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姐

春去秋來,冬去春歸,我來到古代已經兩年,回到現代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皇甫雀十六歲了,自去年行了及笄禮後就已成年。東漢取名,以單字為貴。據說父親當年給哥哥取鴻為名,希望他有鴻鹄之志,而雀兒出生後,母親則希望她一生都活潑快樂像一只無憂無慮的鳥雀。給女兒取名雀是她在彌留之際對襁褓中幼女最後的牽挂和惦念。因此,出生時母親給取的雀在及笄禮上正式成為我的名,而父親以河清海晏、天下升平為意給我取了清晏為字。

母親撒手人寰後,她唯一的妹妹——雀兒的姨娘主動承擔了哺育年幼的哥哥和雀兒的責任,對雀兒和哥哥精心照料,視如己出。姨娘一直未嫁,現在終日素面簡衣,食齋禮佛。

微風拂面,滿山杜鵑花開得如火如荼,我一身白袍男裝站在青青紅紅的山崗上向遠方眺望。古時候無論交通還是通訊都極不發達,除了鴻雁傳書,人們常常還通過登高望遠來寄托遙思,我如今也喜歡并且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寄托自己對親人和家鄉的思念,而自己與他們之間橫隔的不是山高水長,卻是一段一千八百多年的悠悠歷史!

此刻,長安城內的百姓正紛紛奔走相告,雀躍歡呼:董卓已被司徒王允和呂布連手殺死了!這個廢少帝、殺太後、遷都長安、殺戮大臣、殘害百姓、禍害天下的惡魔,給社會和百姓帶來了巨大災難,至此,董卓之亂宣告結束。

從山崗上下來時天色已将晚,我邊走邊思忖下次以何種理由躲過姨娘的“監視”。

董卓死了,父親皇甫嵩被官複原職。他如同一匹精神振奮的老馬不顧年邁的身體,昨日已和哥哥皇甫鴻一同領兵出征,為國效力去了。

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只能待在屋子裏學習琴棋書畫和刺繡女紅,要麽就是到有着四角天空的院子裏踢踢毽子蕩蕩秋千活動活動,這些就是待字閨中的女孩兒全部的生活內容。身為二十一世紀的知識女性,我深深體會到漢代閨閣小姐的大不容易,盡管,沒有穿越到需要裹小腳的年代去已經足夠讓我慶幸的了。

父親皇甫嵩為官清廉,家裏只有衛兵和幾個粗使仆人,我沒有貼身丫鬟。孤獨的我很想念自己的朋友們,可惜,就連關文,這位關羽的後代也沒跟着我穿越過來,我悲哀地猜想大概她的前世在這個時候還沒有出生。

不過,總算還有一件值得寬慰的事情,那就是:雖然我穿越後年齡身體都變小了,但我試了試,防身的技能倒沒有大幅度縮水。這套技能在漢末的年代顯得多麽的重要,我後來才切切實實意識到:這直接關乎我的小命。

說起這件事,還要歸功于我爸爸的先見之明:他讓我從少年時開始學習跆拳道防身,多年練下來,我現在同時對付兩三個赤手空拳的男子一點不成問題。因此,即使外面不很太平,尋得間隙我也敢偷偷跑出家門溜達溜達。

大步流星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是長安最繁華的街市——朱雀大街。街道兩旁的槐樹已經枝繁葉茂,在它們的掩映下可見樓閣殿宇鱗次栉比,商鋪生意繁忙,人聲嘈雜。很明顯,董卓的死給戰亂下久不景氣的經濟帶來了一定程度的複蘇。

我忽然瞥見街頭一角有兩個混混樣的人在尋釁滋事。待走到那個賣字畫的攤子前,我才看清攤主是一個瘦弱的男子,一身儒士打扮的他被兩個油頭粉面的不良青年推推搡搡毫無招架之力,樣子無辜落魄,可眉宇間卻有一股子少見的英氣。我忍不住多打量幾眼,這一仔細看竟感覺那攤主居然也是女扮男裝。

世道亂,出門扮男人是很多女孩子保護自己的無奈方式,可惜,這個姑娘還是被這兩個壞人看破并欺負,我感嘆。轉眼,那女孩已被逼入死角,兩個無賴還不時用髒手在她臉上摸來捏去,女孩憤怒的眼中閃着屈辱的淚花。

我忍無可忍,顧不得許多,便急步上前,趁其不備,一個前踢一個側踢用力将兩個衣冠敗類踢倒在地。趁他們二人還疼得沒能直起身子來追,我拉起那位女孩就跑。

我拉着她穿街過巷,七拐八拐,直到進入一個安全的巷陌,我這才松開那位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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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孩和我年紀相仿,她看我身着男袍,大概以為我是男子,始終低着頭,局促不安,我試着安撫她:“你也是個女子吧,我們一樣。你這樣費力地抛頭露面來賣這些字畫,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那姑娘這才擡眼仔細地打量我。她粗粗的眉,漆黑的瞳,透出非凡的聰慧,倒是和關文有七八分相像。大概瞧出了我真是女孩子,她明顯放松了戒備,一時悲從中來,聲淚俱下:“感謝姑娘施救的大恩!當初董卓專權時,強迫家父蔡邕出仕編修漢史。現今董卓亡了,司徒王允卻指責家父是國賊董卓的死黨,已收捕下獄。母親急怒攻心下一病去世了!我用家中僅存的積蓄埋葬了母親,希望賣字畫詩稿能籌些錢,然後去找人幫忙救出家父。”

我記得:蔡邕是東漢大文學家,他的女兒,也就是蔡琰,字文姬,乃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才女和文學家,精于天文數理,既博學能文,又善長詩賦和音律。

我驚嘆了一聲:“啊!原來你就是曠世之才蔡邕的女兒,才女蔡琰蔡文姬。能親眼見到你本人,雀兒真不知是幾世的榮幸!”

她羞赧起來:“姑娘過譽了。姑娘你的名諱是雀兒?”

“我叫皇甫雀,你可以叫我雀兒!”我想了一下,回答道。雖然我現在已經成人有了字,而且同輩之間互稱字更合乎禮貌和規矩,但我希望這女孩叫我雀兒,就和父親姨娘哥哥這些親人一樣。許是太久沒有同齡的朋友,我看着這張眉目頗像關文的臉,很想和她親近。

“誰能幫你救出父親呢?”我又問。

“我想去拜托家父的友人——東郡太守曹操,請他試一試。”

文姬雖高自己半頭卻手無縛雞之力,救父之心如此迫切卻又無依無靠,說不定還沒找到曹操,這嬌俏的人兒自己就先落入賊手了。看來,回到古代後,我和關文的性格互換了。我得保護她,我這樣一想,當即拿定主意陪她一起去。

一向小心謹慎的姨娘是絕對不會答應我去冒這個險的。于是第二天黎明時分,趁姨娘還在念佛,我留了封書信,又穿了哥哥的衣服,帶足銀兩,就和文姬一起匆匆趕往曹操現在所在的兖州去了。

走水路比騎馬快而且匪患少,所以我們經黃河順流而下。不料,我因為沒有坐過木船,暈得很厲害,一路伏在船頭吐酸水。好在,文姬一路陪伴,對我多有照拂。

一天夜晚,星鬥滿天,我和文姬雙雙坐在船尾聊天。文姬單手捧臉望着寬闊的河面,陷在她的回憶裏:“我是從小聽着父親的琴聲長大的。記得我六歲那年,父親在庭院中撫琴,在一旁玩耍的我背對着他說‘我猜您正在彈的是第一根琴弦,對嗎’,父親很驚訝,故意大力彈斷了第四根弦讓我指出,我又說對了。父親非常高興,連連說我天資好。她抱着我轉啊轉,我們笑得好開心哪,母親摘菜回來說大老遠就聽到我們父女爽朗的笑聲!我是多麽想再回到那個時候。”

我也被她的憂傷感染:“我也很想念我的父親。我的父親雖然表面一貫嚴厲但其實他內心裏也很寵我。年幼時,他常常帶我出去玩,走累了就讓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唱歌給我聽。他還常常喜歡用手指邊摸邊數我的肋骨逗我玩,癢得我笑個不停。”

黃河水卷着泡沫嘩啦嘩啦地一陣陣拍打着船身,夜已經深了,風吹過來有些涼涼的,帶着河水淡淡的腥味兒。我和文姬卻背靠着背,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毫無睡意。

文姬家學淵源,知書達理,令我很欽佩;文姬也欣賞我的坦誠仗義,加上我們一路苦樂相伴,彼此越來越親密,很快成為了一對知心朋友。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我效仿古人拉着文姬跪在船頭以水當酒,對月叩拜,義結金蘭。文姬大我月份,為姐,我為妹。我們約定:今後以姐妹相稱,不管到了何時何地,互相信任,互相幫助,永不生隙。

盡管我們日夜兼程卻還是用了一個多星期才到達兖州,今天的山東省境內。兖州并不太平,黃巾起義殘部青州黃巾軍攻入兖州,将兖州刺史劉岱當衆斬首,兖州州中無人主事,上下一片慌亂。兖州治中與鮑信親迎曹操岀任兖州牧。我們到那兒的時候,曹操卻并不在兖州——他去長安劫獄了。我們恰巧與他錯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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