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安德烈對萊恩斯突如其來的幽默有些無從招架,和獵人對峙了半分鐘後,舉手投降。
“勞倫斯這個名字我有些耳熟。他是血族貴族中的一支。那個家族的族長天性花心,在外留情無數,子嗣衆多,但能力都很一般。勞倫斯就是其中之一。”安德烈說。
“他是個标準的自負的蠢蛋。在血族口碑一向不好,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他。他的出現至少證明,黑色曼陀羅背後有血族貴族在支撐。”
安德烈說着笑了一下,“說來也是有趣,這個公會有血獵,有血族,宿敵連手,還真是少見。”
“剛才路上巡邏的士兵當中,大部分都是人類,手背也沒有曼陀羅花的印記。”萊恩斯說,“即便血族和血獵的人連手,我也不傾向于他們是一家的。”
“認同。”安德烈愉快地回應,“所以最簡單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挑撥離間。我相信以勞倫斯的脾性,一定不會獲得人類朋友的好感的。”
“血獵的文職人員也一樣。”萊恩斯贊同到,刻薄地數落着血獵那些沒用的飯桶。
“目前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安德烈問,“你想先聽哪個?”
今日的安德烈問題過多,萊恩斯冷冷地看着他,沒有要回應的意思。
安德烈晃着紅酒杯,放在嘴邊飲下一小口,“好消息是我們有挑起争端的東西。壞消息是,我和勞倫斯關系不好,或者可以說,有仇,單方面的。”
“所以他對我的氣息很熟悉,時間久了一定會露出蛛絲馬跡。并且,”安德烈指着方才經過的一件類似辦公室的屋子,說,“很不巧的是,我在那裏看到了您的肖像,下面寫着通緝令的那種。”
“……”萊恩斯沒想到安德烈還有時間去偷窺別的房間,也沒想到通緝令竟然能傳到這裏。
通緝令代表公會一定和血獵的人有聯系,也證明萊恩斯早晚要被認出來。而由于勞倫斯的存在,安德烈的身份也很容易暴露。他們必須在被發現之前想個辦法。
“十天後就是盛宴,我不認為真的會有神賜下宴席,多半是另一個陷阱。”安德烈分析到,看到萊恩斯認同地點頭,從酒櫃拿出另一只高腳杯,為萊恩斯倒上紅酒。
“我這裏有個辦法。探長大人有興趣聽聽嗎?”
安德烈這杯酒和這個提議都來得太過自然和巧合。很難不讓人懷疑是預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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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吸血鬼最會設陷阱,且誘餌給得又精準又美味。萊恩斯接過酒杯,做了一只願者上鈎的魚。
公會依舊每天給新來的神侍們提供上好的神血作為食物。一同前來的使者們始終和日行者們呆在一起,從諾茲被評為叛徒後,剩下的這些使者更加安靜和孤僻。從未和其他人有過交流。
安德烈對這種态度頗為好奇。作為破格成為使者的日行者,他的房間和其他使者被安排在一起。那些屋子一天到晚除了修女來送神血時會打開一個縫隙,其餘時間都是緊閉的。
神殿平安無事渡過了三天時間。直到走廊盡頭的屋子被一隊裹着鬥篷的士兵強行推開。
巡邏人員只有夜裏才會出沒。安德烈為了盡快弄清楚公會目的,每晚都外出打探。
夜裏的神殿安靜無比,連端着血瓶的修女儀仗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好似安詳而柔和。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在第四天,安德烈終于等到了隐藏在神像裏的魔鬼。
巡邏隊不似修女們文靜,他們的鬥篷裏挎着銀槍,背後背着聖器。他們是巡邏隊,也是裝備齊全的獵人。
安德烈在這之中看到了不少有幾面之緣的熟悉面孔。他們或許屬于歐文,或許屬于某個文職探長。剩下的還有一些,則在黑市的酒館裏見過。
這是個複雜的隊伍。獵人,警察,罪犯,流氓,還有瘋子。統統披上制服,一臉嚴肅的為“神”效力。
今日巡邏隊有備而來。安德烈很幸運,剛打開門,就看見了來勢洶洶的隊伍,于是虛掩起門,不動聲色地觀察。
他旁邊的屋子屬于一位神的使者。
巡邏隊中有人用刀刃撬開門鎖,一腳踹開屋門,在裏面的人有動靜之前關上門。
門口留着兩個巡邏隊隊員,從隊尾把一直跟在後面唯唯諾諾的修女拽到門前,仰着下巴示意她。
修女手裏端着血瓶,步子被推得踉跄,但表情沒有多餘的驚恐或嫌惡。
“你們不進去,陣法會無差別攻擊你們。”修女端着血瓶,對身後虎視眈眈的兩個男人說。
兩個男人罵了一聲,推開修女,指着女人的鼻子威脅:“少搞花樣,你主人在我們探長那還得低一頭,今天誰死了你也跑不了。”
修女斂眉,退後一步躲開男人沾着銀繡味道的手指,一言不發。
男人們拿女人沒有辦法,又忌憚陣法,于是罵罵咧咧地進門。
走廊狹長空曠,修女注視着房門關閉,端着血瓶轉身向黑暗的走廊彎下腰。
高跟皮鞋踩在地面上造成的叩擊聲回蕩而來,修女抱着血瓶,恭敬地向來人敬禮:“伯爵大人。”
勞倫斯換了一身禮服,帽子依舊誇張,歪頭時會壓在鼻梁上,只露出一只眼睛。
“嗨呀,我的朋友又不聽話地來搶我的食物了?”勞倫斯踱着步子,捏住血瓶,長指甲刮在玻璃表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一共十三人,沒有高級探員。但依照他們的行事作風,應該有歐文的指使。”修女說着舉起右手,纖細蒼白的手腕上套着一只刻有花紋的镯子,手腕周圍有一圈燒傷。
“天啊,看看這群粗魯的莽夫對我的寶貝做了什麽!”勞倫斯叫道,憐惜地握住修女的手腕,爪子狠狠剮蹭手镯,把聖器掰成了兩段。
他掐着修女的下巴,珍愛地撫摸,“不懂得欣賞美的蠢貨。自以為是的弱者。我們該給這些人類一些教訓對嗎?”
修女老實地站着,似乎享受勞倫斯的撫摸,“是的,伯爵先生。”
勞倫斯滿意地揚起嘴角,兩顆鋒利獠牙泛着照進走廊的月光。
“你最懂我。”他說着抽出修女手中的羽毛筆,在門上畫了陣法,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勞倫斯絲毫沒有掩蓋自己的氣息和特征,完美侵占了神殿,把這裏當做了他的巢穴。幸運的是,這裏的日行者和吸血鬼衆多,氣息駁雜一些并不好引起勞倫斯的注意。
安德烈擠過門縫,抓着勞倫斯誇張的燕尾服下擺,一溜煙混進了房間。
如巡邏隊所願,陣法屏蔽聲音,并且吸收血液,但他們沒有和吸血鬼共處一室的興趣。
屋子裝修與日行者居住的房間都差不多,只是客廳鋪開的巨大地毯此時沾滿了血,蜿蜒着流向門邊,被運轉的陣法吸收的一幹二淨。
“啧。看看你們對神的使者做了什麽!”勞倫斯舉起拐杖,佯裝憤怒地敲擊地面,打斷了圍成一團的巡邏隊。
地毯中央的血渾濁不堪,間或零星掉落物體燒焦的碎屑。牆角,一個男人捂着胳膊痛苦呻吟,不遠處還躺着一具身着巡邏隊服裝的屍體。
一汪鮮血中,使者團在地毯上,身上燒灼的痕跡以及流血的傷口不斷愈合,皮肉翻攪,疼痛但救命。比起遠處嗷嗷直叫的巡邏隊隊員,使者的耐受度顯然高多了。
勞倫斯贊賞地打量着地上的男人,用餘光撇向自動退開的巡邏隊。
他們裝備齊全,子彈和聖器足夠殺掉神殿所有的日行者。
“如果我還沒有眼瞎的話,閣下手裏拿得是屬于血獵的聖器。我記得合約裏禁止巡邏隊佩戴除槍和匕首以外會對日行者造成傷害的器具。”勞倫斯眯起眼睛,寬大禮帽向後揚,剛好露出他泛紅的眼睛。
“呸,什麽破爛合約,沒有我們大人,公會早就解散了。你一個來這裏管女人的,夠格和我們聊嗎!”巡邏隊為首的男人抓好聖器和槍,朝勞倫斯罵道。
勞倫斯的笑容瞬間消失,不愉地看向罵罵咧咧的男人。
安德烈早就離開燕尾服,找了個地方看戲,聽到巡邏隊隊長的話默默換了一只離那男人遠一些的桌角。
屋子裏只有牆角男人期期艾艾的喊聲代表痛苦,勞倫斯的沉默讓探員們以為他們說準了。
這個裝神弄鬼,自诩清高的怪人每天自以為是,看不起他們,早就惹來不少厭惡。更何況說是伯爵,但手裏只有一隊什麽也不會的女人。
巡邏隊隊長嘿嘿笑着,眼神往門外面瞟:“哎,我說你一個人,哪用得了那麽多女人,你給我們兄弟一人配一個,這什麽破使者我們就不動……”
“你說你要用誰?”
“啊啊啊——!!”
勞倫斯把手裏一坨裹着布料的血紅軟肉扔在一邊,垂眉看着男人縮成一團滾在黏膩的血堆中。
“你!……你!”男人捂着下身,驚懼而憤怒地仰頭看勞倫斯。
後者沒有再施舍給他機會,高跟皮鞋粗短的鞋跟精準踩在脖頸,勞倫斯皺起眉用桌布擦着手看向面前的一群男人:“你們對女人有什麽誤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