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 周仰和下樓的時候吳紅正在廚房燒飯,聽見有人有人下樓梯她頭也不回的說:“是仰和啊?你一會叫你同學也下來吃飯吧。”

周仰和還是不敢相信喻溪就這樣來到了自己家,她企圖在對方臉上找出一絲的輕視,但毫無收獲。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應該以什麽樣的表情面對喻溪,就好像她遮遮掩掩好久的秘密一下子被放在青天白日裏曝光一樣鮮血淋漓。

她不由輕笑了一下,又覺得自己很大驚小怪。

但一想起喻溪自告奮勇的說要幫忙,周仰和又有點膽怯了,她提着自己小麻袋的雜物走上樓,一邊恨不得樓梯長點好讓她可以緩一緩着紛亂的思緒,一邊又恨不得再走快一點,生怕喻溪等她等的不耐煩。

矛盾的像一個小怪物。

喻溪趁周仰和不在開始肆無忌憚的打量起這個小小的房間,床很小,但坐上去很軟,牆紙是小碎花的,貼的不是很好看,倒像是東拼西湊粘上去的,有些縫隙還沒有完全粘好,就這麽半邊牆半邊白的,顯得不倫不類。

床尾有個小書櫃,是由幾塊木板拼起來的,看上去像是自己做的,上面的書大多都是舊書,喻溪随意的抽了一本,是杜拉斯的《情人》,封面就破破爛爛的,期中還圈圈畫畫了不少東西,喻溪想了想還是沒看。

在這之前她對周仰和除去家庭住址幾班其他基本一無所知。

她對自己心裏對“會和周仰和”做好朋友的念頭有一種毫無原則的期盼,期待有一天可以和一個毫無芥蒂分享一件事,在彼此的笑容裏更貼近一些。

周仰和推開門的時候喻溪正托着腮盯着周仰和的賬本不知道想什麽,周仰和突然就想起自己幾年前心血來潮決定開始賺些小錢的時候寫的豪情壯志,那時候以為世上生財之道比比皆是,相信幸運者日進鬥金,可是實踐總是在打破那些自以為是的幻想,讓她跌在地上摔的頭破血流哭也哭不出來。

周仰和把小麻袋放在門邊,踢開鞋就大步走到喻溪那裏。

“喻溪,本子給我吧,還是我來記比較好。”周仰和有點忐忑,不敢看喻溪。

喻溪:“我就不給,讓我記吧。”

周仰和:“……”自己這麽多年看到的女神都只是瞎了眼嗎!!

喻溪看到周仰和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趕緊把賬本揣進自己懷裏,生怕周仰和一把奪走,那小心翼翼的樣,賬本倒像是她的。

周仰和被喻溪這番動作弄的哭笑不得,頗為苦惱的揉了揉頭發,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喻溪——我記賬你點東西不好嗎?你沒對過賬我來比較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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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溪瘋狂的搖頭,梳的高高的馬尾在劇烈的動作下搖晃猛烈,周仰和看了一陣擔心,生怕喻溪會抽到自己的臉。

她嘆了口氣,暗自想到:估計要看的話她也早就看了,随她吧……

周仰和只能坐在毯子邊緣,打開麻袋,一邊沖着喻溪說:“我說一件你記一件啊,重複幾件就後面乘幾就好啦——”

喻溪開心的翻開賬本,拿起桌上的筆看着周仰和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周仰和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個飯勺,“一個飯勺。”

喻溪寫。

“四把指甲鉗。”

喻溪筆動的飛快。

……

做完記錄周仰和又教喻溪對了會賬,喻溪倒是學的有模有樣的,她看了一眼最後算出來的數字,疑惑的問周仰和:“仰和,你今天只賺了一百二十三呢,這麽少啊。”

周仰和毫不意外,“差不多吧,今天是我擺的第三天了,還有這麽多已經很好了。”

喻溪看了看累倒在床上的周仰和,她就那麽平躺着,輕盈的不得了,好像根本沒什麽重量一下,喻溪覺得周仰和活的好累,她好像每天都在考慮很多很多事情,忙的像一個大人,好像有什麽東西無形的套住了她,讓她連喘氣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喻溪把賬本合上就朝周仰和撲了過去,周仰和被她吓了一跳,頓時緊繃了起來,不久前集市裏那個打鬧的擁抱殘留下的悸動還沒消散,這會兒喻溪清新的味道又撲面而來,周仰和有點手足無措,只能任由對方圈住自己的脖子。

但是喻溪的頭發蹭的她癢的不行,周仰和試着偏過頭去,但是承受着兩個人重量的鋼絲床發出“刺啦”的聲音,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裏顯得清晰無比,周仰和拍了拍喻溪的背,在對方耳邊輕聲說:“喻溪,我怕床壞了。”

耳邊溫熱的氣息和周仰和獨特的低沉聲讓喻溪一下子就紅了臉,她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姿勢有點尴尬,連忙退開些,想下床。

沒想到周仰和扣住了她的腰,自己則往裏挪了挪,喻溪就這樣躺了下來。幸好她們倆都比較瘦,不然這麽小的床擠兩個人恐怕會發生“事故”。

周仰和把雙手枕在腦後,看着頭頂的老式燈泡,開口說:“喻溪,你會不會覺得我家特別讓人看不起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問出了口,也許是氣氛太好,也許是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仿佛橫亘在兩人之間難言的屏障都打破了。

“不會啊~”喻溪嫌紮着頭發躺在床上不舒服,拿下了自己的皮筋,繞着手指一圈一圈的玩兒,“你爸媽都是堂堂正正的做生意的,一沒偷二沒搶有什麽讓人看不起的。”

周仰和聽完這句話就沉默了。

她想起小學的時候別人都是父母開着車或者騎着摩托車來接的,只有自己是爸爸騎着三輪車來的,她到現在還能回憶起那時候同班同學的眼神,以及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她們說的“你家是不是很窮啊。”

小孩子的話總是天真而殘忍,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刀破開了周仰和生動的表情,讓她一下子就變得沉默寡言。那天以後周仰和就拒絕了父母的接送,堅持一個人走回家。

周仰和轉頭看了一眼喻溪,她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圈着皮筋,還下意識的嘟着嘴,睫毛長而密,投出小片的陰影。

真是一個美好的人啊。

她開始覺得自己這麽多年自以為是的長大只是被封在了別人言語裏的自欺欺人,說到底也只是虛榮心而已。

真是的想法無非是:我希望我爸爸也可以開車來接我,我希望我家也住在高檔小區裏,我希望……

那麽多的希望像一個沾滿毒液的糖果,引誘着她吞下去,一點一點的變成和小時候期待中截然不同的人。

她嘆了口氣,突然就輕松起來,咧開嘴笑了。

喻溪好久沒聽到周仰和說話,轉頭就看到周仰和笑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笑法,像是放下了什麽一樣,輕松的不得了,臉頰上還有淺淺的梨渦。

誒……仰和其實也很漂亮的嘛。

這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腦袋鑽了進來,“姐你下來吃飯……”周瑞和才看到床上躺着的喻溪,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姐,還有喻溪?姐一起下來吃飯吧!”

也沒顧周仰和會沒回答就關上門走了,下樓的聲音震天響,像是恨不得把這房子弄的再破一點一樣。

喻溪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經全黑了,她連忙起身拿起手機,發現上面果然有好幾個未接電話,是單玲來女士打來的她急急忙忙的紮了紮頭發,對周仰和說:“仰和我先回去啦,我媽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呢。”

她說完就往外沖,卻被周仰和拉住了手。

周仰和仔細看了看喻溪匆忙下紮的亂糟糟的頭發,自己起身把喻溪按坐在床上,“反正也不急這一時半會了,也別紮頭發了,我給你梳梳頭吧。”

喻溪頓時瞪大了眼睛,有點不可置信。

周仰和從抽屜裏拿出一把木梳,木梳油光發亮的倒像是經常被人使用的樣子,周仰和側坐在喻溪身邊,借下了喻溪的發帶,一尾一尾的給她梳起了頭,

喻溪的頭發散着,低着頭倒是遮住了大半張臉,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對方動作裏的溫柔小心,像是對待什麽易碎品一樣。

她低着頭,周仰和擡着頭,淺淺的呼吸聲在喻溪耳中卻格外清晰,她不禁擡頭看了一眼周仰和,對方卻不像她想象中的面無表情,而是帶着剛剛那個笑容,弧度不大,酒窩好看的緊,她暗想:哇仰和到底在高興什麽啊,笑成這樣真的好可疑……

但喻溪沒有說出來,只是不時狐疑的看看周仰和,周仰和被她的眼神弄的尴尬起來,連手中的動作都停下了。

周仰和:“怎麽了?”

喻溪:“沒什麽啊~”

周仰和睨了對方一眼,這一眼倒是和喻溪學的,少了三分靈動多了二分清冽,看的喻溪一陣慌亂。

“好了。”

周仰和把梳子放在書桌上,自己先一步走到房門穿上了鞋,喻溪在後頭跟着她,穿鞋倒是格外速度。

她們下樓的時候吳紅已經撐起了小桌子,小桌子上擺了幾樣菜,兩葷兩素,不算豐盛,但早就坐在一邊的周瑞和饞的不行,拿着碗早就蠢蠢欲動了。

周仰和見到這架勢,也知道他們在等自己和喻溪吃飯,她看到喻溪不時瞄兩眼手機,就轉頭和吳紅說:“媽,喻溪要回去了,她媽媽打了好幾個電話了。”

吳紅“啊”了一聲,随即對喻溪說:“那你下次再來玩。”

喻溪點了點頭,笑着做了個“拜拜”的動作,周瑞和在周仰和說喻溪要回去的時候就拿起筷子狂吃起來,瞥見喻溪的手勢,“百忙之中”回了一手。

周仰和覺得有點丢臉,低着頭和喻溪走出店門,喻溪倒是把她往回推,做出一個膩歪的表情:“這麽近送什麽啊,太奇怪啦。”

說完喻溪就朝對面走去了,留給周仰和一個潇灑無比的背影以及一個揮手。

周仰和把手揣進兜裏,呵了一口氣,轉身就進了屋。

她現在格外的舒暢,像是五髒肺腑都被清洗了一遍,說不出的拿來的惬意,在這大冷天也覺得格外的“潇灑”。

吃完飯就馬上上樓進屋躺在剛剛喻溪躺過的位置,仰頭看着泛黃的天花板,腦海中重複着喻溪那句:“你父母不偷不搶有什麽好看不起的呀。”

像是肯定了她的價值一樣。

她在那一刻仿佛醍醐灌頂,那句話沖散了她經年築上的城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城掠地,她也不想退,就想張臂去擁抱她。

“我要對喻溪好一點,”她捏着被角說,這句話在空寂的房間裏無人應答,也不需要應答,周仰和翻了翻身,把臉埋進松軟的枕頭,不再去想為什麽自己經年累月暗自對比羨慕的對象會讓她不由自主的想接近,想觸碰,想對她好。

但明天的攤子還是要擺的,她閉着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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