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舍不得兔子套不着狼

“這是我舅媽?”宋津言沒有看賀天行,純黑的眸子垂視鋼琴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們是……”楚唯解釋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男人強硬的打斷。

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只是撂下一句話:“她會是你的老師。所有音樂相關的東西你都可以跟她請教。”

“是嗎?”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再擡頭,手指輕輕敲擊着琴鍵,語氣淡淡的不帶有任何情緒。

楚唯覺得很怪異,無論是這對“舅甥”的相處模式,還是宋津言本人給她的矛盾感。

她拉着賀天行出了門,大門再次被傭人關閉,外面灑進來的光也跟着退了出去,只留下頭頂的奢華又冰冷的水晶燈。

鋼琴前的少年節奏忽然亂了一下,然後又寂寥的背影一如往常。

“我怎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成了他的老師?你們……真是舅甥關系?這到底是要做什麽。”

賀天行沉吟了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他是我一個世家姐姐的孩子,他父母早亡很喜歡音樂,你只需要做他的老師,其他的不用管。”

“負責小世界管理的主腦告訴我,這些小世界裏會出現被植入正在修養的精神體的情況,我懷疑……。”他這段時間也找了不少人教他,無一例外每個人不到兩日就請辭。

他至少不能讓宋津言按照原世界的軌跡被判定為反派,只有這樣在江岸從氣運之子的位置上跌下來的時候,這個世界才會自動由宋津言補位。

賀天行看了一眼還在思索的女孩,也許楚唯出馬會有奇效,反正無論如何,柳依的系統他是一定要銷毀的。

況且,那條線後面似乎還有一條更大的魚。

執行守則第一條:化磁且叛者,當殺!

這些東西是不好跟楚唯言明的,賀天行面色冷硬,明明早上還抵着人心裏泛着酸勁兒,現在倒是想起了他作為執行官的守則。

楚唯眼波流轉,片刻間思緒百轉千回,她勾了勾嘴角,回身再度按了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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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些怔忪,他并沒有看見女孩是怎樣的神情,只是對她這麽不發一言的态度有些差異,門緩緩關上,連同楚唯也一起關在裏面。

鋼鐵城堡裏依舊是水晶燈,依舊是沉默無聲的傭人,好像一切跟往常并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多了個楚唯而已。

“我可以叫你阿言嗎?宋津言這個名字很好聽,像是一位酷酷的律師。”

女孩眉眼彎彎,比水晶燈還明亮的眸子映着鋼琴,也映着坐在鋼琴前的他,仿佛一切黑暗都将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我的父親确實是位律師,他在我四歲的時候去世了,我的母親也在幾年後殉情。這架鋼琴是她的遺物。”

仍舊溫朗的聲線訴說着以前的不堪,宋津言語氣低落,像是乖乖坐在街角等待路人撫摸疼惜的小狗,等着誰給他的脖頸挂上鎖鏈,成為某人的所有物。

“……節哀。”他的悲慘遭遇似乎也确實引起了楚唯的憐憫,女孩把手輕輕在他肩頭拍了拍,以示安慰。

宋津言注視着鋼琴反光處女孩的倒影,手指溫柔的撫摸琴鍵呓桦,像是在對待自己的愛人。

“我沒事的,都過去了也習慣了。我最近在練習郎尼大師的《齊鳴》老師要聽聽嗎?”他轉過身,望着楚唯的眸子充滿了希翼與渴望。

她自然是欣然接受,這首曲子是上個世紀郎尼為了戰争中死去的人們所做,沉悶而激烈是轟鳴的炮火,舒緩而悠遠是生者呼喚死者的同吟。

宋津言手指在鋼琴上蝴蝶般靈活的飛舞着,水晶燈被反射出的光暈不規則的落在他的身上,他腰杆筆直清隽堅韌,像是這座城堡裏拔地而起的青松。

一曲畢,尾音還在屋子裏回蕩,楚唯從身側靠近宋津言,将他收回的手腕重新擺回鋼琴上,雪白細膩的手指墊在他手腕下,往上擡了擡。

他手指下意識的縮了一下,想要收回去又或者說躲避她的觸碰,不過還是強迫着自己随她擺弄。

楚唯眉尾輕揚,再度靠近,前傾着身子去按左側的黑鍵,幾縷發絲不可避免的落在宋津言脖頸處。

近到能看清她臉上細小可愛的絨毛和纖密的睫毛,琥珀色的眸子明若晨星,認真時的人總是別具一番魅力。

更別提,是為了他認真。

不清楚是烏發還是身體傳來的馨香,仿佛成熟的蜜桃,誘人撥開外皮去窺視她的清香甜軟。

宋津言沒忍住,悄悄繞了縷調皮的發絲在指尖玩弄着,末了置于鼻間輕嗅,趕在她起身之前不舍地松開了手。

“老師要在這邊住嗎?二樓有很多空餘的房間,您平日裏有習慣用的沐浴露或者洗發水的牌子嗎?我讓傭人去買。”少年善解人意道。

楚唯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這麽貼心,不過還是拒絕了他的好意:“謝謝阿言啦,不過我應該不會在這邊住,兩周之後有個節目,到時候不太方便。”

“欸,對了,這架鋼琴有兩個音不太準,如果阿言不想讓人調試的話可以換一架來彈,不然也太可惜這麽高的水準了。”

女孩笑着補充:“看起來你小時候應該就很有天賦。”

宋津言也笑了,笑得溫柔,他自認其實是沒什麽天賦的,不過練久了,沒有也成有了。

少年帶着未達眼底的笑意,目光沉沉的看向這架據他說是母親遺物的鋼琴,音不準他當然知道,只不過也并不在意,它耐用就夠了。

“現在應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明天再來看你。”她跟宋津言打了招呼,開始往外走。

“老師,方便的話,可以問一下你的姓名嗎?”宋津言詢問沒被挽留成功,準備回去的女孩。

“楚唯,楚歌的楚,唯一的唯。”

少年看着她揮手遠去再次從他的世界裏消失,眼神有些朦胧失神。

叫做楚唯嗎?

楚唯走出這座閣樓,身後冰冷的銅牆鐵壁離她越來越遠,就在她剛要走出莊園大門時,又聽見熟悉的,跟她來時如出一轍的砸琴聲。

她往身後望了眼,那座閣樓在莊園裏不起眼的一隅,被遍布的綠樹滿花遮掩的死死的,只留下不引人注目的一角。

這樣死氣沉沉的鋼鐵城堡有可能養育出一個真正溫和謙順的少年嗎?

楚唯回憶擡起他手腕時的觸感,心中微冷。

是疤,密密麻麻的,猙獰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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