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兩人回酒店吃午餐、退房,驅車前往機場,還了車、辦登機手續、過安檢,一直到上了飛機,空姐為他們送上香槟後,陳非突然說了一聲:“等等!”

等……等什麽等?

那邊空乘已經在廣播起飛注意事項,顧靖揚好笑地看他一副剛從夢中醒過來的樣子:“你現在想下飛機也來不及了。”

陳非發現自己的失态,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們今晚住哪裏?晚上去你家嗎?是不是等明天再去拜訪比較好?”

顧靖揚唇邊的笑容更深:“你現在才想起來問這個嗎?”

“……我忘了。”

“酒店我訂好了,不過晚上得回去吃飯,我哥會來接我們。”

兩方都太倉促,陳非到了出發前一天才決定要來,顧靖揚臨上飛機了才來得及通知家人,而他要帶人回家的消息給顧家帶來的震撼,說是像扔了一顆炸彈都不為過。而且竟然只給他們兩天的時間準備。連面對總統都能不動如山的顧時鴻,都忍不住怪幺子這次太魯莽,得知兒子要住酒店,更是不贊同。

但顧靖揚也有他的考量。他了解自己的母親,她疼愛自己是真的,就像她對上帝的信仰一樣真實,否則她不會那麽矛盾內疚。

然而,真正的接納和理解,是永遠不需要覺得抱歉的,無論那接納遲到了多久。

上一次是因為小悅的出生,媽媽的內疚暫時性地壓倒了她的堅持,她讓步了,但這并不代表她真的理解了。

他明白這一切,所以他本來是打算将媽媽那一句脫口而出的話當成耳邊風的。

但是他遇到了陳非。

他的戀人,是陳非。

——“把你的戀人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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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陳非一起回家,這是一個太大的誘惑。

想跟他一起站在家人的面前,讓他們也認識他、跟他一樣喜歡他。想讓他也成為自己的家人。

盡管如此,他也并不想挑戰母親的底線,無論她是真的想通了,還是只是出于對他的心疼。不住在家裏,是對母親的體貼。

但他欠陳非一個解釋,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跟陳非提到關于母親的事。他看向陳非,有些遲疑:“我們這次來得有些倉促,住酒店是我的意思,你不會介意吧?”

陳非不知道顧靖揚的這些糾結,聽到住酒店,他輕松了許多——以他的個性來說,第一次登門拜訪就住到人家家裏去,才更令他覺得難受。

“住酒店很好。” 他想了想,又建議道,“要不讓你哥別來接了,我們先回酒店洗個澡、換身衣服吧,這樣直接過去,太失禮了。”

再琢磨一下,好像也不好。他們到紐約都六點多了,等他們去酒店洗澡換衣服,得拖到八九點,晚餐的時間都過了:“要不讓你家人別等我們吃晚餐了,明天再去吧?”

難得看到陳非那麽猶豫不決的樣子,顧靖揚自己那點煩惱都忽略不計了,反而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他慢吞吞地說:“晚上的活動是我爸媽安排的,你要不要自己跟他們商量一下?”

這種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情尋自己開心?陳非起初有點不忿,張大眼睛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

顧靖揚這個樣子是他從來也沒見過的,有點得瑟,帶着一些并不張揚的孩子氣。

他突然理解了顧靖揚想要帶他回家的心情。

一顆心像被溫水漫過,柔軟又溫熱,所有情緒瞬間就安定了下來,于是他彎了彎眼睛,眼裏有着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溫柔:“好吧,那就由你們安排。”

那神情讓顧靖揚很想吻他,總算還記得這是公共場合,他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握住陳非的手,十指相扣,才道:“剛才逗你的,我會跟哥說先送我們去酒店放行李。”

顧靖岳提前三十分鐘到了機場,他已經連着加了好幾天的班,就是為了能夠自由支配這兩天的業餘時間。

靖揚終于肯帶人回家了,聽到這個消息,那塊堵在他心頭多年的石頭,才總算能夠稍微松一松。

靖揚的性向在家裏從來不是一個秘密。

顧靖岳是一個從內到外的真正的精英,無論是醫術還是人生,他的判斷力都一樣冷靜、理性。一個人喜歡同性或異性,這種事情在他看來,甚至沒有值得讨論的必要——就跟人要呼吸吃飯一樣,都是天生的,有什麽好說的?

少年人總是免不了以己度人,因為抱着這樣豁達的态度,他從未發現母親對弟弟的性向寬容的背後那一點隐藏極深的遺憾,弟弟出櫃不久他就去了波士頓,從大學到見習結束,9年忙碌的求學生涯讓他錯過了弟弟最敏感的青春期,甚至在得知弟弟修改志願去了斯坦佛,沉浸在醫學世界的他,竟一直沒有發現家裏平和的表象下暗湧的風雲。

知道母親的态度,是在靖揚調派北京的時候。

顧靖岳那時已經搬回紐約,得知弟弟放棄總公司CEO的職位申調亞洲,他才感覺到不對勁——他們都是極有家庭觀念的人,如果說遠赴西岸求學是少年的叛逆,滞留加州是青年事業的野心,那麽飛到地球的另一端去重新開始?

靖揚有事業心不假,但靖岳卻不認為弟弟的野心有膨脹到可以犧牲家庭和個人生活的地步。

在他的追問之下,靖揚才給了他一個含糊其辭的答案。

“媽媽不能接受。”

他只回答了他這樣一句話。

在那之後,他與父親漸漸拼湊出事情的真相。雖然不知道靖揚是什麽時候、以何種方式察覺到母親的心結,但這個問題顯然已經困擾了他很多年,久到即使得到父親和哥哥的全力支持,他也無法釋懷。

顧靖岳沒有責怪過母親,甚至沒有對她透露過真相,在這件事情上,他和靖揚的态度是一致的——這不是母親的錯,信仰和母愛之間的沖突已經夠讓她傷神憔悴了,他怎麽忍心再增加她的負擔。

只是,每想到弟弟那麽多年一個人流浪在外,獨自承受被最親的人否定的傷痛,他就深深地感到心疼和虧欠。

而現在,靖揚的心防終于有了一點放下的跡象,他終于願意帶戀人回來給他們認識,無論那個人是一個怎麽樣的人,美也好醜也好,活潑也好嚴肅也好,顧靖岳對他都是感激的。

他沒有等太久,航班顯示到達之後沒多久,他就看到推着行李車出來的靖揚,和他身邊那個清秀的年輕人。

正在這時,顧靖揚也看到他,舉高手臂對他揮了揮,然後低頭在青年耳邊說了一句,那青年的眼睛順着他示意的方向看過來,對自己禮貌地颔首笑了笑,舉止沉穩,神色大方。

他們很快地走近,靖揚放開推車朝自己走來,青年默契地接過去,靜靜站在一邊。

顧靖岳和弟弟重重地擁抱。

“氣色比上次好了。” 顧靖岳仔細端詳着弟弟,難掩激動。

靖揚愉快地笑了,他對陳非眨了眨眼睛,轉過身介紹:“哥,這是陳非。”

“Fred,這是哥哥,顧靖岳。”

陳非順着顧靖揚的手勢望向對面的男人,顧靖岳和靖揚的長相有七分相似,氣質卻十分不同,他身上有着典型東岸精英階層特有的冷峻和距離感,鼻梁上的Lindberg黑色水牛角钛合金眼鏡令他看上去更加斯文英俊。

不過此刻,這個充滿精英感的男人臉上卻挂着真誠和善的微笑,就像任何一個合格的兄長。

陳非在稱呼的問題上思索了一下下,叫“顧先生”顯得太生分,直呼其名又太魯莽,但他的考慮只有一瞬,幾乎沒有顯在臉上,他從容地伸出手:“你好。”

顧靖岳卻也注意到了,他鄭重地握住陳非伸出來的手:“陳非,很高興認識你。不介意的話,和阿揚一起叫我大哥吧。”

陳非彎了彎眼睛,大方地叫了一聲:“大哥。”

“哥,先去一下Mark。” 上了車,靖揚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對靖岳說。

靖岳正要啓動車子的手頓住,他還不知道靖揚訂了酒店,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去Mark幹什麽?”

靖揚安撫地看了看他:“我們在Mark訂了房間。”

顧靖岳的眉頭皺了起來:“阿揚……”

靖揚低聲說:“哥,我們先別讨論這件事好嗎?”

考慮到後座的陳非,顧靖岳暫時讓了一步:“好吧,我先送你們過去,其它的等回家再說。”

陳非默默地把頭轉向玻璃窗外,假裝沒有注意到兄弟間湧動的微妙氣氛。

到了酒店,靖岳把他們送到樓下,自己在車裏等着,順便給父親打電話了解情況。

陳非以前來紐約,活動的範圍基本都集中在中、下城,從low east的Soho和唐人街,到West Village,到時代廣場和百老彙一帶的文藝商業區。可以說,除了MET以外,他對上東區并不熟悉,也沒聽說過Mark Hotel的名字。

他略帶好奇地打量着,這個設計優雅現代、充滿藝術氣息的精品酒店,無愧于上東區的高貴氣質,酒店大堂低調簡潔,氣氛安靜,不像在商業區的中城,即便是半島華爾道夫這樣的高端酒店,也永遠都是一副忙碌嘈雜節奏明快的模樣。

注意到陳非的目光,顧靖揚輕聲跟他解釋:“從這裏到家裏,走過去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陳非點點頭,表示理解。

給了行李生豐厚的小費,顧靖揚關上房門,陳非搬過行李箱取禮物,都弄好之後,看到顧靖揚還站在原地。

“怎麽了?”

“Fred……” 顧靖揚很想跟陳非解釋點什麽,卻不知該從何開口。

陳非看出了他的躊躇,嘆了一口氣。

他們偶爾也會提起彼此的家人,從靖揚的描述和态度,他從沒想過靖揚還沒對家人出櫃的可能性。但是剛才那一幕,言語不多,信息量卻有些大。

“靖揚,你只要告訴我,等一下會有一場仗要打嗎?”

“當然沒有。” 顧靖揚立即否認,“我怎麽會對你做這種事。”

他還要再說些什麽,陳非打斷了他:“那就沒事了。” 說着把自己手裏的東西遞了一袋給他,安撫地親了親他的唇,“走吧,有什麽事回來再說,別讓你家人等太久了。”

顧家的客廳裏很安靜,外面就是Park avenue,街上人來車往,室內卻一點也聽不到外面嘈雜的聲音。

顧爸爸氣定神閑地坐在長沙發上,和孫子說着悄悄話,另一邊,單人沙發上的顧媽媽則有點兒坐不住,她一會兒看看外面庭院,一會兒看看丈夫,欲言又止。

小天跟爺爺咬着耳朵,顧爸爸拍了拍孫子的腦袋,示意他去找奶奶。

“奶奶,你要不要去廚房看看湯炖好了沒有呀?爸爸和叔叔馬上就要到了哦。” 過了年六周歲的顧哲天口齒更加伶俐。

顧媽媽不着痕跡地瞪了丈夫一眼,轉過頭慈愛地對孫子解釋:“奶奶的湯已經炖好了,開着小火只是為了保溫哦。小天餓不餓?”

小朋友搖了搖頭,認真地說:“我不餓,我要等Andrew和他男朋友。”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顧媽媽撫摸孫子腦袋的手不自覺地顫了一下,她輕聲問:“小天知道男朋友的意思嗎?”

小天驕傲地點了點頭,脆生生地說:“我知道!媽媽說,Andrew有男朋友,就像爺爺有奶奶、爸爸有媽媽一樣,是親愛的人,以後都是要結婚的!”

顧媽媽神色複雜地看着孫子,沒再說話。

不一會兒,院子裏傳來汽車的聲音。顧家二老站了起來,沒多久,通往車庫的後門被打開,大兒子先走進來,然後,他們看到了牽着手的兩個年輕人。

“爸爸!” 小天看到靖岳就撲了上去。

顧靖岳看到兒子,整張臉都溫柔了起來,把他抱起來親了親臉頰。

小朋友一轉頭又看到顧靖揚,立刻見異思遷地對他伸出手:“叔叔,我好想念你哦。”

他在顧靖揚背後老是改不了口,見到他卻記得乖乖叫叔叔。幾個大人聽見,都笑了起來。

陳非松開和顧靖揚交握的手,順便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讓他得以接住探過身的小朋友。

顧靖揚被他的甜言蜜語逗得心都化成水,連忙禮尚往來:“叔叔也很想你呢。”

小天落到顧靖揚懷中,捧着他的臉,“啾”“啾”地親了他兩下,聲音響亮,表示思念得貨真價實。然後,他抱着顧靖揚的脖子,大眼忽閃忽閃地看向唯一一個陌生人:“叔叔,這位就是你的男朋友嗎?”

他的口齒十分清晰,一板一眼的樣子,說不出的可愛。

陳非一時哭笑不得,他不太懂得跟小孩子打交道,尤其是這麽早慧的小娃兒。

顧靖揚笑着與陳非對視了一眼,摸了摸小天的頭,轉過身對父母鄭重介紹道:“爸爸、媽媽,這是陳非。”

陳非手裏的東西已經被靖岳接過去,他對二老微微欠身,坦然迎上兩位老人家的視線,禮貌地說:“顧伯伯、顧伯母,兩位好,我是陳非。”

顧時鴻笑着點點頭:“一路過來都累了吧?”

回答的是顧靖揚:“還好,今天都很順利,航班準點,路上也不塞車,我先前一直擔心讓你們等太久。”

顧媽媽也上前一步:“先吃飯吧?你們一定都餓了。有什麽話等一下再慢慢聊。”

顧靖岳環顧了一下客廳:“昕昕在樓上嗎?”

“媽咪在陪妹妹睡覺,我去叫媽咪吃飯!” 小天從靖揚身上爬下來,咚咚咚往樓梯跑去。

沈怡昕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其他人已經都各自落座。陳非正和顧爸爸閑聊,聽到餐廳門外一道爽朗明麗的聲音:“靖揚回來啦!”

他擡頭看去,一個留着齊耳短發的女子穿着白色家居服站在餐廳入口處,手上抱着裹成粉色一團的baby。她的長相和她聲音一樣明媚又清爽,一雙靈動的眼睛跟站在她旁邊的小哲天一模一樣。

陳非望過去的時候,她的眼睛正好從陳非身上掠過,帶着些微的好奇和十分的善意,陳非于是對她颔首微笑,她眼睛彎了彎,轉頭看向朝她走過來的顧靖揚,似有許多話要說,但她最後只是輕輕說了一句:“靖揚,我好高興。”

顧靖揚聽懂了,他心內一暖,笑容更加溫和了幾分:“謝謝嫂嫂。”

沈怡昕跟着他走到飯桌前,陳非連忙站了起來。

盡管已經知道彼此的身份,顧靖揚還是為他們做了正式的介紹,這次不用提醒,陳非主動叫了一聲“大嫂”,沈怡昕的眼睛又彎了起來,顯得很開心。

“你們還沒有見過小悅呢。” 她說着,給女兒換了一個半坐着的姿勢對着他們。

小悅的大名顧哲悅,四個月的寶寶遺傳了顧家的尖下巴和沈怡昕的大眼睛,已經很有小美女的架勢。她還不懂得怕生,流着口水對着顧靖揚咿咿呀呀地叫着,粉嫩得讓一幹大人的心都化了。

看到顧靖揚那溫柔得快要融化的眼神,沈怡昕把寶寶往他懷裏送:“給,你來抱。”

顧靖揚手忙腳亂地接過來,讓寶寶趴在他胸口,一動也不敢動。沈怡昕忍着笑指點道:“你用右手托住她的脖子和頭,左手托着她的屁股,對對,這樣就可以了。”

把寶寶丢給小叔,她轉頭跟陳非寒暄:“你們哪天到的?要在紐約待幾天?”

“我們周二晚上到的,我周六下午的飛機回北京,靖揚還要去一趟加州。”

沈怡昕很訝異:“這才來了兩天就要走?怎麽不多住幾天?”

“我公司最近比較忙,而且靖揚加州的朋友周日結婚,他也沒有時間。”

陳非打從心眼裏喜歡這個嫂嫂,她顯然很擅長跟人打交道,言談之中給人一種“我們是自己人”的感覺,但是因為那話語中透漏出來的善意和親近,不但不會令人反感,反而一下子拉近了距離。

最重要的是,她很疼靖揚。

所以陳非又補充了一句:“以後還有機會的。”

聽到這裏,顧爸爸轉頭問靖揚:“這兩天有什麽安排?需不需要爸爸做什麽?”

顧靖揚正忙着跟小侄女建立新的口水邦交,小悅剛吃完奶,“噗噗”兩下吐了一團口水出來,有一滴正巧噴在顧靖揚的鼻尖。

陳非雖然跟沈怡昕說着話,卻不時會分出一點注意力在他那邊,此刻看到他那個狼狽的樣子,他眼明手快地抽了一張紙巾,顧靖揚看到他的動作,稍微朝他偏了偏頭,陳非忍着笑迅速幫他把那滴快掉下來的口水擦掉了。

顧靖揚恢複清爽,這才轉頭去回答爸爸的問題:“不用的爸爸,我和陳非這次主要是過來看看你們。”

他們這個互動其實很短暫,卻流露出一種默契和不自覺的親昵,就像任何一對戀人、甚至是夫妻一樣。顧爸爸和顧媽媽不禁對視了一眼,他們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欣慰。

“陳非以前來過紐約嗎?要不要去哪裏逛一逛?” 顧靖岳關心地問。

顧家以詩禮傳家,禮儀和教養都是刻在骨子裏的,從陳非進門到現在,他們既沒有像有些傳說中的“準岳父母”那樣盤察陳非的祖宗十八代、也沒有問過一句陳非的工作營生,甚至沒有因為好奇而放任自己去随意打量客人,只是認真地了解他的需要,盡可能地釋放誠意,仿佛只要是靖揚認定的人,他們就全心全意接納。

陳非心裏感動,正要說些什麽,顧靖揚笑着替他回答了:“不用的哥,陳非也算半個美國公民,只差沒入籍了。他對東岸很熟悉,你們不用擔心。”

“好了,先吃飯吧,吃完再慢慢聊。” 顧媽媽說了一句。

顧爸爸笑着說:“今天的菜全部是媽媽親自動手做的,你們要多吃一點。”

這句話聽起來平常,顧爸爸的口氣也很平常,不明就裏的陳非只當這是一句正常家宴上招待客人的話,但在顧靖揚耳裏聽起來,卻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含義。

顧家的家政事務一向是交給專業管家公司在打理,餐飲方面顧媽媽倒是沒有完全假手他人,她不上班,又做得一手好菜,以前公公還在、靖岳靖揚都還小,三餐都是她親手打理。後來年紀漸大,加上公公去世後,顧家也沒有人非中餐不吃,因此他們把餐飲也一并外包給管家公司,只有想吃中餐的時候她才會下廚。

近些年來,管家公司與時俱進,中餐做得越來越有水平,除了春節、中秋這樣的大日子,或者靖揚回家,她會煲一個湯或者做一個靖揚愛吃的甜品,其它時間她已經極少下廚。

像今天這樣有重要客人到,按照顧家往常的習慣,通常是顧媽媽提前幾天拟定菜色,再請管家公司代為外聘合适的餐廳或私廚來家裏料理。

然而今天顧媽媽卻親自下廚,這舉動的背後的心思和感情,令顧靖揚無法不動容。

他感激地看向母親,顧媽媽慈愛地對他笑了笑,母子之間那些曾經的芥蒂,也仿佛在這一個微笑中,化為塵埃消散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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