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青樓
◎“陪陪他。”◎
當日是除夕。
芝芝還真是“如自己所願”, 和這老男人一起守了夜。
只是,是另一種守法。
紅燭燃了一夜。
翌日巳時,芝芝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起身隔着紗幔看見了裴承禮坐在桌前,亦是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放着的一套男裝。
衣服明顯不大, 短胳膊短腿, 一看就不是裴承禮的, 倒是和她的尺寸有些像。
宮女為她端來洗漱之物。
芝芝嬌聲喚人, “殿下。”
裴承禮持杯,朝她之處看了眼,沒說話, 但眼神示意了她穿衣。
芝芝應聲。
面上無異,然實際, 小姑娘頭皮發麻,明白,他這是真要帶她去青樓。
芝芝穿上了那衣裳,宮女為她束了男子發髻, 戴了玉冠, 全程皆極不自然,待完了,擠出笑來, 朝裴承禮道:“殿下,妾身穿好了。”
男人只随意地掃了她一眼,唇角輕扯。
“你像男人?”
芝芝轉眸望向了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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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瘦,太纖弱, 于女子而言個子倒也不矮, 但若說是個男子便顯然很矮, 又瘦又小。
芝芝沒回答,咬了下唇,讪讪地讓宮女為她在鞋中墊了鞋墊,增高了些許,自己去了屏風後,裏邊又加了層衣服,重新裹了胸,而後出來,将昨日帕子裏的八字胡粘了上,小心翼翼地再度朝裴承禮望去,給他看,“殿下看看妾身,這回呢?”
男人轉了眸,眼睛落到了她那兩撇小胡子之上。
“你很熟練。”
一句話後起了身,再無它言,卻也不知是何意思。
芝芝心一顫,立刻随他出了去,上前兩步,挽住他的手臂,有點讨好,亦有點解釋的意味。
“妾身想着這樣會逼真一些,為了這個,妾身昨天弄了很久很久。”
裴承禮一言未發。
待膳後,出了門,倆人同車。
大年初一,夜裏降了一場雪。
沿途幾顆梅花樹矗立路邊,其上一層白白茫茫的玉塵,不知是雪襯了梅,還是梅托了雪,煞是好看。
街道上幾近空無一人,冷冷清清,家家戶戶都在家中團圓,集市上也沒了往日的喧嚣,看起來頗為蕭條。
直到馬車漸漸行入延喜坊,到了明月樓等秦樓楚館所在的坊間,方才有了聲音。
聲音由遠及近,一點點響起,入了人耳,且越來越大。
絲竹管弦,男女嬉戲,莺莺燕燕之聲比比傳來,愈發紛雜,更甚,不乏有女子的銷魂浪-叫......
芝芝聽得,臉“刷”的一下子紅到了耳根,小手緊攥。
裴承禮開口道:“你是初來?”
芝芝回着:“自然不是,但也.......”
她想說但也不好意思,然沒說完。
裴承禮再度微動了唇角。
“一會兒你就這個聲?”
芝芝怔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她的嗓音,緊張地瞧他。
“妾身裝做啞巴成麽?”
裴承禮眯她兩眼,起先未語,過了一會兒方才回話。
“昨日,你也是打算裝成啞巴?”
“...自然不是。”
芝芝心驚肉跳,着實不想他再提昨日。
好在馬車停靠,那男人也沒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甩下最後一句,“非必要,倒也可以不說。”
而後,有人為他開了門。
他微低了頭,長身慢起,也便下了去。
芝芝緊跟其後,手心中出了一層汗。
她到并非沒見過這種場面,畢竟在青樓呆過,往昔在市井又混了兩年,見過些事,雖達不到游刃有餘,卻也不那麽懼怕,但她懼怕裴承禮。
在他面前,她如何能自然。
且直到現在,她還恍惚發懵,不敢想象,她竟然真和裴承禮一起來了青樓!
何其滑稽!
裴承禮什麽目的?只是想讓她來尋珠鏈麽?
顯然不是。
那他到底是來幹什麽?
芝芝參不透。
小姑娘亦步亦趨,跟在裴承禮身後,與他腳前腳後地走進明月樓,回頭所望,沒有部下跟着,只有他二人。
轉而到了門口,他二人便被裏頭之人熱情相迎,招呼了進去。
前腳一踏入,芝芝腦中頓時便“嗡”地一聲,不停的響,那喧嚣的場面,仿佛有着無數只蜜蜂圍在她耳邊一般,亂了套了,再瞧屋內,觸目所及,奢華一片,大殿上歌舞升平,花天酒地,美人無數,各個衣着華美,搔首弄姿,百花齊放,什麽樣的都有,一股子驕奢淫逸的氣息撲面而來,無處不浸透奢靡,當真是有錢人的銷金窟。
“公子,公子......”
裴承禮剛一進來,起先迎着的是小厮,然旋即一片嘩然,一擁而來了好幾個姑娘。
他儀表堂堂,一身貴氣,加之那副身板,相貌,瞧見的姑娘無一不六神無主,春心蕩漾。
“公子......”
“公子貴姓......”
“公子何處來......”
“公子......”
芝芝本和裴承禮中間有着段距離,沒離的太近,但進來沒一會兒她便被擠的貼到了裴承禮的身上。
小姑娘吓壞了,本能反應,一下子便從他腋下鑽了過去,藏到了他身前。
她還不過他肩頭,小腦袋左搖右晃,東瞧西望,不是一般的懵。
正這時,一旁正招呼客人的石媽媽眼尖,也看到了人,心裏頭“啊”地一聲。
這麽多年來,見過的男人無數,但石媽媽還當真是沒見過這般相貌的男子。
且從他的衣着上看,一看便是哪位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
石媽媽當即便跑了過來。
“喲!公子!這是哪家公子呀!”
裴承禮冷冷淡淡:“有包廂?”
石媽媽一揮帕子,堆笑回着,“有有有,自然是有的。”
而後立馬回頭揚聲,“阿成,快帶兩位公子到樓上最上等的雅閣休息。”
“是是是......”
她話說完,立時有小厮過來引路。
芝芝又瞧見了那位石媽媽,更要吓破了膽。
“靠夠了?”
直到身後男人開口,她方才回神。
芝芝“唔”地一聲,可謂一連三吓,趕緊上前兩步,從他懷中出了來,故作鎮靜,小眼神回頭瞄了裴承禮一眼。
所幸,他什麽都沒再說。
不一會兒,倆人便被帶到了三樓包房。
屋子甚是寬敞紛奢,一看便價格不菲。
男人落座,手臂搭在矮榻的一面扶手上,頗慵懶。
關了門,耳邊的嘈雜減小,芝芝也終于恢複些許,随他坐了下來。
與他不同,她老老實實。
石媽媽緊跟其後,喜的見牙不見眼。
丫鬟上了茶水,她親自伺候,一邊為二人倒酒一邊發問:
“奴家瞧着公子面熟,敢問公子貴姓?”
裴承禮道:“我姓姜。”
石媽媽道:“姜公子,明月樓能招來姜公子,真是福氣不小,敢問公子可是為哪位姑娘而來,心中可已有想點的姑娘?”
裴承禮指腹緩緩摩挲着扳指,有些漫不經心,語聲都沾染了一層的懶意。
“把你們這的頭牌叫來瞧瞧。”
石媽媽聽罷便笑了,又上下打量了他兩眼。
這種男人一看便有的是錢,亦是一看就是會玩的。
初來就要見頭牌,适才樓下那麽多女人,他一眼沒看,也可見胭脂俗粉根本留不住他。
石媽媽繼續堆笑:“姜公子好眼光,咱們明月樓的頭牌名揚天下,是咱們揚州的第一名妓——紫妘姑娘,話說紫妘姑娘與姜公子還真是有緣,前些日子她身子骨不适,推掉了好幾位爺,正好今日康健,姜公子便來了,奴家這就去為公子請紫妘姑娘來....”
說罷,她眼睛終于看向了裴承禮身邊的那位小公子。
論模樣,這位小公子生的細皮嫩肉,眉清目秀的,好似個小狐貍,比之這位姜公子有過之無不及,只是尚且年幼,小了點,但既是來尋樂子,有買賣她當然要做,如此也便客氣地問出了口。
“這位小公子呢?可有心儀的姑娘想點?”
芝芝唇瓣嗫喏兩下,喉嚨中一聲慌張的“啊”還未出口,但聽身旁的男人風輕雲淡地道:
“我與這位仁兄乃至交,此番同來,所為共享同靴之樂。”
石媽媽聽罷便一連笑了幾聲。
她便就說這種男人會玩的很。
芝芝的臉早便紅了個透,本來便不知所措,又被那男人的一句同靴給吓到了。
待那石媽媽出去後半晌,她都沒敢回頭看裴承禮一眼,有些哆嗦。
倒是裴承禮嗤笑了一聲。
芝芝小臉灼若芙蕖,當即轉頭看向了他。
裴承禮眸光幽深,接着便沒了下文。
這般等了沒一會兒,半盞茶的功夫都未到,雅閣外便徐徐地來了位姑娘。
姑娘一身雪色衣裙,外邊罩着一層輕紗紗,在雅閣迷離夢幻的燭火照耀下,好似仙女。
她進門便福了下去,嬌嬈百态,又冰清玉潔,開口拜見。
“奴家紫妘,見過兩位公子。”
待接着一擡頭,瞧見裴承禮,心口瞬時便好似被什麽東西猛烈地擊打了下一般。
芝芝小眼神兒一直盯着她,好奇這頭牌的模樣,亦是直到她擡頭,方才一睹了其芳容。
人生的般般入畫,柔情綽态,确實名不虛傳,極美。
只是芝芝不懂,十分不懂,不知道裴承禮到底意欲何為?
那頭牌進來後,這包房的門便被人關了上。
屋中的氣氛轉瞬便染上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尤其是她親眼所見,那頭牌的一雙含情美目直直地落到了裴承禮的身上,更是仿若情不自禁地便朝他走了過去......
尚未來得及多想,芝芝亦親眼看到,裴承禮一言沒發,從容不迫,沒動半絲聲色,只眸光微微一變,一個眼神示意,便意思分明,卻是阻了那頭牌朝他而來,讓她先伺候“他”之意。
紫妘當時人就停住了腳步,失望之色分明。
芝芝美目一下子睜圓,咬住唇瓣,吓得一動亦是不動。
再接着裴承禮也便直白地說了出來。
“陪陪他。”
紫妘雙足在地上定了須臾方才反應過來,矮身。
“是。”
接着便朝着芝芝而去。
芝芝心裏頭叫了娘,只差一點就要抱起雙腿,縮着身子上了榻。
那女子不時便坐了過來。
她身上有着一股很香,很濃的胭脂氣息,過來便為芝芝倒了杯酒。
“小公子,請.......”
芝芝連連點頭,“嗯嗯啊啊”地賠笑,接過杯子。女子的手摸上了她的腿,一點點地往上挪,芝芝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悄悄,小心翼翼地慢慢往那老男人身邊湊,心裏頭不斷叫着娘,不敢問,也不敢拒,當真苦不堪言。
反觀另一邊。
那老男人很是悠閑地倚靠在那,手中緩緩搖晃着杯中殘酒,開口頗随意地與那頭牌閑聊。
“紫妘姑娘前陣子生病了?”
女子嬌氣地回答,“是,公子如何知道?”
裴承禮:“适才石媽媽有言,随耳聽到。”
“奴家謝過公子關懷....”
裴承禮又道:“有位姓林的朋友,前陣子同我提起了紫妘姑娘,姜某也是慕名而來...”
女子莞爾微笑,“公子口中的林姓朋友,可是林啓,林公子?”
裴承禮微微點頭,“正是。”
女子嬌嗔,帶着幾分委屈,“既是慕名,公子何故先讓他人?可是對奴家不滿意...”
芝芝從臉到耳根子皆紅了個透,一直慢慢地往裴承禮身邊移。
恰好那女子的眼睛和心也明顯始終都在裴承禮身上,也随着她移動,朝他靠近。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很是熾熱,然中間卻偏偏隔着一個她。
這是唱的哪出?
正這時,芝芝聽得裴承禮冷冷淡淡地開了口,回了她。
“你,還不錯,只是我覺得沒什麽意思,便先讓給朋友。”
女子嬌媚地道:“奴家讓公子有意思...”
裴承禮緩聲開口,語調愈發地慵懶。
“你有這個麽?助助興。”
他拇指與食指輕輕搓了三搓。
此言之後,女子微微一怔。
“....奴家.....沒有......”
芝芝正渾身不适,突聽得“這個那個”的,很是好奇,小眼神兒當即偷望過去,亦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但見那男人笑了一下。
“真沒有?”
女子回話:“自然是真,奴家哪能買得起這種東西?”
裴承禮笑,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拿出一枚金錠,落在桌案之上。
“我以為你會有貨,給我弄一些來,嗯?”
女子搖頭:“奴家真沒有,不過,公子若是想要,奴家知道一人,他手上還有些貨...近來外頭風聲緊的很,官府在查,确實很難弄到,原有的人,現在也都沒有了...奴家告訴公子去哪尋...”
她說完這言,眼睛便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芝芝,沒說下去,其意分明。
裴承禮緩緩起身,将身旁嬌柔的小姑娘摟了過來。
芝芝雖視線沒看他二人,但豎着耳朵正聽得來勁兒,突然被那男人摟過去,吓了一跳,差點沒發出聲音。
裴承禮附在她耳邊,只道了兩個字。
“出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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