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陳非與顧靖揚相交至今,兩人從最初的一見如故到現在的莫逆之交,一直走的是精神路線,談天論地也好;扯古通今也好;甚至推杯換盞推心置腹都不在話下,對于男人來說最重要的事業的部分,兩個人反而極少讨論,陳非聊天從不涉及顧靖揚的公事,顧靖揚也不會探聽陳非的職業規劃,更不用說,探讨什麽合作的可能性。

所以當顧靖揚提出要陳非幫忙接待JP的時候,陳非十分驚訝,一則他不相信GMJ連個合适的翻譯都請不到,二則,他以為顧靖揚是夠了解他的,目前的生活很平靜,他暫時不打算改變。

顧靖揚看着低頭不語的陳非,倒沒有覺得失望,對陳非可能的拒絕他早就做好了準備。他也不打算打感情牌,那招對陳非沒有用。慢條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飯,等陳非答複。

過了好一會兒,陳非才緩緩開口:“Andrew,我相信一個優秀的法語翻譯并不難請。”

顧靖揚很幹脆地點頭:“是的,如果只是單純翻譯的話。”

陳非在商場上打滾那麽多年,當然明白顧靖揚的意思,一個能夠直接溝通的公關,與一個依靠翻譯的公關,起到的作用是截然不同的。

“我不是你們公司的人,即便我做得再好,也不會為你加分。”

顧靖揚搖頭笑道:“你錯了陳非,你如果能讓JP高興的話,雖然不能為GMJ加分,卻一定能給我加分。而幫了我就是幫了公司,最後也是一樣的。”

陳非放下碗筷,終于肯直視顧靖揚的眼睛:“你那麽肯定我能做好這件事?我對電影行業并不了解。像他那樣的大導演,一眼就看得出來我是個菜鳥,你确定他會高興?”

“陳非,我并不需要你懂得電影行業,談判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可以,我只是需要你幫我招待他幾天,陪他逛逛他想去的地方,吃吃飯,讓他透過你可以多了解一點這個國家,并對這個國家有更好的印象。我相信這對你來說很簡單。”

顧靖揚盯着他的雙眼,誠懇地說:“幫我這一次吧?三天而已,或者兩天也行,最後一天談正事你可以不出席。”

一個高貴又漂亮的人真誠地請求你做一件在你的能力範圍內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他這樣誠心誠意地望着你,仿佛這件事非你不可,除了你再沒有別人可以勝任——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顧靖揚。陳非也不例外。

心裏苦笑,沒想到顧靖揚的美男計對他一樣管用,他們倆到底是誰在暗戀誰啊?

如果他沒有被這些奇怪的想法分散注意力的話,他可能就會稍微體會到顧靖揚這麽做的深意,畢竟,顧靖揚從來不勉強他做任何事情。

而如果他不踏出這一步,或許很多事情的結果也會截然不同。但是,事情往往就是這樣,“timing”能改變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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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陳非已經松口了:“我還有幾天的時間準備?”

顧靖揚如釋重負地笑了:“五天,我們還有五天的時間。”

他的笑容愉悅而明亮,令陳非把最後一點猶豫也抛開了,去就去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顧靖揚很快就把三天的行程安排發到陳非郵箱,盡管他一再申明陳非只需要招待JP,不用涉及專業的問題,但陳非還是利用這幾天休息的時間上幾個法國專業電影和視覺藝術網站搜集了一些法國影壇的信息,并把法國wiki上面關于JP的生平和相關鏈接全部都看了一遍。

周六上午他在公司加班,電腦敲着敲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了看時間,将近十二點,于是,繼續敲敲打打,把手上的事情做完,收拾東西,下班,搭公車回家,神游似的做飯、吃飯,挨到兩點多,才按耐住心底的抵抗情緒,翻出手機,撥了一個爛熟于胸的號碼。

田亞蘭在陳家服務二十多年了,自陳非讀幼兒園時起,從保姆一直做到現在的管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和陳非的母親王恩慈都是中山人的緣故,她跟陳家三兄妹都很投緣,他們都喜歡吃她做的飯,也十分信賴這位看着他們長大的阿姨。陳非和陳琪在深圳讀書,前後8年的時間,兩兄妹的衣食住行全是田亞蘭一個人在伺候。

在田亞蘭看來,陳非他們三兄妹雖然性格各異,但是他們身上都有一種優越的環境培養起來的良好家教,尤其是陳非和陳琪,良好的教育使他們身上有一種迥異于當地人的氣質,他們對衣食住行講究卻不張揚,品味高雅而低調,對人彬彬有禮。能夠照顧他們,跟他們吃住進出,田亞蘭覺得是自己的福氣。

只是,陳家幾年前就變了樣,為了一個私生子吵得天翻地覆,家無寧日。如今,王恩慈去世了,陳非離家出走了,陳琪看樣子也不打算回來了,就連住在珠海的陳蕾,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娘家。陳先生的生意越做越差,外面的人都在說,泰盛快要倒閉了,而這一切,都是從丁萍那個狐貍精出現開始。

現在那個狐貍精不僅光明正大地住了進來,而且整天對她們這些工人的工作說三道四,家裏的哪一片玻璃發現一點髒污就要罵半天,床單被套三天就必須換洗一次,還要求主人回到家裏必須馬上到門口迎接,并送上“家居服”讓他們換上,以免把外面的細菌帶進家裏,如果遲了一時半刻就說你偷懶不盡責。

自她來了之後,園丁換了兩個,打掃的阿姨換了四個,自己也不知道能撐多久,女兒那邊已經叫了好多次讓她過去幫忙帶小孩了。她一邊準備午餐,一邊想,非仔是再也不會回這個家了吧,說是去北京做生意,但他走的時候,連衣服都沒有多帶走一件……

丁萍慢條斯理地吃完午餐,裝模作樣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懶洋洋地站起來,扭着屁股踱進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

“昨天不是買了一斤蝦嗎?晚餐炒了半斤,剩下的半斤哪兒去了?”

“陳……老爺昨晚回來要吃夜宵,我把剩下的蝦剝了殼給他煮了一個蝦粥。” 她叫陳煥國“陳先生”叫了二十幾年,突然被要求叫老爺,她實在不習慣,這都快半年了,她還是會叫錯。

“哦,是嗎?等下去公司我會問問他。” 丁萍故意似信非信地打量了管家一眼,似乎是想告訴她,別以為在這個家呆的時間長就可以倚老賣老,她這個女主人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

“下午別忘了給我換床單,還有,我昨天換下來的那條牛仔褲要幹洗,你別再給我浸到水裏去了。”

她走到玄關換鞋,一邊嘴裏念個不停:“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家裏的衣服都要幹洗,那臺幹洗機難道是擺設嗎?衣服洗壞了你賠得起嗎?随便一件都是你一個月的工資,真不知道你怎麽做事的……”

說完,也不等田亞蘭回答,她就踩着那雙鞋頭帶着一個巨大LV金色logo的細帶涼鞋一扭一擺地出門去了。

田亞蘭很想跟她說,不是什麽衣服都是幹洗最好,她幫陳家洗了二十幾年的衣服,什麽大牌的衣服也伺候過,洗滌标志怎麽認,什麽材質的衣服怎麽洗、怎麽晾,當年都是陳太太手把手教出來的,連最難伺候的羊駝絨、真絲和真皮,都不必假手專業洗衣店。

盡管如此,家裏的幹洗機也只用來洗那些不能水洗的衣服,陳太太常常說,衣服能手洗就盡量手洗,人手是對衣服最溫柔的呵護,中性洗滌劑,洗完在太陽下曬一曬,比任何專業設備都更健康更幹淨。

這位不知那個山溝裏出來的新主子倒好,有一次看到她把毛衣泡在水裏,大呼小叫好像她犯了什麽重大的錯誤一樣,從那件衣服的價格一路說到她的工作态度,還說她倚老賣老,工作偷懶不認真,為這麽一件小事說了她好幾天。

田亞蘭看看她的背影暗暗搖頭,丁萍今天穿了一件滿是LV商标的彈力牛仔褲,上身還搭配了一件桃紅色緊身T恤衫,衣服正中有一個大大的雙C标志,她本來個子就不高,生産之後小腹一直沒消下去,穿這身衣服,更加顯得又肥又短。想起端莊的王恩慈,女人味十足的陳蕾,優雅斯文的陳非,還有活潑時髦的陳琪,田亞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陳先生的眼睛是被屎糊住了吧。

田亞蘭正想着,家裏的電話響了。她連忙跑過去接起來,剛用廣東話了一句“你好”,突然想起丁萍的規定,趕緊改用生硬的普通話道:“屆系陳公館,請問你系哪位?”

陳公館?蘭姨在搞什麽鬼?陳非疑惑地看了眼手機,然後溫和地說:“蘭姨,喺我,非仔。”

“非仔!!你、你……”田亞蘭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全了,陳非離家快一年了啊,她都一年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

“蘭姨,你身子好喺咩?(蘭姨,你身體好嗎?)”

“好、好,都幾好(好、好,我很好)。” 田亞蘭頓時覺得眼眶又酸又澀,也不知道是委屈的還是高興的,“非仔你喺邊度勒?(非仔你在哪裏呀?)”

“我一直喺北京,蘭姨,我想請你幫我寄兩套衫嚟北京。”

“好,好,都沒問題。你要邊兩套?”

“我要酒會用嘅正裝一套,我Prada嘅幾套或者Hardy Amies的西服,随便嗰套都得;同埋BV嗰件灰色格嘅休閑西裝外套,我去年生日穿嘅嗰件,你記唔記得?”

(我要酒會用的正裝一套,我Prada那幾套或者Hardy Amies的西服,随便哪套都可以,還有BV那件灰色格子的休閑西裝外套,我去年生日穿的那件,你記不記得?)

“記得,當然記得啦,要咪制多幫你收幾件短袖嘅?宜家天口都興合合咗。”蘭姨笑着說。

(記得,當然記得啦,要不要多幫你收拾幾件短袖?天氣越來越熱了。)

陳非想了一想:“都好啊。(也可以)”

陳非把地址留給蘭姨,又跟她聊了幾句家常,才挂斷了電話。他早從陳琪那邊知道蘭姨有辭職的打算,但他沒問她老人家。那個家,連自己都呆不下去,他當然也沒有立場要求別人呆下去。

蘭姨的效率總是很高,周二下午陳非就收到珠海寄過來的包裹,卻是一個行李箱大小的超大紙箱。

疑惑地拆開紙箱,陳非扶額,蘭姨這是在幫他搬家的節奏吧?

紙箱裏衣物鞋襪俱全,最上面是兩雙鞋子和一溜襪子,襪子一雙一雙折疊成小方塊,靠得緊緊的一排,裝在一個長條的透明袋子裏,一雙D&G米色休閑麂皮鞋,一雙Prada的黑色正裝皮鞋,都用原品牌的布制軟袋裝着,每個布袋外面還套着一層透明塑料袋;下面兩疊衣服,各式短袖上衣一疊,牛仔褲和休閑長褲一疊,折得十分整齊,最下面才是他要的兩套西裝,熨得平平整整,外套平鋪着,褲子對折夾在西裝裏面,用防塵罩套着,外面也加了一層塑料套。

蘭姨寄來的衣服都是陳非平時最愛穿的,他在美國讀書時穿到現在的Seven的牛仔褲;在巴黎考品酒師執照期間買的鉛筆休閑褲;前年去意大利Siena散心,從米蘭乘火車往中部走,途經佛羅倫薩時買的BV西裝;還有去年在倫敦參加爵士鋼琴進修班時,在Savile Row定制的手工西服……

看着這些衣服,陳非心裏一熱,原來以為自己什麽都可以抛棄,其實還是會舍不得。畢竟這些衣服代表的不僅僅是物質上的品質,還有他一部分的生活和回憶。

JP一行人和Max周三晚上10:40到達北京首都機場,預備在北京停留三天,周日中午十二點半的班機返回巴黎。

顧靖揚原本安排陳非從周四上午開始接待,接機由他的助理Christine和公關部經理林笑辰去,但陳非看過行程之後還是過來了,他知道顧靖揚的體恤之意,那麽大晚上的,接到人就直接回酒店休息了,翻譯的确可有可無,但既然決定幫這個忙,就要有始有終,能夠更周到一點總是好的。

晚上11點10分,首都機場的國際到達出口處仍是一片人聲鼎沸。電子公告欄上顯示,來自巴黎的AF382航班已于四十分鐘前準時到達,陳非和Christine并沒有去跟人群擠,他們坐在稍遠處的椅子上耐心等待。

對于老板親自請來的這位翻譯,Christine的心裏充滿了好奇,剛才她和司機過去接他,第一眼看到站在小區門口等着的男人,她就覺得眼前一亮——他穿着一件深灰格子的收腰西裝外套搭配深藍色牛仔褲,外套裏面是一件米白色塗鴉的圓領T恤,腳上一雙同色系便鞋,乍看之下,好像他才是那個剛從巴黎回來的時髦青年。

上得車來,這一路兩人間或閑聊幾句,Christine對他的好感更甚,他話不多,但是态度溫文爾雅,既不誇誇其談,也不故作深沉,偶爾還會跟你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用“如沐春風”來形容也不誇張,讓本來因為沒辦法睡美容覺而十分郁悶的Christine心情大好。

開心之餘,Christine的好奇更深,老板是從哪裏把人請來的?Fred不管是談吐也好,見識也好,氣質也好,即使站在老板身邊,恐怕也未必會太遜色,這樣的人居然來給他們充當臨時翻譯?

兩人正聊着,Christine拿在手中的電話響了起來,是Max打來的,他們已經在領行李。兩人把手裏的咖啡杯丢進垃圾桶,收起輕松的神情,往出口的地方走去。

Max看到陳非的時候吓了一跳,他收到的接機人員名單是林笑辰和Christine。

一番寒暄之後,待到坐上車,長途飛行了十個小時的幾個人都有些疲憊,車裏的氣氛相當安靜,只有JP偶爾會向陳非問幾個問題。

7人座的克萊斯勒商務車,一老一少的輕聲交談是最好的催眠曲,完全聽不懂的Christine坐在前排昏昏欲睡,後排的Max則支着肘子,看着陳非的側臉,聽着他聲調平和地與JP交談,神色有些複雜。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這并不妨礙Max體認到陳非的法語水平。很多人說外語的時候都免不了會磕磕碰碰,或者加入一些諸如“em……” “呃……”這樣無意義的語氣助詞,這是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會先用母語思考,再在腦中把母語翻譯成另一種語言。

但是陳非講英文和法文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他的英文與中文一樣流利純正,而他講法語的時候,語速不快卻很均勻,每一個停頓都很自然,而從JP的反應看來,他們應該是相談甚歡,這又更難得了,誰不知道JP是一個多麽眼高于頂的人,他如果不喜歡你,他甚至都懶得跟你敷衍。

但Max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太強烈,還是蕭孟安的事情令他受到打擊,即使陳非比他原先想象的出色太多,每次看到陳非以一種自然的姿态進入他們的圈子,他都還是有點兒受沖擊。

怎麽說呢?按理說,老大有喜歡的人,那是他們樂見其成的,先前他和Simon還打賭,陳非能不能抵擋得住老大的魅力。但是這會兒,看着陳非和JP的自然互動,那種雖然夠禮貌也夠謙遜、卻十分淡然的神态,他卻又不确定了。別人的欣賞喜歡,這個人也許都根本不當一回事吧?

“我們在聊一些關于中國文化的問題。” 陳非注意到了Max的眼光,他轉過頭去,用中文輕聲道。

“啊?” Max反應過來陳非是在跟自己解釋,“哦,哦,沒事兒,你們聊。”

陳非點點頭,正要轉回去,Max又道:“老頭子還挺喜歡你的。”

這不是客套,這車上的人都看得出來。不過是在等司機開車上來時寒暄了幾句,上車的時候JP就點名讓陳非坐在他旁邊,反而把自己的兩個助理排到後面去了,足見他對這個翻譯的肯定。

陳非只是淡淡一笑作為回應,既沒有推辭謙虛,臉上也不見什麽驕矜自得的神色。

第二天早上,陳非依約去中國大接人,他今天的任務是陪JP一行人觀光,第一站當然是皇城地标故宮,下午就在什剎海一帶的胡同轉一轉,順便看看如今的京城,吃完晚飯後到老舍茶館去看戲。

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五分鐘,沒想到走進大堂的時候,卻看到JP的生活助理Delphine正站在咖啡座那邊向他招手。

“早安Fred,Andrew說你這個點會到,果然如此。”

Andrew?陳非不明所以,沒等他開口問,Delphine又道:“吃過早餐了嗎?”

“我吃過了。”

“那不然進來喝杯咖啡吧?Jean和Andrew還在談事情。”

原來靖揚過來了。陳非點點頭,跟在Delphine後面往餐廳走。

JP和顧靖揚幾人坐在一個靠窗的長桌邊,最旁邊是兩人的助理,中間是JP和顧靖揚,最邊上是Delphine,她的對面空着。陳非就在顧靖揚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跟衆人打過招呼之後,他轉頭問顧靖揚:“你們幾點到的?”

顧靖揚也在看他,陳非今天穿着一件淺灰V領T恤和一條法國藍的休閑棉褲,清爽而不失穩重,放松又不過分休閑,就像這和煦的五月晨光,讓人視覺莫名舒暢。顧靖揚眼裏帶着溫柔的笑意:“八點就過來了。”

“怎麽不早跟我說呢?你這麽敬業,不是顯得我這個翻譯很失職麽?”

“讓你多睡一會兒。沒關系,有Delphine和Emeric在也是一樣的。”

顧靖揚一副理當如此的表情,明明是很平常的口氣,陳非卻聽得耳朵一熱,只好笑笑岔開話題:“今天的行程有需要調整的地方嗎?”

“不用,我們也差不多談完了,一會兒就走。不過今天要辛苦你了,公司沒有另外派人陪同,沒問題吧?”

“我沒問題,只要你的客戶不介意就可以。”

“他們都很喜歡你。” 顧靖揚的口氣有着一絲不易覺察的驕傲,倒好像被誇的人是自己一樣。

Christine在旁邊豎着耳朵聽兩人熟稔的對話,心裏恍然大悟——Fred根本就是老板的好友吧?難怪這樣的人居然會來給他們做翻譯呢。

幾個人又聊了一陣子,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顧靖揚和Christine準備離開。臨走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單子遞給陳非:“這是你要的病假條。”

顧靖揚并不贊成陳非請病假,他原本的建議是,由他出面向趙紫靈借人。當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看到陳非一直在威揚做倉管,借這個機會向趙紫靈說明清楚,正合他意。

但是陳非卻不同意,他堅持請個病假就行。顧靖揚沒辦法,只得幫他找相熟的醫生開假條。

陳非不甚自然地接過假條,勉強地笑了一下:“謝謝。”

顧靖揚并沒錯過他的表情變化,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麽就走了。

都說,撒了一個謊之後,就要不斷撒更多的謊來彌補。陳非原本以為他只是隐瞞了一些無傷大雅的事,然而他現在突然意識到,無論起初是出于何種原因的隐瞞,一旦開始,到最後都會成為故意的欺騙。

現在只是一個假的病假,那麽以後呢?

他知道問題出在他與顧靖揚的關系上。顧靖揚是他目前生活中最大的意外,只要跟他保持距離,他的生活就能回複正常,他依然可以做那個朝九晚五的倉管,平靜、安穩、樸素。

也許,還完這個人情之後,他應該适當跟顧靖揚保持一些距離,這樣對他、對自己都比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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