了一步，站定在她跟前，看她溫潤清秀的眉眼，明媚的眸子格外清澈，如閃耀的星辰，似乎歲月在她身上留不下任何雕琢的痕跡，她始終是她。

是他心裏那道永恒的月光。

他開口：“你，還好嗎？”

酒氣夾着一絲煙氣，給人一種頹喪感，像燎原後枯草逢生的氣息，與他這精英般深色西裝打扮不符。

林瑤腦中閃過無數罵人的髒話，最終懶得和他多說一句，冷靜說道：“好不好都跟你沒關系，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回學校了。”

秦湛黑色的眸子沉了沉，見她要走，有些急，抓着她的手臂：“林瑤。”

力氣有些大，掐得她手臂隐隐作痛。

林瑤皺眉，剛想發作甩手，他已湊近低頭，扣着她的後腦勺。

路燈微弱的光影與風在他們之間流轉，他的吻又重又急，血腥味瞬間自嘴唇間漫開，與尼古丁和酒精混在一起，幽黃的路燈光灑下，林瑤也喝了一點酒，但她十分清醒，清醒地看見他的失态和狂躁，幾乎是同時，她用兩顆虎牙的牙尖咬了他的唇，冰冷的血與濃烈的氣息疊在一起。

秦湛沒松開，似乎借着這種方式在挽留什麽，明知道她不吃這套，可見着她就沒有理智可言。

林瑤猛地推開他，眼睛紅得像兔子，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你是不是有病？”

秦湛擡眸，嘴.唇染了血色，紅得像罂.粟，她也一樣，此刻這飽滿欲滴的唇完完全全是他的痕跡不是那個車裏的男人的，也沒有其他人的。

只是他的。

“是，我有病。”

“是你自己選的路，現在又做這些想幹什麽？後悔了？玩了一圈覺得我還可以，又想故技重施？”林瑤咄咄逼人，她很少失态，強裝的冷靜還是被他搞得一團亂。

秦湛舔了下唇，喉嚨間也泛着血腥味，使他看起來有點邪氣。

“瑤瑤，我們談談，好嗎？”

林瑤嗤了聲，與他保持一米距離，眼神警惕：“談談？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談嗎？當初我等你來找我談的時候你在幹什麽？你不聞不問地裝死，現在你跟我說談談？你哪來的這麽大的b臉說這種屁話？”

她措辭很激烈，完全不給他任何餘地。

秦湛皺眉：“你之前說暫時結束了，我們還在一起，不做數是嗎？”

林瑤愣了幾秒，她确實說過，但那是氣話。

“別和我扯有的沒的，我沒空跟你玩這種感情游戲。”林瑤有點難受，她當時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他了，可是卻被冷戰到分手，連一個分手的理由他都不曾給她。

秦湛的朋友在遠處喊道：“阿湛，我先走了。”

秦湛目光一直落在林瑤身上，聽她語氣激烈，眼眶發紅，心裏某根弦斷了。

“我……沒玩感情游戲。”他回，聲音沙啞，“我現在可以……”

還沒說完，車又駛了回來。

是賀川那輛車。

賀川拿着合同下車，他本來想裝冷酷的，但是想了想還是早一點決定，畢竟他現在的處境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林瑤給他的機會也确實很珍貴，他不想錯過，加上電話裏沒有當面給來得實在，便讓司機又開了回來。

賀川個子高，又是偶像派，迎面走來便有種冷酷的氣場。

走到秦湛跟前時，也毫不遜色。

賀川看了眼林瑤，又看了眼秦湛，直覺告訴他兩人之間不太對勁，這男人不會是林瑤新看上的小鮮肉吧？幸虧自己回頭了，要不然這機會搞不好就流到別人那裏去了。

賀川對秦湛略有些敵意，林瑤嘴上說的是不想他賣火鍋底料，可實際上她可能還舍不得很多小鮮肉賣火鍋底料呢！

果然是想玩玩小鮮肉的大富婆！

賀川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眼秦湛，個子和他差不多，看着挺白，周身氣壓很冷，倒是不比自己遜色幾分。

“合同，給。”賀川遞過合同，故意說道，“我已經簽完字了，林瑤，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這話暧昧，他故意的，當着新歡的面兒先擺個姿态。

秦湛皺眉，瞄了一眼合同，卻被賀川翻了個面，故意不給他看，賀川朝他挑眉，眼神略挑釁。

林瑤接過來，翻了一下，她也感受到秦湛身上讓人發寒的冷意，以前他就那樣，她喜歡顧承衍，他會生氣，蔡聞送她回學校，他會生氣，她和別的男生讨論題目，他也會生氣。

以前真是幼稚，可也是因為這樣的幼稚讓她覺得青春真美好。

“賀川，謝謝你信任我。”林瑤開口，恢複了習慣性的溫和語氣。

賀川抿唇，看她臉色不是很好：“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林瑤搖頭，轉了話題：“這樣吧，明天我去找你吧。”

賀川點頭：“你真沒事吧？”

林瑤搖頭：“嗯，真沒。”

賀川也是見好就收：“那我先走了，晚安。”

“晚安~”

他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把外套罩在了林瑤身上，暧昧的貼在她耳邊：“老板，真不需要幫忙？”

林瑤皺眉，賀川已經起身，這小子還真是個人精！

“賀川！”林瑤微微嗔怒。

賀川朝她眨眼，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樣：“我知道。”

說完便重新上了車，透過車窗對林瑤揮了揮手：“走啦，明天見。”

車駛走，又只剩下她和他。

晚風浮動，樹影傾斜，薄薄的月光映得身影也很單薄。

“你和他…”秦湛開口，久久未平複心中的妒意，他說他是她的人，他把外套套在她身上，他貼在她耳邊，還有之前在車裏看到她低下頭和他在副駕駛接.吻…

那句親密無間的“晚安”。

她談戀愛了，是個很帥的男人，看起來很恩愛。

酒意散去，只剩空空的胃微微泛着疼。

“我們還沒分手…”秦湛開口，試圖用微信聊天記錄證明他們的關系還有一絲可能，“你自己說的。”

林瑤脫下賀川外套，放在臂彎：“随你了，如果上次沒說清楚，那這次我一次性說明白，我們結束了，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沒別的事，我要回學校了。”

秦湛抓着她手臂：“我有別的事。”

林瑤甩手，這回不讓他有任何動作。

秦湛松了手，眼睛有些發紅，忍着胃不适：“本來我這次回來就是找你的，正好，有事情我得和你說清楚。”

他抿唇，深吸了一口氣：“明天上午十點，學校門口，我來接你。”

林瑤看得出他不太舒服，前一世他的胃就不大好，她都記得。

可已經與她無關了，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牽絆。

“我不會來的，你也別等我。”

“上午十點，你來不來我都等你，哪怕是結束我們之間都需要一個正式的溝通交流，不是嗎？”他開口。

林瑤錯愕擡頭，遲來的結尾還是會到。

她輕哼，忍着不快：“我沒空。”

三個字，簡單直白。

“明天你幾點吃飯，我在食堂等你也可以，不會占用很久。”他退而求其次。

林瑤已經轉身，明知道他還在原地看她，就是不想回頭。

這兩年多的時間，他有無數的時間可以找她，可以選擇說清楚，偏偏他選擇了現在，不過就是玩膩了，覺得初戀美好，又想吃回頭草罷了。

林瑤這一晚失眠了，翻來覆去，明明兩人只談了幾個月的戀愛，但感覺談了很久，最後分開也沒撕破臉，但比撕破臉還惡劣。

愛情真不是什麽好東西，生活裏所有的事都比它簡單。

半夜她實在睡不着，查看了影響力值，細數這兩年，她捐了好幾所希望小學，也參與了一些公益項目，影響力值一直在飙升，可現在又穩步不前了，電影上映後，也只增加了50點心動值，總體影響力值9720點，離一萬還差280點。

時間還剩下一年半，按照最近一年的影響力值上漲情況，她有點危險。

能做的她都做了，該做的也做了，至于漲不漲得到一萬點，一切都只看天意。

剛剛重生的時候，她害怕死亡，不想英年早逝，可現在她對死亡沒有了太多畏懼，也不會覺得一年後死去是不能接受的事，她做了很多前一世不敢做的事，離開了那些對她差的人，交了一些對她好的朋友。

哪怕現在死去，她也沒有什麽遺憾。

後半夜林瑤做了個夢，夢見了秦湛，夢見了春天的青草地，夢見了又回到高一，他一身校服，他們在草地上看着天，忽然他俯身，親她的眉眼，然後是嘴唇，他們擁抱着，纏綿着，陽光和春天一樣美好。

然後是驚醒，眼中只有宿舍雪白的房梁，窗簾被風吹得幽幽晃動，她一身薄汗，臉頰微燙，很快恢複平靜，一切的美好僅存于夢中。

室友以為她做了噩夢，關切問道：“林瑤，你沒事吧？”

林瑤起身去洗手池沖了沖臉：“沒，做了個夢。”

“那就好。”

林瑤睡醒就不再睡了，看了眼時間，開始預習課本。

來北市後，她壓力陡然就大了，這裏的所有人都是曾經的天之驕子，也都是時間管理高手，而在這群人中只有拼盡全力才能保證自己不後退，不過也正是這種壓力，讓林瑤啃了很多額外的知識，她才知道秦湛前一世做的音節是多麽的前衛，它的理念遠遠超出了互聯網的內核，是依附于互聯網的媒介而滿足人類本能的一種産品，說它占據了半臂互聯網不如說它是精神毒.品，它用它的算法機制實現了千人千面，讓多巴胺分泌造成了對手機軟件的依賴。

筆尖在紙上拉出一條細長的黑色水筆線，按照前一世的時間點，音節應該已經上線了，現在還沒有大熱，但已經是初具模型的産品了。

林瑤在應用市場搜索了“音節”二字，沒有反饋。

她又在百度中輸入了“音節”，只有零星的幾個消息，都跟秦湛的音節完全不一樣，于是她把關鍵詞改成了“秦湛”“互聯網”等，在她搜索了一個小時後，終于找到了一家叫音階的公司。

音階——音節。

她看着音階的資料，給陸譯打了電話。

宋秦科技在這幾年也已擴大，先後投資過共享單車以及阿裏系騰訊系的幾個項目組，林瑤跟幾個項目組的老大關系也還可以，宋秦就像一匹黑馬，每個項目都穩紮穩打。

包括她交代陸譯的，拿出宋秦80%的錢去投資音階，陸譯清楚林瑤的為人，不覺得她會沖動行事，可他調查了音階，啓動資金不多，團隊也才五個人，負責人叫秦湛，。

陸譯記得這個人，當初林瑤提過，她的前男友。

“林瑤，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感情的事不要代入到投資裏，投資不是兒戲，何況是80%的資金，這完全決定了宋秦科技未來的命運。”陸譯沉聲道，宋秦科技說到底是他一手看着成長的。

林瑤輕飄飄說了句：“陸哥，宋秦的初衷就是屬于秦湛的。”

陸譯聽到了她的答案，驀的愣住了，他一直以為林瑤的目的是投資賺錢，所以選擇了發展勢态好的互聯網行業，原來她要的不是投資，是投人。

宋秦，送秦。

所以她早在三年前就擺布好一切，投資互聯網行業，引進互聯網人才，她做的一切都是在為這個叫秦湛的人鋪路，如今鋪了三年，人才儲備、交際圈都已紮實，只等秦湛的這一把東風。

賭人而不賭行業。

可是三年前，她還是高中生，那時秦湛應該也沒有任何的未來的發展動向，為什麽林瑤能準确知道秦湛未來的路，甚至替他鋪了一條已經特別明确的互聯網之路。

陸譯想不通，林瑤究竟是怎麽未蔔先知的。

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半，林瑤才複習完課本，手機有好幾條未接來電，哪怕删了備注，林瑤還是記得這串號碼，只是沒想到他還在用。

她收了書出了圖書館，中午的陽光刺得眼睛睜不開，林瑤伸手遮了遮，縫隙中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下一秒那人已經站定她跟前。

今天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和米色休閑褲，襯得人高白瘦，掩不住清冷高峻的氣質。

“你要說什麽就說吧。”林瑤知他甩不掉，便想說個明白。

秦湛下意識想替她拎書包，被她避開了，落了空。

“昨天晚上我拿到了第一次投資，所以我就來找你了，我終于有底氣來找你了。”他說的直白，沒有任何鋪墊，好似已經提前打過很多次草稿。

林瑤停下了腳步，擡眼看他，她從未想過是這樣的原因。

“你憑什麽覺得那時候你沒錢就是沒有底氣？”

秦湛低眉，長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陰影，随後擡頭：“我不想自己成為你的累贅，不想用自己來捆綁你，你太優秀了，而且那時候因為一些事我違約了，需要賠阿O雲很大一筆錢，未來對我來說遙不可及，更別說給你一個安穩幸福的以後，我想不到解決辦法，只能選擇逃避。”

林瑤想起那段時間他的回複，都很短，他要打零工，還要還巨額的賠款，異國他鄉，他用了兩年多的時間還清了賠款，她不知道他這兩年多是怎麽過來的，但一定不好過。

他繼續說：“去年年底賠償金都還清了，昨天也拉到了第一筆很大的投資，我才看到了一絲希望，我終于有資格也有底氣可以給你一個保障，所以我來找你了。”

他從包包裏掏出一沓合同書，提前就準備好的：“這是音階的股權書，我有62%的股權，另外一份是股權讓渡書，給你的，你簽字，以後我替你打工，你是我的老板，也是音階最大的股東。”

林瑤愣住了，這一切都太突然了，讓她有些錯愕。

秦湛從來都是那樣，不見得會說甜言蜜語，但會用言行證明他喜歡她。

“林瑤，我很想你，每次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告訴自己，再努力一點就能早一點見到你，過了這個晚上就能見到你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這一生沒戲了，但是一想到你明媚的笑臉，我又不甘心讓你與他人共度一生。”他的聲音沙的厲害，聽起來怪可憐的。

林瑤眼睛發酸，伸手接過他遞給她的股權讓渡書，深吸了一口氣，故作冷靜：“我想考慮一下。”

她将股權讓渡書塞進了書包，包被他順手接了過來挎在肩上。

“如果你拉不到投資是不是就不會來見我？”林瑤擡眼看着他。

秦湛唇線緊抿：“我給了自己五年時間，如果真的拉不到，那就認命了。”

林瑤不信他會認命，從來不信，他要是認命現在就是在阿O雲，坐在辦公室裏和大多數人一樣，拿着高薪做着穩定的職業，這不是他要的人生。

到了食堂，人群擁擠，她在前面，他在後面，他個子很高，一下成了食堂的焦點，引來無數側目。

“你沒談戀愛？”她随口問道。

他低頭恰好看見她小巧的鼻子：“沒空談。”

“所以現在有空了？”她略帶揶揄。

他把她往後拉了一下，林瑤撞在他胸口，前面拿着快餐快摔的男生灑了一地湯，幸好他手快，要不然她就慘了。

“也沒。”

“那你…”她站定身子，已到了打飯窗口。

彎下腦袋點了幾個菜，還記得他愛吃甜食，點了糖醋排骨和糖藕，又點了一些他愛吃的，刷了飯卡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他見她剛剛彎腰低頭，不覺想起了昨晚她與那個男人的親密關系，心裏頭特別不舒服。

“昨天那個男的，是你男朋友？”

林瑤拿紙巾擦了下面前的桌沿，看了他眼：“嗯。”

果然臉黑了。

他夾了塊米飯塞進嘴裏，堵得喉嚨發疼：“你喜歡他嗎？”

“挺喜歡的。”林瑤故意的，挖苦諷刺道，“就像你說的，你可以選擇去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但我也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沒人規定我得在原地等你，有些東西注定随着時間的更疊就會消耗殆盡，尤其是年少時候的喜歡。”

米飯太苦，苦得嘴巴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