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 新的旅程

兩個月後, 神宮傳出一則訃告。

仙首夫人因擊殺魔主而亡,功勞甚大,特追封夫人時羽為尊後。

衆人才知道, 原來魔主是這樣死的。

不久前, 他們還因為魔界鬼氣動蕩而擔憂,之後又因魔界之主的突然死亡、魔族群龍無首而震驚和歡慶, 沒想到魔主之死上還有仙首夫人的一份功勞。

當然也有人不信,但很快這種聲音就被壓下去了。

仙首夫人為了給人拔除鬼氣不惜己身,這是衆人都知道的,為了殺魔主而犧牲自己, 想來也是她能做出來的事情。況且沒看到仙首都為了殺魔主而斷去一臂,可見那一戰的兇險。

夫人與仙首并肩作戰,夫人身隕,仙首重傷, 再合情合理不過。

大小宗門、散修、各路名士紛紛前來吊唁。

比半年前的大婚來得還要齊。

衆人也看到了斷了一臂的仙首霁明君。霁明君看起來分外沉默, 沒有戴冠,長發只簡單束在身後, 穿着一身白衣,面色微微發白, 一副為妻子守喪的模樣。

衆人想着他年紀輕輕,大婚不過半年便喪偶,便十分唏噓, 聽聞仙首很是愛重妻子呢, 本該是一對神仙眷侶,如今成了孤家寡人,真是叫人惋惜。

陳江樹也來祭拜了,當日他被時羽所救, 又因當時維護時羽而被雲遂重用,可以說時羽改變了他的命運,故而這重重三拜十分虔誠。

有幾個修士哭得都抽了,據說是當初鬼域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被時羽喝止後一心打坐抱守心神,從而免于被鬼氣入體的人。其中有幾個據說傷口上都沾了鬼氣,但被時羽一人塞了一顆聖心丹,竟然就此驅除了鬼氣。

“當時夫人只說是清心丸,我們哪裏知道那竟是聖心丹。”一人哭得情真意切。

衆人知道那聖心丹是何等珍貴之物,藥效勝過清心丸百倍,面對萍水相逢之人,仙首夫人擡手就撒出去那麽多顆聖心丹,可見其善心慷慨。

衆人心裏對她更是敬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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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斯人已逝,只能死後極盡哀榮。

時家人也來了,他們也很是悲傷,但倒沒有哭得多厲害,大概是在家裏就哭夠了,倒是時家兩個小輩,哭得十分傷心。

其實時家外公和姨母是真沒那麽悲痛,因為他們知道時羽其實沒事,時羽回過時家,和他們說過情況了,說她作為時羽的這個身份,會以死亡而終結,從此之後,她就是鬼族了。

得知她成了鬼族,外公和姨母非常震驚,還想勸她來着。但得知她親娘,也就是他們的女兒/姐姐竟是鬼王,更是緩不過勁來,卻也知道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了。

外公只能叮囑時羽他們以後莫要作亂,不可傷及無辜。只要行的還是正義之事,鬼族如何,人族又如何。

不得不說,這兩位長輩接受能力還是不錯的。

至于要不要見時錦策,外公沉默許久後還是嘆了一聲,說是不見了。再見面也不可能是當初那個長女了,又何必連最後的那份念想都抹消呢?

……

對于雲遂追封她為尊後,時羽沒有一絲波動,反正表面上自己是死了就行了,其他的都無所謂。

人界事了,她要去鬼界了,臨走之前,雲遂卻叫人帶信給她,說是當初那些被鬼氣侵染之人,無藥可救,如今都已神智不清,衆人提議将其斬殺,他們的親人師長也都放棄了,不知鬼族這邊可能收留。

鬼族這邊自然有能讓他們恢複神智的辦法,只是他們的身軀已被鬼氣占據,即便清醒過來,也是真正的鬼族,而再不是人族了。如今鬼界正在發展,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時羽便收下了這些人。

不過她打開鬼門前,忽然看到了一個人。

晏無歸。

時羽有些意外,又不很意外。

晏無歸看着她眼裏的淡漠,裏面好像什麽都照不進去,和當初那個依賴地喊她姐姐的人,判若兩人。

晏無歸握住拳頭:“你也利用了我是嗎?和那個男人一樣,我成了你們往上爬的一樣工具。”

時羽沉默片刻:“抱歉。”

說着抱歉,但她的眼神依舊如看着一個陌生人。

她對雲遂的厭惡不會改變,對晏無歸的冷漠也不會有轉圜餘地。這就是她為了如今的修為、為了活着所付出的代價。

只不過付出代價的是她,但被傷到的人卻是對方。

晏無歸恨恨閉上眼,轉身就走。

時羽忽道:“你要去看看母親嗎?她在鬼界。”

晏無歸大聲吼道:“不要不要不要!你們都抛棄了我!你們都是混蛋!”

吼罷化煙而去。

時羽無法對晏無歸的憤怒感同身受,駐足了片刻,打開鬼門,領着一群神志不清的修士下了鬼界。

鬼界整體很陰沉,和當初那個鬼域的環境差不多,時錦策在這裏已經呆了幾十年了。

那時鬼界只有一團團沒有意識,或者意識很薄弱的鬼氣,她一個大活人下來,雖然很是受了一番折磨艱辛,但也很快成了這裏的主宰。

時羽去見她的時候,她正看着籠子裏一團黑漆漆的東西,那東西長着四肢,很是恐懼似地拼命往一角縮,不是當初那位魔主晏霄又是誰?

時錦策擡起頭,露出一張極為明麗的臉,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當得起一句風華絕代,時羽在她面前就顯得遜色不少,主要是那股風韻實在獨特。

可惜如此美麗,也沒能遇到一個良人。

她看了看時羽,一語指出:“境界越發不穩了。”

時羽也沒有叫母親,雖然她和晏無歸說起時錦策是叫她為母親,但她直面時錦策時并不這麽叫。

她來到鬼界也不是為了什麽母女相認,而是因為別的緣故。

“上一世我用了禁術,本該魂飛魄散,是你救了我,讓我能夠重生吧?”她問道。

時錦策也沒否認:“我想要把他抓下來,但他修為太高,必須有人助我,你是最好的人選。”

她目光近乎溫柔地看着籠子裏的黑影,只是這份溫柔卻叫人覺得腳底發寒,接着又對時羽說:“鬼氣維持住了你的生機,但你算不得一個活人了,在鬼界以外,你相當于我的化身,所以那些鬼氣才那般暴動。後來你修為晉升太快,歸兒那裏,你做了弊,之後雲遂那裏,也算是做了弊,等于是走了兩次捷徑。”

“《噬情訣》本就是捷徑,你還走捷徑中的捷徑,現在還能活着沒被反噬,是你運氣好。”她言辭依舊平淡,并未為時羽的狀況感到憂心焦慮,這也并不像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态度。

“那當如何?”時羽直接問,她相信對方有辦法。

時錦策看着時羽,笑着問:“你想活着嗎?”

時羽也笑:“我沒有理由去死。”

時錦策嘆了口氣:“你境界不穩,沒有什麽功法能夠補救,或許多經歷些世事能夠于你有助,然你逆天而行過甚,這個世界眼下容不下你,你先去旁的世界歷練歷練吧。”

時羽眼前亮了亮:“旁的世界?”她對此很有興趣。

時錦策看向遠處,入目皆是飄飛的鬼氣,弄得這個地方陰沉沉一片:“你當鬼界是什麽地方,這裏本就是連通其他世界的一個通道。”

時羽抱拳行禮:“還請鬼王成全。”

時錦策笑了笑:“但我也沒把握能将你送去什麽世界,也不知道你何時能夠回來,日後境遇如何,端看你自己的了。”

時羽看着她,忍不住問:“你既然能送走我,你自己走不了嗎?又何苦将自己困在這裏?”

時錦策沒有回答,只是去看籠中黑影,怨恨就像詛咒,死死困住了她,她走不了,也不想走,或許哪天怨恨消了,她就自由了。

時羽便不再問,提起了晏無歸:“你要去看看她嗎?”

時錦策眼神恍惚了一瞬:“去看看吧,到底是我欠了她。”

……

時錦策果然去看了晏無歸,也不知道談了什麽,晏無歸回去了魔界,打敗無數競争者,做了魔界之主。

之後時錦策又去了一趟神宮,看着一身素白長衫,眉宇凝結着浮雪般的雲遂,她問道:“你是不是還是覺得很委屈,很憋悶,覺得自己罪不至此?”

雲遂望着對方,猜出了對方的身份,躬身施了一禮。

這是作為一個女婿對岳母的禮。或許現在應該說是前女婿了。

時錦策揚手推過去一團黑色雲朵般的鬼氣:“看了這個,你就懂了。我們這一家四口,她們父親天性涼薄,而我性格剛烈決絕,一旦反目便是不死不休。時羽倒是融合了我們兩個的性子,她對你失望了,就是真正不要你了,不會給你半點挽回的餘地。”

說起來,反倒是把狠意冷意放在臉上的晏無歸,其實是最重情心軟之人。

若是晏無歸處在時羽的位置上,經歷了時羽所經歷過的一切,和雲遂絕不至于走到這一步。或許最初會吵得比較厲害,但有時候,願意吵、吵得起來,反而是一件好事。像時羽就是自己在心裏頭不聲不響地給人判了死刑,待對方發現,一切都晚了。

雲遂接住那團鬼氣,前世時羽的十年記憶湧入腦海,他一時怔了,連時錦策什麽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

這是時羽的記憶,自然連她的心情也一并包含了,剛成婚時的期待,周圍人的輕慢,馮瑤的挑撥,長輩的不滿,其他人的嘲弄,以及……自己的疏忽……

一次一次,尊嚴被丢在地上踩,直到覺得不值得,收回了所有期盼和熱度。

她追逐了他二十年,卻在婚後五年就放棄了他,這似乎是不能理解的事,但一個被傷到自尊的人,為了保護自己,會這樣又是理所當然了。

更不要說之後時家慘案,她自己的死亡……代價太大,傷痕累累,反觀對方,毫發無傷全身而退,誰又能不怨怼,不心寒?

雲遂心髒一陣悶痛,忽地嘔出一口血,染污了素白的衣襟。

他閉上眼,後悔嗎?後悔。可都是他自作自受,自食其果。娶了人又沒保護好人,如今的一切都是他應受的。而他還欠時羽一聲對不起,只是已經找不到那個願意聽的人了。

幾個月後,三大宗門以雲遂重傷,修為倒退為由,聯合其他一些宗門,要求重選仙首。

雲遂這次毫不留情,将他們給壓了下去,其中尤以象首宗和雲瀾宗受創最大,從此退出三大宗門行列。至于還被關在神宮裏的常音晚和馮瑤,廢去修為還給了兩宗,只是兩宗舍了面子将她們塞進神宮,而這一舉動竟然是宗門敗落之始,兩人難免要被遷怒,沒有了修為的她們日子可想而知。

三大宗去了兩宗,剩下的谷音宗也獨木難支,所謂三大宗門,自此銷聲匿跡,整個修真界經過一番大洗牌,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宗門逐漸發展壯大起來。

而若幹年後,鬼族也漸漸壯大,但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都沒有制約鬼族,漸漸形成了三族鼎力之勢。

只是那時候,時羽早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開始一段又一段新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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