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雙生少年15 老謝:投懷送抱?……
從謝家離開後, 謝之權行駛在車流不息的道路上,操控方向盤的動作穩妥淡定,按着記憶中祈願者最常去的那家酒吧的路線走, 她面色淡然, 實則卻是在分着神想謝知言的事。
計劃趕不上變化,她也沒想到這場矛盾會來的這麽快。
但大概就是天意, 在謝建國将她喊去書房說了一通喪盡天良的話之後,她本來是想要裝作低落失神地去找謝知言一起出門散心, 期間最好是能夠将話題轉移到他的身上, 慢慢逐一滲透。
只是她還在疑惑白蓮怎麽會站在謝知言門口, 轉而看到她過來就目光躲閃着匆匆離開, 但當聽到房間內傳出謝知思的說話聲,她便了然了。
不過謝知思會這麽沉不住氣, 也是她失算了。
她還以為至少還得在他面前晃蕩一段時間,謝知思才會忍無可忍地私下找謝知言,妄圖重新奪回在謝知言這裏的話語權, 這時候尚未真正意識到謝之權對他來說是什麽意義的謝知言,必然會因為從小到大灌輸的錯誤思想而感到動搖。
這時候謝之權只要撕開謝知言不斷自我蒙蔽的想法, 憤怒直面他的敏感自卑和僥幸逃避, 将在他那裏屬于非常畸形的關系擺在明面上來講, 讓他真正明白這不是交易, 不是他單方面的忍受, 不是他來同情謝之權, 而該是謝之權來同情他, 并将從小缺失的親緣寄托放在了他身上。
他必須明白,在謝家,只有孑然一身的他們才能相互依偎。
謝之權也會教會他, 什麽才是真正的長輩,什麽才是一個人該擁有的正常生活。
但這一切必須建立在謝知言正視他們這段關系上面,如果他始終無法擺脫謝之權并非真心實意對他這個念頭,那謝之權也永遠無法獲得他真正的信任。
就像原軌跡上的祈願者,踩了狗屎運在謝知言最寂寞的時候給了他獨一無二的一顆糖,從此收獲了他一份微小的感動和歡喜,祈願者借機對他示好并玩弄他差遣他,謝知言才那般無怨無悔,甚至為了報答祈願者那些施舍般的好意,最後用命來償還。
但直到生命終結,他始終不曾信任過祈願者一分。
還好,謝之權不是傻子,她接着謝知思無意間送來的機會,一舉破了謝知言的防。
思及此,謝之權撫了撫額頭,嘆了口氣。
為了慢慢消磨去謝知言和她之間必然對立的關系,謝之權一邊得忍受謝建國時不時高高在上相當施舍的語氣,一邊得時不時拉着謝知言在別人面前演出你覺得是你覺得,我非要和私生子一起玩兒排擠另一個你管得着嗎的這種離經叛道的感覺。
這樣漸漸在別人眼中,她和謝知言走得近才勉強合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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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想看到的轉折點來了,謝之權也沒必要再多忍受那些侮辱耳朵的話,準備蓄起背後勢力了。
轉眼深夜。
謝之權喊了幾個近來商業上有接觸的合作夥伴在清吧喝點小酒,順便随意談談拉近彼此的關系。
她這邊談笑風生,面上絲毫不見苦楚之意。
謝知言卻是抱着毛絨熊,輾轉反側,毫無睡意。
十二點了,姐姐還沒回來。
所以她一開始問喝不喝酒,是真的準備去而不是轉移話題啊。
他将臉埋進柔軟的絨毛裏,幹澀的眼睛卻是一直睜着。
腦海裏反反複複播放回響着那句,你別叫我姐姐,謝知言強迫自己不去想,快些醞釀起睡意才好明天在謝之權回來的時候,跟她鄭重地道歉。
謝知言已經不奢求謝之權同他可以冰釋前嫌了,因為任誰這樣質疑抹黑另一個人的真心和好意,除非是世間難得的究極大聖母,不然怎麽說都不可能回到從前的。
想到這,迷迷糊糊的謝知言又被一陣刺痛的心髒給弄清醒。
他還是很難過。
從此之後想要叫姐姐是不是只能對着毛絨熊叫了。
謝知言覺得自己很想哭,充滿澀意的眼眶因為絕望的想象而溫熱起來,他感覺有液體在眼內翻滾湧動,可是最終卻依然是一顆眼淚也掉不下來。
自懂事起,他就沒哭過了。
唯一哭得險些背過氣去的那一次,還是幼兒園的時候,他羨慕媽媽老是表揚誇獎讓她面上有光的謝知思,因此他那一周就稍微努力了一下,得到了小班唯一的一朵小紅花。
回去的時候他想将這件事分享給媽媽,可是他看見謝知思在媽媽懷裏哭,說自己唯一一朵小紅花被哥哥搶走了,媽媽便大聲斥罵他,說他壞,不僅奪走弟弟的健康,還要奪走弟弟的快樂。
他那時候不懂媽媽為什麽這樣,可是從小到大大家都說,是他害弟弟變得這樣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的,因此他那天将小紅花讓給謝知思之後,也沒敢在媽媽面前哭,而是一個人偷偷找了個地方哭,哭得鼻涕眼淚稀裏嘩啦糊了一臉。
哭着哭着,他突然就失去了被愛的資格,和為自己而活的意識。
從那時起謝知言便不哭了,他知道自己的立場和身上背負的枷鎖,這輩子都掙脫不開。
直到謝之權出現。
這個大家口中嚣張跋扈不幹人事的大小姐,謝知思口中又蠢有毒的繼姐,白蓮口中搶兒子家産的勁敵,謝建國口中可惜不是個男兒身的不成器女兒,她出現了。
她恨着闖進謝家的人,也恨不願意愛她的謝建國,她老是喜歡說刺人的話,高高在上地拿鼻孔看人,可是對着同樣不被人在意的謝知言,她卻是難得流露出了本性。
她開始傲嬌地用利用為借口來接近他,她開始在謝知思面前故意和他走得很近,她又突然對他很好很好,說要把最好的東西給他。
然後謝知言一邊留戀依賴着她的好,一邊催眠自己這都是假的。
他怕呀,萬一哪天她發現了自己是個糟糕透頂的人,就不要這個弟弟了。
所以他要告訴自己,不要深陷不要深陷。
可是當謝之權憤怒地将他摁在床上怒斥他,質問他,最後甚至是冷漠地丢下他,謝知言卻是發覺自己再也離不得她。
這是姐姐,他唯一擁有的,特別的姐姐。
比起她對他特殊的親緣寄托而産生的需要,謝知言覺得,自己才更需要她。
這種需要已經無關任何人任何事,他對她産生的感情已經讓謝知言無法輕易割舍,因此他醒悟之後咬着牙拼命追趕着她離去的背影,他想再度擁有她,卻該死地聽話,不敢再叫她姐姐。
可是。
不知道明天,他捧着一朵來之不易的小紅花跪着求她原諒,會不會被接受?
估計不會,她可能會臭着臉把小紅花踩得稀巴爛。
但是,他會把碎渣一點點撿回來複原。
然後再次獻給她。
至于其他,謝知言該背負的,該償還的,不會改變。
卻再也不會有什麽可以動搖到姐姐的位置。
謝知言睜着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思緒翻湧。
一夜未眠,他眨了眨眼看着天微微泛光,最後顯露出魚肚白的天際。
他聽到謝家的傭人開始了一天工作的聲音,聽到了謝建國準備去公司前囑咐謝知思好好學習的聲音,他聽到了白蓮在謝建國走後對傭人頤指氣使的聲音。
就是沒聽到引擎震響的跑車的停靠聲。
他抱着毛絨熊一整夜沒有換過姿勢,像是緊緊懷抱着失而複得的人一般那麽沒有安全感。
謝知言就這樣大腦空白地在床上從昨夜十一點躺到今早七點,再從今早起點躺到了中午十二點。
沒人來喊他,也沒人關心他為什麽不下去用餐。
謝知言不在意了,他還在認真側耳聽着窗外的聲音。
終于。
熟悉的聲音響起,他心心念念的人回來了。
謝知言一把推開被跟他相依偎了十幾個小時的毛絨熊,匆匆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就沖下去。
謝之權從正門走進來,一擡眼就看到邋遢憔悴的少年。
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還有着淡淡紅血絲。
他下樓的動作又快又急,但距離謝之權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卻是猶豫蹉跎了起來。
謝知言緊張地手背在後面,想看謝之權又不敢看。
連姐姐也不敢喊。
更不敢親昵地說,你回來啦。
謝知言在原地躊躇着,謝之權淡淡瞥了他一眼,看他一句話都不說,就無視掉謝知言極其想要和她說話的欲望,走向客廳懶洋洋地癱着了。
她的冷漠再次讓謝知言身體一僵,抿緊幹裂起皮的嘴唇,想哭。
但謝知言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追上去,他這次絕對不會再把人跟丢了。
謝之權歪着頭看謝知言,他來到自己跟前後,兩手抓着自己皺巴巴的衣角,可憐兮兮地看着她。
“姐...唔...對不....”
他習慣性想要喊謝之權姐姐,在觸及到她疏遠的目光後,卻是又咽了回去。
謝知言越發覺得心裏疼得狠,謝之權的不聞不問比暴躁憤怒更令他不敢面對。
最後心一橫,謝知言咬緊要關,彎了膝蓋就要跪下去求她。
謝之權見狀,抽了下眼角,一腳踹翻旁邊笨重的木椅,突如其來的巨響觸不及防地在謝知言耳旁炸起,本來一夜未眠神經有些脆弱的他,被這驟響吓得身體一顫,腳下失了力道和方向。
他一把摔進了謝之權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