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吸血鬼收獲頗豐,一般代表人類要倒黴。
和血族打交道這麽長時間,萊恩斯有這個自知之明。
安德烈從來不是聽話的獵犬,所以生氣沒有意義,萊恩斯飛速做出最壞的心裏預設,并加固了心理素質,保持冷靜地看向心情頗好的安德烈。
“你都做了什麽?”
“讓不願意來的離去,願意留下的如願。”安德烈說,“是不是很民主?”
民不民主萊恩斯不知道,他只覺得安德烈在扯蛋。早晨已經來臨,大廳裏一片寂靜,沒人知道作業發生了數起逃獄事件和一起謀殺。
修女此次來得步履匆匆,她們手上沒有端着木盤子,而是個個握緊手腕,垂着頭,宛如等待什麽聖人的降臨。
在一隊漂動的黑色長袍後,一雙黑紅色相間,金絲勾線,鑲嵌寶石的靴子踩着彩玻璃投下的光輝優雅前行。
“踢踏。”
“踢踏。”
修女敲響了每一位日行者的房門,宣告今日有神的旨意要宣布,要他們盡快出來。
萊恩斯沒來及聽安德烈把昨夜的事說個明白,只得到幾句模棱兩可,比牧師的禱告還撲朔迷離的廢話,就被修女打斷了。
安德烈施施然披上卡爾的鬥篷,把長發豎起,對黑着臉的萊恩斯說,“該迎接客人了,萊恩斯,我們的矛盾為何不待會兒再聊呢?”
萊恩斯看着安德烈那頭金發變作蓬亂的亞麻色,顴骨變得更加硬朗,暗金色的眼睛變作一汪純淨的潭水。
這是卡爾的模樣。
萊恩斯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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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者陸陸續續地聚集在大廳,修女已經來催了兩次,此時吵架只會暴露問題。萊恩斯不知道安德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也只能暫時配合。
大廳裏日行者少了一大半,從一樓出來的人只有個位數。對此幸存者沒有過多的遺憾或是驚恐。
那些人多半化作了他們此時呼吸的空氣中的一把塵埃,弱者沒有生存的權力。這是黑市的基本法條。
黑紅靴子在地面打着拍子,清脆的聲響繞着神殿的基柱盤旋而生。歌聲幹澀刺耳,古怪難聽。卻沒有一個人制止。
一位修女湊到黑紅靴子身邊說了一陣。打着拍子的靴子停下。
“歡迎各位來到神的家!我是勞倫斯,北區神殿的大牧師,很遺憾未能在第一天與諸位相見!希望你們在這裏能得到屬于家的溫暖!”
勞倫斯轉着拐杖,向前行了一個标準的歡迎禮。
他帶着一頂誇張的禮帽,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尖下巴蒼白如血,微笑時兩顆鋒利的獠牙明晃晃向所有人打招呼。
大廳安安靜靜,沒有人應答勞倫斯。修女們垂頭直立,一言不發。日行者們也沒人敢輕舉妄動。
勞倫斯并不覺得尴尬,他擡起帽檐,一雙上挑的眼睛在陰影裏發着精光,像一只吃肉的狐貍。
“你們之中有幾位我有所聽聞,當然,是從神的口裏聽說。最有趣的是一位叫卡爾的先生。他長什麽樣來着?”勞倫斯用手杖敲響太陽穴,做出思考的動作。
“啊!我想起來了。願神寬恕,年齡大了記性總會有些差勁。”
“他有亞麻色的頭發,藍眼睛,英俊的臉蛋,還有傲人的血脈。他幫助我們的姐妹兄弟找到應走的路,并殺掉了背叛神的信徒。”勞倫斯贊嘆到,“他簡直就是神的化身!”
勞倫斯大張雙臂,拐杖一頭剛好點到窗外射進的一縷陽光上,場景如同歌劇。只有一個演員,和一群忐忑不安的聽衆。
“那麽,我有幸認識一下這位先生嗎?”勞倫斯微笑着審視人群,大禮帽卡在眉毛上方,露出他整張臉。暗紅的眼瞳如冷箭在每一個人身上劃過。
那絕不是贊賞,而是冰冷的殺意。
安德烈取下兜帽,對上勞倫斯的視線,微笑着點頭,用口型無聲傳遞出三個字:“不客氣。”
勞倫斯緊繃的嘴角瞬間上揚,瘋子一般緊緊盯住他,“和我想的一樣,很有趣。”
“想必各位還有些迷茫,請允許我來做些解釋。”勞倫斯收回目光,重新面向所有日行者,“你們當中不少人已經融入神的天堂,留下的就是被神選中的侍者。我本以為這次考驗要持續幾天,但我們的卡爾昨夜幫助了那些迷途中呃羔羊。讓所有人去到了該去的地方。”
幾個認識卡爾的日行者紛紛轉頭看向安德烈,有驚懼,也有防備。
安德烈照單全收,坦然地站在隊伍最外圍,好像勞倫斯讨論的并不是他。
“那麽接下來就是神為諸位準備的盛宴,盛宴将在十日後舉辦,在此之前,神為大家準備了專屬的住處,就在神殿的內側,會有修女帶領各位入住。很高興認識諸位,後會有期。”
勞倫頗為紳士地行李,由修女簇擁着踢踏着他的靴子,哼着曲子離開。
當那抹極具戲劇性的身影消失在大廳,靜谧的人群變得熱鬧起來。有人淬口水,有人罵娘,還有人理智分析具體情況。
而黃毛和霍斯在看到卡爾身邊的萊恩斯後,不約而同黑了臉。
修女近人情地等待“神侍大人們”發洩完情緒,上前有請每一位日行者前往新的住處。
安德烈已經扣好了兜帽,只維持眼睛和頭發的顏色,其餘已經變回本來的樣子。不熟悉他的人不仔細看無法發現區別。但萊恩斯陡然看見一只藍眼睛的顧問先生,心裏的別扭和被隐瞞的不滿瞬間糾結在一起,就差滾在地上打一架了。
日行者的行李都很簡陋,也只有萊恩斯還背着個包袱。一隊又一隊的人們從大廳離去,沿着每晚修女出現的路線走進神殿深處。
神殿內側是環形設計,中間圈着一片空地,正中央拜訪一架巨大的倒十字架,纏着黑色的曼陀羅花。
走過漫長走廊,是神殿設置的正式卧室。這些房間比大廳的房間大不少,并且明顯定期有人打掃。甚至擺放了不同語言的書籍,香燭,以及一支紅酒櫃。
修女絕對尊重客人的隐私,完成引領任務後火速離去。
萊恩斯放下包裹,沒工夫打量新的居住環境,直接把安德烈堵在了門口:“說清楚,你昨晚做了什麽,現在是什麽計劃。”
安德烈關上門,屬于他的空間只剩下玄關一角,後面是門,前面是明顯氣得不輕的獵人。
形式看起來很險峻。
“真兇啊,長官。”安德烈聳聳肩,輕巧地擦着萊恩斯的肩膀走向客廳中央碩大柔軟的沙發,并取下一瓶紅酒和一支高腳杯。
“公會不斷提供神血的目的很明顯,就是為了篩選。選出一群狗中最兇會咬人的那一批,将劣品回收。”安德烈聞了聞紅酒,露出滿意的表情。
“晚上修女們會給每一個房間畫上陣法。陣法不止能隔音,還能吸收血液。飲下神血卻承受不住高級血脈的日行者會五髒六腑被灼燒而亡,而他們的血液就會被陣法吸收。這就是所謂的‘和神在一起’。”
“能活下來的有兩種人。一,不喝神血。二,承受住神血的人。哪一種都不會觸發陣法,喝下神血的人身上就會有神血的氣息,那些修女依靠這個辨別哪些是晉級者。而不喝的,總會因為饑餓而飲下毒藥,或者被活活餓死。幕後之人要做的就是等。”
“在這種情況下,我處于好心幫他們篩選了一下。該喝的今晚就會喝下。不該喝的,就早些化為灰燼。免得浪費我的時間。”安德烈朝萊恩斯眨眼睛,好像再說不客氣。
“你把他們放走了。”萊恩斯盯着安德烈,突然開口。
安德烈挑眉,問:“為什麽不能是我把他們殺了呢?”
“你帶上鬥篷就會終止整張臉的幻術。這證明你在節省力氣。目前來說,你還是一只餓肚子的吸血鬼。那些日行者在你眼裏就是行走的美味,不去品嘗而單單只是殺掉有些浪費。”
“我的品味很高,雜牌貨可入不了我的口。”安德烈反駁。
萊恩斯抿着唇,面色不善地看着安德烈,“我讨厭有人利用我還和我開玩笑,對于這種人,我通常會請我的槍給他一子彈。”
獵人暴躁異常,安德烈感到自己碰觸了邊界,出于愛好和平,做出了退讓:“你真無趣。”
萊恩斯不置可否。卻認真地松了一口氣。
一只吸血鬼突然發瘋屠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什麽保存體力,拒絕浪費,都是站不住腳的證據。
他只是打心底希望安德烈把人放了,得不到肯定回答,萊恩斯的心就是懸的,生怕下一秒就面臨拔槍還是不拔槍的尴尬選擇。
“卡爾跟他們一起走了?”萊恩斯問。
“答對,獎勵一分。”安德烈此時是順野貓毛的好心人,毫不吝啬地回答。
“接下來什麽計劃?”
安德烈沒有直接回答,反問萊恩斯,“今天那個靴子男,你有什麽看法?”
“演技不錯。”萊恩斯板着臉回答。
安德烈回頭打量萊恩斯,露出一個疑問的表情。
萊恩斯聳肩,朝安德烈說:“開個玩笑,你真無趣,顧問先生。”
作者有話說:
虎口拔牙安德烈,睚眦必報萊恩斯
這就是CP吧(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