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喂?”
熟悉的低沉嗓音透過電波傳過來,多了一點沙啞的性感,只是一個字,也能從中聽出那只屬于自己的溫柔。
“靖揚。”
“嗯?”
“我想你了。”
電話那邊短暫地沉默了幾秒,顧靖揚敏銳地聽出來陳非語氣中的低落,還有一些別的,讓他下意識不願意去深思的,別的。
“怎麽了嗎?”
“你回美國之前,能來一趟珠海嗎?我想見你。”
“好。” 顧靖揚答應得毫不猶豫,“需要我準備什麽嗎?”
“不用,我父親還在醫院,你們不一定有機會碰面。不過……酒店不用訂,住家裏就可以了。”
顧靖揚聽明白了陳非的意思,以朋友的身份拜訪,不見家長。
不過他并沒有覺得意外,更不會有任何不快。
陳非的情況與他不同,早在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想過,即使陳非一輩子不對家裏出櫃他也不會有意見,他不想讓陳非承擔他所承受過的那些痛苦,更不希望他的家庭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出現什麽風波。相較之下,能否得到對方父母的承認根本就不算什麽。
“好,我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就過去,應該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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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靖揚的電話似乎給陳非帶來了一些力量,挂斷電話後,他的心情也好多了,雙手合十放在唇邊,閉着眼想了想,好吧,有些事該做個決斷了,至少現在,泰盛需要他,父親也需要他。
于是這天晚上,陳非和趙紫靈通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把家裏的情況告訴對方,請求她的諒解,并且就威揚的發展給了趙紫靈一些建議。
他以前不太喜歡越權去做這些事,但那天晚上他卻相當坦白地跟趙紫靈分享這一年多的心得。
第二天一早,趙紫靈就收到陳非轉過來的違約金,十萬元一分不少,幾乎相當于公司去年小半年的利潤。
趙紫靈本來是不想收這個錢的,陳非進公司這一年多來,本職工作從沒讓她操過心,上次去美國回來,在她點頭後,陳非聯絡了幾家意大利的甜點公司,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手腕高,那些眼高于頂的國外品牌商,他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拿下來了。
他們押對了寶,其中一種檸檬曲奇非常受歡迎,中秋的時候一口氣賣出兩千多盒,占了當月營業額的65%,這段時間銷售勢頭還在穩定上漲。
就算趙紫靈再怎麽資本家,她也得承認,功過相抵的話,陳非也不欠她什麽了。
其實,就算這些功過得失都撇到一邊,陳非也完全可以不付她這個錢。于私,有顧靖揚那一層關系;于公,國內的勞動法保護的是明面上的“弱者”,也就是受雇者,盡管有時候受雇者不一定占理。就好像交通事故中,車大的一定比車小的責任大、騎車的一定比走路的責任大,盡管有時候起因是行人違章亂穿馬路。
說到底,就國內目前的法律環境而言,違約金這種東西就是一種心理和道德上的約束,有些小說和電視劇總喜歡拿違約金做梗,但現實生活中,如果不是什麽嚴重的職業道德風險造成了企業較大的損失,違約金對企業根本就沒有多少保護作用。退一萬步來說,如果企業主真要跟受雇者杠上,真要為了提前解約這種事鬧上法庭,結果多半也是費時費力,真能得到多少賠償還要另說,因此大部分的企業通常都不會這樣做。
這道理趙紫靈懂,而了解了陳非辭職的原因後,她更相信,陳非必定比她更懂。
但陳非也有他必須支付這筆錢的理由,他突然離職,在新員工沒有到位的情況下,他的工作勢必要由其他同事兼任,因此他建議她拿出部分違約金來補貼其他同事,聽他這麽一說,趙紫靈也不好再推辭了。
趙紫靈後來回過味來,這個算法不對啊。兼差的同事是要補貼沒錯,但她省下了陳非的工資,道理不是一樣的嗎?
她不禁苦笑,陳非和靖揚,都是屬于那種“寧可人負我,不可我負人”的類型,她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一碰碰倆,要創業就有人投錢,招個倉管就給自己招來一尊大佛,離職了還能貢獻一大筆利潤。
但最想留住的人永遠留不住,這種運氣又有什麽用呢?
陳非倒沒有趙紫靈想的那麽多,他要煩惱的事情太多,付這筆違約金不過是為了圖一個心安。比起這個,他更擔心的是顧靖揚的反應。
顧靖揚沒有讓陳非等太久,打完電話後第二天,他就搭乘晚上最後一班飛機去了珠海。
陳非自己開車去機場接他,晚上11點的機場沒什麽人,他站在出口的地方,遠遠看着愛人拖着行李走過來,放在風衣口袋裏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才能控制自己不跑過去。
不見面的時候,他天天想他,以為那就是思念,現在見了面,思念卻更瘋狂地洶湧而來。他已經不知道這是什麽。
顧靖揚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站定,兩人對望着,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樣的克制與想念。
還是陳非先開口,他略偏了偏頭:“走吧。”
顧靖揚把行李放進後車廂,蓋上車蓋的時候,不經意瞄到車牌,他挑了挑眉:“CF0621”?
陳非摸了摸鼻子,對于這種略土豪的行為有點不好意思:“我買第一輛車的時候,我家司機弄的,後來就一直用這個牌了。”
顧靖揚笑着說:“你家司機不錯,嚣張得挺低調的。幸好他沒給你弄幾個八或者幾個九的那種。”
他這句話倒是十分真心。陳非這個車牌,在外人眼裏看起來很平常,只有跟他關系近的人才會看得出來其中的含義,這樣挺好的。
陳非默默望天,心裏想着,千萬不要讓他碰見老林。
陳家的司機老林,開的正是一輛五個八的黑色賓利。
創業一代和富二代之間的很多矛盾确實是無法調和的,他們所理解的世界、所追求的價值都太不同了,即便只是關于一個車牌的品味,他們也很難互相說服。
顧靖揚倒沒有察覺陳非這個細微的表情,此時他只是戲谑地看了看車,又看了看陳非的打扮。
他見過陳非的各種樣子,在威揚的時候低調而沒有存在感,跟JP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從容風趣,在酒會上優雅自信,在自己父母面前乖巧又沉靜,而在他自己的地盤上,他又隐隐多了一種不一樣的氣場,不張揚,但卻真實存在着,而他的洗得閃閃發亮的黑色凱宴、他的低調卻考究的衣着,這些表象的東西全都在無形中加強了這種氣場。
陳非今天其實沒有刻意打扮,Prada的淺藍色襯衣搭配Paul Smith深藍色直筒牛仔褲,外面套着一件Prada的駝色修身風衣,腳上搭了一雙Paul Smith同色系的牛津鞋。都是他日常的服飾,但這兩個牌子的衣服版型特別适合陳非的身材,把他整個人襯托得長身玉立。
認真說起來,即使陳非穿着優衣庫的夾克或Gap的仔褲,給人的感覺都不壞,休閑、卻不寒酸。
所謂“人靠衣裝”,這句話其實并不準确。同樣的一件衣服,超模穿上去就是時裝硬照,而有些人穿起來就像黑色喜劇。說到底,有錢了還要有搭配的品味,有品味也還不夠,還有兩樣東西不可或缺,一個是看得見的身材,另一個更重要的,則是看不見摸不着、卻實實在在決定了能否撐得起那件衣服的——氣質。
顧靖揚不是沒見過陳非好好打扮起來的樣子,但是每次看到,他還是會眼前一亮。沒辦法,他是個有品味的gay,生來就是視覺動物。
上了車,陳非脫下風衣丢到後座,顧靖揚的眼睛還黏在自己身上。陳非終于繃不住了,無奈地轉頭:“等你看夠了我們再走?”
顧靖揚握住他放在手剎上的手,笑笑地說:“我想吻你。”
要論說情話,陳非跟顧靖揚永遠沒辦法達到同一個等級,不僅僅是他說的話,還有他說話的那種方式。他甚至不需要刻意煽情,只是那樣溫柔地看着你,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自然而然地說出他的想法,就足以讓人覺得臉紅心跳。
不過,陳非這次卻沒有臉紅,他反手握住顧靖揚的手,相對着的掌心溫度一樣炙熱,他注視着顧靖揚,把他的手舉到唇邊吻了一下,然後放開,若無其事般地發動車子。
金灣機場離陳非家有點遠,車子駛入這個位于香洲的別墅區時已經過了午夜,整個小區裏面靜悄悄的,只有少數房子裏還亮着燈。
小區從外面看還不怎麽顯,進去之後卻大得吓人。整個小區建在半山上,依山傍海,主幹道林木蓊郁,從高大的棕榈到灌木和花草,在這個熱帶的城市,即使是冬天都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繁盛模樣。
陳非降下車窗,帶着夜來花香的空氣撲入車內,讓略有些疲乏的兩人都是精神一振。
車子駛過一排又一排造型相似的獨棟或聯排別墅,一路蜿蜒而上,轉過一個彎,上了一個半山的平地,兩扇黑漆雕花大鐵門出現在眼前,比一路所見的小別墅的鐵門更大也更高,并且,跟別的房子不同的是,陳家的別墅自帶保安亭,旁邊一道車閘,從外面看起來格外森嚴。
顧靖揚這才注意到,這附近沒有任何其它房子,雕花鐵門的後面是一個占地甚廣的米色三層別墅,宮殿般地伫立在夜色中,透過二樓地中海風格的拱形長廊依稀可見遠處的海面,廊外點着澄黃的燈光,一盞接着一盞,一排看過去,十分有氣勢。
車子剛駛過彎道,別墅的車閘就緩緩開啓,陳非稍微點了一下剎車,等車閘完全上升才緩緩開進去,經過保安亭的時候,裏面的大叔探出頭來:“非仔回來啦!咦,你有客人呀,等會兒還出去嗎?”
“不了,我朋友晚上住這裏,陳叔你去休息吧。”
“好,好。” 陳叔一邊答應着,一邊透過車窗對顧靖揚點頭致意,憨厚的臉上都是笑容。
“非仔。” 顧靖揚笑着學了一句,“非仔,我以後也這麽叫你好不好?”
明明很正常的一個稱呼,被他用那種調笑的語氣叫出來,加上他那帶着些不知道什麽腔調的廣東話,在這帶着夜來香氣的夜色中,聽起來竟多了幾分不明不白的情色意味。
陳非挂檔停車,惡狠狠地提起手剎,瞪了他一眼:“不好!”
真被他這麽叫幾次,讓他以後還怎麽直視這個稱呼。
“嗯,不叫非仔,叫別的。” 顧靖揚說着,擡起左手兜住陳非的後腦勺,把他壓向自己,“babe……”最後一個呢喃的字消失在唇邊。
壓抑了一路的情愫傾巢而出。
兩人不約而同地分開雙唇,碰觸、分離、再碰觸,輾轉着,變換着角度。
昏暗的車庫、寂靜的夜色,只有唇舌交換的聲音和彼此的呼吸聲,畢畢剝剝的火花在安靜的車廂內迸開,如同他們的心跳。
屋子裏靜悄悄的,客廳卻非常明亮,巨大的水晶燈從三樓吊頂垂落下來,整個房子的格局一目了然。
這燈必是蘭姨知道客人要來特意留的,陳非在門口随手打開壁燈,并關掉吊頂的大燈,然後帶着顧靖揚上到二樓。
呈L形的走廊上只有三扇米色木門遙遙相對,陳非站在靠近樓梯的那一扇門外,指着L形長邊一頭的那扇門道:“那是琪琪的房間,” 又指了指另外一頭的門:“那是我大姐住的。”
每扇門至少隔了十米的距離,想來裏面應該不會只是一個房間。顧靖揚跟在陳非後頭走進去,果然,入眼就是一個寬大的起居室,裏面還有三扇門,都開着,一間是卧室,一間是書房,還有一間,從門口就看得到滿牆的CD和露出一角的鋼琴。
房間內部不知如何,不過起居室倒不似大廳那麽富麗堂皇,整體風格跟陳非在北京的公寓有點類似,簡約之中透着濃重的生活氣息,一樣的深色實木地板,一樣看上去就十分舒适的沙發,一張墨綠色軟面躺椅對着落地窗外的陽臺,此刻窗戶沒全部關緊,素色的紗簾被風吹起來,滿室濃香。
看顧靖揚還站在門邊,陳非走過去,顧靖揚摟住他的腰,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我很想你。”
他的聲音喑啞,掌心灼熱,可見這個想你,絕對不單單是字面上的意思。
分開那麽久,不想不是男人。
陳非在自己還沒失控之前趕緊制住他已經開始亂摸的手:“今天真的不行,我明天一早得去醫院看我爸,上午還有一個會要開。”
顧靖揚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有點懊惱,但他沒有再進一步。
陳非往他唇上輕啄一下:“明天上午我把事情忙完,下午和晚上都陪你。”
顧靖揚拉住陳非的手望自己身下探去:“那你幫我。”
手心裏的東西硬邦邦的,帶着燙人的熱度,陳非垂下眼看了看,那東西立刻以驚人的速度膨脹起來,把厚實的牛仔褲繃起一道性感的伏線。
陳非幫他揉了揉,啞着聲音道:“去浴室。”
第二天一早,陳非醒來後不急着睜開眼,靜靜等待感官一一蘇醒:首先是外面的鳥叫聲傳入耳中,然後是自己趴着的胸膛,溫熱又熟悉,接着是同樣熟悉的、屬于某人的氣味。似乎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同時出現的幾樣事物混合在一起,給了他一種細微而別致的滿足感。
Frette的白色暗紋純棉被單罩着兩個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如同第二層肌膚一般的舒适觸感,中央空調把室內溫度固定在26度,讓最不會賴床的人都不想起來。
陳非的手掌在顧靖揚的腰間摩挲了一會兒,享受着那結實的肌肉帶來的迷人觸感,心滿意足地把臉埋在對方肩窩裏蹭了蹭。
一聲低沉的笑聲從頭頂傳來:“你再摸我就不敢保證能讓你準時上班了。”
陳非的手果然不再亂動,卻仍維持着趴在他身上的姿勢,嘟囔着:“不想去上班。”
顧靖揚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靜靜抱了一會兒,聽着外面的鳥兒婉轉啼鳴,直到手機鬧鐘響起來。
洗漱完,陳非把自己的幾個房間的功能大致跟顧靖揚說了一下,又帶他下樓到地下室的健身房。陳家依山勢而建,雖說是地下室,卻可以直接通到地面,采光很好,健身房走出去就是泳池:“上午你先自己打發時間,想在我屋裏呆着也行,想下來鍛煉也行。”
他們往一樓的餐廳走,蘭姨正在廚房準備早餐,陳非帶顧靖揚走到廚房門口。
“蘭姨,早晨。”
“非仔,起身啦。” 蘭姨放下東西走過來。
“嗯,我阿爸嘅早餐送過去咩?要不要我等下一起帶去?”
“唔使咗,頭先老林返嚟摞走咗。”
(不用啦,剛才老林回來拿走了。)
陳煥國現在已經進入術後穩定期,只等拆線就可以出院了,所以陪夜的人也改成老林和護工兩個。
“蘭姨,呢個系我朋友顧靖揚,”陳非說完,轉頭用普通話對顧靖揚道,“靖揚,蘭姨就跟我的親阿姨一樣,你自己在家的時候,需要什麽東西跟她說就可以了。”
“非仔嘅朋友幾靓仔哩(非仔的朋友長得真帥呀!),”蘭姨贊嘆地看着靖揚笑着說了一句,然後用普通話對他道,“顧先生昨晚很晚才到吧?你們回來我都睡着了。”
她現在國語進步多了,大概是之前被迫講太多的緣故。
顧靖揚在加州住了那麽多年,簡單的廣東話都聽得懂,他溫和地說:“蘭姨叫我阿揚就可以了。”
長得帥又有禮貌,這種後生仔最得人疼,田亞蘭臉上笑開了花,粵語夾雜着國語道:“得!得!阿揚中意中餐還系西餐哪?”
“我跟陳非一樣就行。”
“非仔也系看心情的啦,沒差啦,我都有準備。”
對方這麽說,顧靖揚也不再推辭:“那我就咖啡吐司吧。”
“要不要先喝一杯橙汁?空腹喝咖啡不好哦。”
顧靖揚十幾年都是早起一杯咖啡,在美國大家都這樣,父母也從沒糾正過他。他聽了這話,瞄了一眼一臉看戲的陳非,摸了摸鼻子,到底點頭說了聲:“好。”
能聽長輩勸的年輕人最讨人喜歡,蘭姨更高興了:“這樣才對,後生仔啊,要懂得照顧自己咧。”
“非仔哩?今日想食咩耶?”
(非仔呢?今天想吃什麽?)
陳非道:“蘭姨幫靖揚煎多一份太陽蛋,七分熟就得。我食火腿奄列,同埋絲襪奶茶,熱嘅。”
蘭姨動作非常快,她先幫顧靖揚榨了一杯果汁,又利落地沖好奶茶給陳非,不到15分鐘就把所有兩份熱菜和咖啡都準備好了,她把餐點一一端上桌,說道:
“非仔,阿揚尋晚困你房間咩?我尋日下晝就讓小劉将一樓客房整番出嚟咗,你是不是不知呀?”
(非仔,阿揚昨晚睡你房間嗎?我昨天下午就讓小劉把一樓客房收出來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呀?)
陳非和靖揚對視了一眼,道:“嗯,唔緊要,靖揚我好朋友嚟嘅。”
蘭姨倒是沒有多想,在老人家的觀念裏,完全沒有同性戀這種概念,所以她只是應道:“哦,哦,咁都好。阿揚在這裏睡得習慣嗎?”
顧靖揚咳了一聲,點頭道:“嗯,我睡得很好。”
饒是他臉皮再厚,對着單純又和藹的老人家,也不免有些做賊心虛。
“蘭姨,琪琪出門了?”
“佢今日排早自習,六點半就走佐。”
吃完早餐,陳非出門去忙他的事情,顧靖揚在書房辦公,現在中國分部的事情他已全部交接完,不過美國那邊也開始每天整理一份當日備忘給他,他浏覽了一下,沒有什麽需要緊急處理的事,也就關了電腦。
陳非的書房和卧室是同一個朝向,坐北朝南,有一扇門通往陽臺。他這面的陽臺與昨晚在外面見到的那一排不同,四面由白色鋼鐵支柱撐着透明的玻璃,加上一個玻璃棚頂,做成了一個陽光房。
顧靖揚打開門,陽光房裏的窗戶都開着,藤蔓從屋頂纏繞而下,給這一整片清涼的顏色增添了許多綠意。
陽臺上擺着一副南歐風格的原木桌椅,每張椅上放着軟墊,桌子上放着一副白底繪紫色花和蝴蝶的紅茶瓷器,光潔如新。牆邊是一臺飲水機,靠牆還有一張小圓桌,燒水壺、糖罐、各個名莊的大吉嶺紅茶,一應俱全。
顧靖揚這一年多受陳非的耳濡目染,泡茶的功力總算有了些長進。他本就愛喝紅茶,這會兒來了興致,便坐下來泡茶。
微風徐徐,送來的空氣是霧霾的京城無法望背的清新,顧靖揚沐浴在上午溫和的陽光中,靜靜看着樓下園丁莳花弄草,想到陳非那個幾乎搬空了的書房,饒是他這樣的出身也不禁生出幾分感概,為陳非舍棄這一切的決然,也為他所受過的所有委屈。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財富和權利這些東西,沒有得到過的人,不會知道擁有的滋味,亦不會明白抛棄的艱難,但他愛的這個人卻為了選擇的自由,為了那尚不知在何方的夢想,沒有任何眷戀地,把這一切統統抛在身後。
他為他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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