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 飯桌上倒很是熱鬧。
周仰和剛夾起一塊紅燒排骨就被秦亦童截了去,對方沖她挑挑眉,很是得意。
也是,有這麽個活寶在怎麽不熱鬧。
她其實很感激秦亦童有空就過來串門,周爸爸去世以後吳紅一個人着實寂寥,除了看看電視繡繡十字繡也沒其他事情可幹,秦亦童以前沒有交男朋友一個人下班無聊她可以理解,現在都快結婚了還願意過來倒騰,實在感人。
雖然她自己說是因為家裏二老常年不見蹤影才想在吳紅這裏尋找寄托的。
喻溪心不在焉的吃着飯,面上一副帶着笑和氣的模樣心裏醋意沖天,連吃了好幾口酸菜打算以毒攻毒。
秦亦童跟周仰和熟稔的樣子在她眼裏刺眼的很,腦海裏翻湧着一陣陣的猜測,以至于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起來。
“對了喻溪,你打算住哪兒啊?”
突然被秦亦童點到名單喻溪擡起頭,“不知道,等會去酒店訂個房間好了。”
她說完悄悄的瞄了眼周仰和,希望對方能收留她,周仰和好似充耳不聞,認認真真的吃着飯,秦亦童看見她這個死樣子,心裏的小人叽叽歪歪的亂罵了她一大通,但還是任勞任怨的套起話來。
“說起來你這次回來還打算出去嗎?”
“不了,工作都找好了。”
“噢~”
吳紅給周瑞和盛了一碗飯遞給他,順便問了句:“哪工作呢?”
“就是松城大學音樂系的一個助教。”
“瑞和也在那念大學,但不是學音樂的。聽仰和說你都好幾年沒回來了,原來小區都拆遷掉了的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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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拆遷了?”
“對啊,說要建什麽商圈,我也不懂,萬湖南萬湖北都拆掉了的,”吳紅絮絮叨叨的講着,“能買到這裏的房子也全靠拆遷劃來的錢……”
“周叔叔呢?”
“前幾年沒了,血壓太高了。”吳紅講起來的時候很坦然,周瑞和周仰和都跟沒事人一樣坐着,一時間氣氛沉悶了下來。
“阿姨,你知不知道周瑞和有對象了啊?!”秦亦童突然說了句。
“啊”
“我靠童童姐你不能亂說的啊,我哪有!!”周瑞和一下就被激起來了,非要跟秦亦童理論一番。
“前幾天我去你們大學門口買雞蛋仔看見的。”
“你這麽一把年紀吃什麽雞蛋仔哦!”同樣“一把年紀”的周仰和嘆了口氣,搖搖頭,實在難以理解周瑞和跟秦亦童的相處方式。
“我一把年紀也有你姐夫在啊!”秦亦童不甘示弱。
……
一旁聽到“姐夫”兩個字的喻溪豎起了耳朵,聽的認真無比,企圖在從這些瑣碎的對話裏挑挑揀揀出有用的信息。
這頓飯吃的秦亦童身心俱疲,索性留在周仰和家準備幫吳紅收拾碗筷了,圍着圍裙對周仰和說:“你帶喻溪去找個酒店住吧,我等你回來再走。”還一邊把她推到門邊悄悄的說了句:“別憋着了,人都回來了還不好好說。”還送了個“你懂的”的眼神。
周仰和:“……”
她穿上外套,拎起喻溪放在鞋櫃邊上的行李箱,對呆呆站在一旁的喻溪說:“走吧。”
聲控燈因為關門的那一聲開了。
周仰和拎着喻溪的行李箱就要下樓梯,喻溪的行李箱應該東西挺多,周仰和一只手拎還覺得挺沉,生怕拿不穩磕着了,幹脆兩只手都放在了上頭。
“什麽東西這麽重啊?剛上來的時候你跟秦亦童擡上來的?”
喻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周仰和看,剛剛人都在的時候她沒敢看,現在只剩她們倆了她倒是肆無忌憚起來。周仰和變化還是挺大的——個子長高了,自己剛剛穿着高跟鞋也只比穿着矮跟的她高那麽一點點,還帶了一副圓框眼鏡,因為拎着行李箱而弓着背,圍巾掉下來一截,但也遮住了半張臉。
半天沒聽見回應的周仰和側過臉看她,對了個正着,喻溪尴尬的低下了頭,不争氣的紅了臉:“對啊,一起擡上來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種重。”
還是這種德行,肯定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裏面塞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超重。
周仰和不動聲色的往喻溪身上撈了一圈,一鼓作氣的拎起就下了樓。
喻溪慌慌張張的跟在她身後,聲音比蚊子還小聲:“很重的話還是我來好了。”
結果拎到一樓的時候周仰和還是面不改色的。
她拍了拍行李箱,對喻溪說:“你等我一下,我去開車。”
晚上風挺大的,刮過來臉都生疼,喻溪戴上羽絨服的帽子望了望面前樓房的燈火,搓了搓手,呵出的氣一會兒就消散了,她和周仰和那段說散卻又沒散的感情呢?總是少了一個适當的時機好好理清,她兀自的捧着臉出了神,一輛黑色的雪佛蘭停在她面前,周仰和下了車,對她說:“天冷,你先上車吧。”又拉着行李箱往後座上放。
喻溪坐在副駕駛座上呆呆的看着周仰和,周仰和倒是一點也沒有想開口說話的意思,也不放歌,就那麽幹巴巴開往酒店。
喻溪就這麽恍恍惚惚的看着周仰和停車,進了酒店大廳,恍恍惚惚的拿出證件,恍恍惚惚的坐在床上看着周仰和燒上開水。
電水壺的聲音格外的響,喻溪突然就開口了:“仰和,你能不能理我一下啊。”
依在牆邊玩着手機等水開了再燒一壺的周仰和擡起頭,很是無辜:“我沒有不理你啊。”
不然我還在這燒開水幹嘛。
喻溪嘴唇掀動了幾下,還是喪氣的垂下了腦袋,半晌才磨蹭着去開行李箱整理東西。
“你是定下來要在這邊了?”
喻溪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眼睛一亮馬上回頭看她:“你知道哪裏有房子租嗎?”
“我回去給你找找,你先在這裏住幾天吧。”
周仰和不溫不火的掐掉了話題。
兩個人就這麽靜默了好半天,“咔達”一聲,電水壺的水都燒開了,周仰和端起來就洗手間倒,滾燙的水倒在洗臉池裏連帶着鏡子都氤氲了一大片,視線也模糊了,她索性摘下眼鏡塞進了口袋裏。
一轉身就看見喻溪堵在門口。
“怎麽了?”
“能和我聊聊麽?”
“好啊,等我再接壺水,”周仰和打開水龍頭,“你先收拾着吧。”
等她接好水出來的時候發現喻溪正襟危坐的,她暗自笑了笑,把熱水壺放在底座上,按下了開關。
“說吧,”她坐在了床沿上,離喻溪還有點距離。“這麽多年沒音信怎麽又突然回來了?”
喻溪一聽到周仰和這麽說就知道她心裏怨氣大的很,她手足無措了一會還是開口了。
“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這幾年有回來過嗎?”
“回來過一次。”
“哦。”
大二第一學期的寒假,滿心歡喜的等着喻溪像往年一樣回來,大街小巷都去走一趟。等着等的就心灰意冷起來,從那時開始,號碼也再沒打通過,發的郵件也再也沒有回音。問過許多人,都毫無音訊。記憶中的那個冬天格外的冷,煙花爆竹的聲音突然就空寂了起來。
周仰和心裏煩悶的時候手指總會無意識的敲着膝蓋,她的手指修長,在黑色的長褲上顯得越發纖細,喻溪發現大拇指上有一個小小的劃痕似的疤。周仰和好像有些困了,又眯了眯眼稍稍的坐正了些。
喻溪盯着她放在膝蓋上的那雙手,想伸手去碰一碰,還想去抱一抱眼前這個闊別了四五年的人,她好像一直走在時光的前頭,一直有着比同齡人多一點的穩重與踏實。
她朝周仰和那坐了坐,在她耳邊說了什麽,然後忐忑的等着對方的反應。
周仰和聽到怔忡了半天,問:“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那年。”
周仰和突然就清醒過來,困意全無,她有些難以置信,只好擡眼仔仔細細的看着喻溪。
眉眼裏有幾分掙紮,臉色蒼白得要和身上的白色羽絨服一個度了,那雙眼角上翹的眼裏泛着水光,好像一眨就有眼淚掉下來。
周仰和還是心軟了,她以為自己會堅持的久一點,在看到這樣的喻溪還是做不到無動于衷。她在喻溪那句模糊不清的話裏延伸了很多,難以想象她喜歡的姑娘在她以為會過的安穩無憂的日子裏經歷了什麽。
“喻溪,你這些年……”到底怎麽樣?後半句在周仰和舌尖裏磕磕絆絆了好久還是沒有吐出來,喻溪的手一點一點從被子上移過來,先是輕輕的勾了勾她的食指,看到周仰和沒有拒絕,又慢慢的把對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周仰和的手跟喻溪差不多大,十指相扣是那種暌違已久的熟悉感讓喻溪差點兒就哭了出來。眼前的人或許穿着變了,口氣變了,但留在肌膚上的感覺永遠也忘不了。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這句話在喻溪心裏思來想去好久,可又變得難以啓齒來。
她總覺得自己虧欠周仰和許多,又有許多設想過無數遍的問題繞在心頭想脫口而出,這麽百感交集下來最後變成了一句:“那你呢?”
“我?”
“就那樣吧,挺好的,至少搬新家了也買了輛車工作也挺好的。”
喻溪垂眼看了看兩人相扣的手,細密的睫毛在眼下落下小排的陰影,低聲說了句:“還有呢?”
周仰和不傻,聽得出來喻溪想知道的是什麽。
“嗯,交過挺多朋友的,”周仰和頓了頓,“但還是沒有像深入下去的想法。”
我們還沒有散呢……她在心裏想着。
像是想起了什麽,周仰和問:“你還有我的手機號碼嗎?”
“我沒換,還是那個。”
喻溪點點頭。
“那你換了號碼再打個電話給我吧。”
這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吳紅讓周仰和回去的時候帶瓶沐浴露,說快用完了。
周仰和挂了電話後順便看了看時間,都快八點了。
“你好好休息吧,今天這麽倒騰來倒騰去的,肯定累了。”說完就要站起來。
喻溪不松手。
周仰和嘀咕了句:怎麽跟小孩子一樣。
喻溪生怕周仰和生氣只能松開了手,周仰和順勢摸了摸她的頭發。
“這幾天好好休息一下不急着上班吧?我回頭跟秦亦童幫你找找房子。”
“先走了,不用送了。”
最後一句話頗有些斬釘截鐵的意味在裏頭,喻溪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周仰和離開。過了一會兒,她拿起手機翻了翻通訊錄,用床頭的座機打給了單霜。
“小姨?睡了嗎?”
“還沒呢,溪溪你到了?”
“嗯。”
“見着人了?怎麽樣。”
“我也不知道說是說了。”喻溪有些郁悶。
“你啊別太心急,好好跟人家說,畢竟錯不在你的,”像是想到了什麽,單霜皺了皺,“對不起啊溪溪,如果……”
“小姨你不要這樣,”喻溪打斷了單霜的話,“都過去了。”
……
周仰和到家的時候秦亦童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周瑞和聊天,吳紅已經回房睡了。
秦亦童一聽到動靜就沖上前來問:“怎麽樣了!!!”
周仰和推開換上拖鞋推開眼前的大臉,就向房間走去,秦亦童屁颠屁颠的跟上來,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她也是有原因的。”
秦亦童“哦”了一聲,對周仰和明顯的軟化态度早有準備,她和周仰和一起上了本地的大學,大學四年也算是形影不離,對她跟喻溪那點可以稱得上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周仰和的變化她也看在眼裏,好在沒往沉默寡言MAX裏發展,而是拐了個彎開始變的圓滑起來,加上人也好,朋友也漸漸多了起來。
“元老級”的秦亦童也只能偶爾暫退,看着這個姑娘大刀闊斧的去為以後的生活努力。她不能在感情上慷慨解囊,周仰和也一廂情願的投入在和喻溪這段看似無疾而終的感情裏,不理會別人的示好,好像一個人踽踽獨行也心甘情願。
不過喻溪回來了總比沒回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