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只剩當年

還是聶府那破舊的府門前，顧惜君越牆而過，身形悄悄落在樹葉堆積的草地上，枯葉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顧惜君斂聲屏氣小心翼翼朝着那光亮處走去，她隐隐約約仿佛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

有習習涼風吹來，顧惜君心裏還真有些發毛。

來到那屋子通亮處，顧惜君蹲在地上，靠在窗臺下仔細聽着裏邊人說話的聲音，聽不太全，只隐隐約約聽到一些斷斷續續的話來。

她悄悄将那窗戶打開縫隙，往裏面瞧去，有一男子坐在椅上，背對着她，手撐在那扶手上，撐着下巴，仿佛在仔細聽着聶風說着些什麽，不時的點點頭。

奈何這窗臺離他二人太遠，加上這呼呼的風聲，顧惜君心中有鬼，分神之餘自然也聽不太清，她悄悄走近幾步，想離得他二人再近一些，咯吱一聲，顧惜君心內大叫不妙！

果然，顧惜君腳下這一聲響，驚動了屋內那武功高強的聶風，當即便呵斥開口：“誰在外邊偷聽！”

顧惜君一聽急了，也顧不得許多，飛身就往外走，可聶風怎能讓她如此趕緊利落便離去，當下也追了出來，看見一黑衣人企圖逃走，一把擋住她的去路。

“何人在此，敢闖我聶府！”

顧惜君靜默不語，眼眸四處打量，希望能求得一逃離之所。

她不說話，可不代表聶風沒了動作，當下一掌便劈了過來，顧惜君連連躲避。她武藝雖高，力氣卻不比聶風大，幾招抵擋下來，竟是濕透了後背。

只見聶風一掌劈來，顧惜君臉上的面紗幾乎就被他一把拿下，她急急後退幾步，再回頭時，卻被聶風制住了右手，顧惜君腳下用力，淩空向他掃去，想逼得他放了自己右手，卻被想到聶風緊抓住顧惜君右手一扭，顧惜君吃痛，完了，這手怕是骨折了！

果不其然，顧惜君右手使不上力氣，動彈不得，全靠着左手死死抵抗，連連後退。

怎麽這聶風武功這麽強！

她想不通，咬牙，退無可退，逼至絕路，聶風的拳頭就要落下，她心一橫，索性一把将臉上面紗拂下，感覺到聶風的拳風掠過自己臉頰，聽得聶風一陣驚呼：“是你！”

顧惜君皺眉捧着自己的右手，目光不善瞪着聶風，痛的直抽氣：“不然你以為是誰？”

聶風連忙上前來，皺眉，臉上略有些自責：“你若是早說是你，我也不會下這麽狠的手，深更半夜，你穿成這般來這，所謂何事？”

“我找你有事，可又不好大張旗鼓上門來，所以才乘着夜色而來，不料你竟然将我當成那等賊人。”

聶風無奈道：“我剛傷了你右手，怕是骨折得修養幾日，走吧，進屋，我給你包紮一下。”

顧惜君正好奇那屋中之人究竟是誰，當下也不多說，跟着聶風進了那屋。

剛進屋，聶風便急忙去找那藥油，顧惜君環顧四周，左顧右盼，皺眉想着，那人呢？

剛這麽想，便聽見一溫文儒雅的聲音在其身後響起：“姑娘可是在找我？”

顧惜君聽了這話怔在了原地，這聲音，怎麽這麽熟悉？

轉身一瞧，見着那坐在輪椅上的人，玉冠束發，一身着淺藍的男子坐在輪椅之上，深邃眼眸燦若星辰，眉眼如畫仿佛在夢中，她幾乎是淚流滿面。

踉踉跄跄不可置信的朝着那人走近，低聲哽咽喚道：“慕哥哥。”

這人是誰？

八年前，無論是誰問顧惜君，她都會驕傲的将小臉昂起自豪一笑，這是我慕哥哥，北淵的二皇子，慕君泱。

他文韬武略樣樣在行，十八般武藝使得行雲流水，治國方針信手拈來不帶重的，他是北淵的二皇子，更是未來的太子，北淵的儲君。

是那個令所有人都信服的翩翩公子，是那個萬民群臣都擁戴的未來君王。

他蘭芝玉樹，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是長安城閨中女子心心念念的白馬王子，他光芒萬丈，嘴角一抹笑意從來不曾消失。

可就是這麽一個谪仙一般的人物，卻在八年前，被宋惜之大敗于陣前，斷其經脈，廢其武功，折其雙腿，一劍刺死于華清宮殿門前！

時過八年，不曾想，她竟然還能在這遇見他，老天終究是待她不薄！

顧惜君顫顫巍巍的蹲下身子，将手放在宋君泱殘廢的雙腿上，眼中盡是淚水，這一刻，她忘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忘記了她如今的處境，她唯一知道的，只有眼前這人。

“慕哥哥，你的腿怎麽了？”

宋君泱看着眼前淚流不止的顧惜君，眉頭越陷越深，弓下身子，輕聲問道：“你是誰？”

顧惜君緊咬着下唇，淚眼婆娑的望着宋君泱，啜泣着，終于奔潰大哭道：“慕哥哥，是我，我是宋宋！”

“不可能！宋宋在五年前暴斃于昭陽宮，你若是宋宋，那五年前死的安國長公主又是何人？”

顧惜君搖頭不語，将頭伏在宋君泱膝上痛哭不止，“慕哥哥，我真的是小兮啊！當年你說在我生辰那日要送我金絲織就的劍穗，保佑小兮在戰場無往不利，只是，只是……”顧惜君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又想起往事，不禁心中隐隐作痛。

“只是還不到你的生辰，宋惜之那狗賊便起兵造反了。小兮，你真是小兮！”慕君泱認出了顧惜君就是當年的宋兮，喜極。

顧惜君走近慕君泱，緊緊握着他的手，幾乎就要哭出來。

“慕哥哥。”她還是覺得不真實。

“小兮，當年那一戰之後，哥哥聽說你不敵宋惜之，自盡于城門外，為何如今會變的這般容貌，我幾乎就認不出你來了。”

宋惜之早在登基之時就昭告天下，昭陽郡主宋兮戰死，而如今的皇後是安王夏侯淵的女兒，因此慕君泱才會以為宋兮早已去世。

“事情複雜，日後再與慕哥哥解釋。”顧惜君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好，今日你我相認，本不該受往事束縛，我們不談這些。”

“慕哥哥，這些年，你過得可好？”淚水蓄在眼眶之中。

“撿回來一條命，活着就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我們都活着，小兮。對了，小兮，你不說起來我都要忘了，你去把那邊牆角的紅木箱子給哥哥拿過來。”

顧惜君擡頭看了一眼慕君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當她明白過來，她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怎麽了，多年不見，你這丫頭怎麽變成愛哭鬼了。”

“慕哥哥，你的腿……”

“嗯，斷了，再也不能和你比試了，有什麽好哭的，我還沒死呢。”

顧惜君忍不住地流淚，當年，當年慕君泱喜愛游山玩水，時常拉上宋兮等人去郊外踏青，比試誰先到達山頂，慕君泱是出了名的好哥哥，非常得兄弟姐妹的愛戴，而他最喜歡的就是宋兮，時常一同比試游玩。

當年當年，只剩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