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影帝少年26 小孟:之權姐,我好想死……
三年後。
國內含金量最高的金玉獎頒獎典禮将在明晚以全網直播的形式開始。
有了全新的目标, 徹底放下過去那些束縛的孟聽聲,這三年來瘋狂地沉浸在拍戲當中。
越來越多的知名導演自動找上門來,已經無需謝之權再從中插一手将他引介出去, 孟聽聲憑借着謝之權前期的助力墊高了踏板, 後期基本上就是自己在埋頭苦幹,靠着過人的演繹天賦和絕對敏銳的感知能力, 徹底融入這個圈子,變成廣為人知的好演員。
去年本是秉着冒險無畏敢于嘗試的精神, 接了一部題材偏黑暗的電影, 導演是個新銳, 目光卻是又毒又準, 手頭上至今為止就拍過三部電影,但部部大爆, 評價極好。
被導演一眼相中的孟聽聲,開始經受起長達半年的折磨。
他要飾演的主角患有精神分裂症,靠着迥異的人格游走在黑與白的交界線之中, 他像是這個世界上最熱鬧的人,又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孤寂的鬼魂, 他與親密無間的自己對話, 同時又憎惡于身體被分裂成好幾份。
如果你是個渾水摸魚的演員, 這樣的角色同現實的割裂感太強, 可能并無法讓你擁有代入感, 但如果你是個優秀的并且有自我追求的演員, 那你會想盡辦法去理解這個角色, 成為這個角色。
孟聽聲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一個困難至極的挑戰,若是能夠成功突破了,那對他後來将會有無盡的幫助。
但讓一個思想健康的人成為一個瘋子, 很難,所以無計可施的情況之下,孟聽聲采取了較為偏激的方式讓自己去理解這個角色。
進度剛開始,孟聽聲尚正常。
進度拉快一些,他開始精神恍惚。
進度到了中後期,他看着廚房臺面上的刀,有些沖動。
進度來到盡頭,孟聽聲已經陷入格外壓抑的氣場之中,戲拍完之後,人直接崩潰。
他在短時間內要不斷地轉換大悲大喜的情緒,次數多了之後,人真的感覺自己要半瘋了。
這部電影拍完之後,整個劇組氣氛都相當低迷,殺青宴都辦不下去。
孟聽聲也将自己沒日沒夜地關在屋子裏沉寂很長一段時間,這期間壓根沒人敢打擾他。
歷史上因為過于沉浸角色飾演,從而難以走出的演員,案例不少。
謝之權本來略微擔憂孟聽聲的狀态,但想到他并不是那麽容易被擊垮的人,演藝生涯對他來說是他這一生最大的追求,他不會停下的。
可某個深夜,孟聽聲忽然撥來久違的電話。
他說。
“之權姐,我好想死。”
“之權姐,我不想死。”
“可是我沒辦法控制住我自己不要去想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
“之權姐,我該怎麽辦。”
他的嗓音沙啞得像是連續不斷抽了好幾包煙一般,氣音摩擦滾動,像是刀子在劃拉砂礫。
想要将自己逼瘋,那就不斷地撕開最恐怖的傷口,讓它流血,讓它腐爛,讓它再也好不了。
孟聽聲反複強迫自己去将已經結痂的傷疤撕裂,他目的達到了,傷口卻真的好不了了。
謝之權在電話那頭沉默着。
最後一言不發,直接挂斷。
孟聽聲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緩緩合上了一雙在昏暗室內紅得要滴血的眼睛。
他癱倒在沙發上,心突然被丢進了荒無人煙的寂寥邊境,空得無邊無際。
孟聽聲的周邊趴滿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家夥,各個油光發亮,精神氣十足,唯獨主人卻是狼狽邋遢,萎靡不振。
他近段日子不論過得再糟糕,也不忘伺候家裏的小主子,孟聽聲總是對身邊的一切都照顧有加,且打理得井井有條,他自己卻是過得糊裏糊塗,随随便便。
挂了電話直接過來找人的謝之權一開門進來,就看到了屍體一般的孟聽聲。
她在家辦公,忙一半就被這不省心的家夥招呼來。
更糟心的是,這家夥看到她來非但不暴雨轉晴,那表情還跟看到鬼一樣,爬起來扭頭就跑。
謝之權推了推金邊眼鏡,目含嫌棄。
逃跑的孟聽聲箭步沖上二樓,鐵青着一張臉,麻溜地滾進衛生間抱着鏡子瘋狂打量自己現在的樣子。
胡子拉碴,頭發淩亂,雙眼無神,嘴皮幹裂。
他硬生生在心上人面前,把自己活成了難民。
孟聽聲差一步就真瘋了。
将自己收拾幹淨,香噴噴下樓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謝之權正坐在沙發上逗小貍花,特別怕生人的小貍花見到謝之權竟是親熱無比,粘着她都走不動路。
孟聽聲乖巧地坐在這個好多天都未曾碰面的人身邊,眼巴巴地看她。
謝之權漫不經心地撓着小貍花軟軟的下巴,擡眸看了孟聽聲一眼。
“還想死嗎。”
孟聽聲愣了下,不知如何回答。
“你現在這個狀态,若是出現在三年前,那我會毫不猶豫地為你聯系心理治療師。”
“但你現在會再度陷入胡同走不出,不是你還深陷在那段陰影中,而是習慣使然。”
“過度代入會讓你産生你一直未曾掙脫的錯覺,但這些歸根結底都是假的。”
“心情不好最好別關着自己,多出去走走,約認識的人聊聊天散散步談談心。”
“還有,別動不動就想死,幾歲的人了。”
“更何況,你現在并不是一個人。”
孟聽聲呆滞地看着謝之權将不停撒嬌的小貍花抱進懷中輕輕親了一下,那些鎖了他很久的陰郁情緒突然動搖了。
她說的都是對的,這些道理他也都明白。
但謝之權每次都是這樣,她的情緒總是維持在一個最平穩的狀态,刀尖對着瞳孔都不會有半點意亂,安撫他人的時候也不會挑好聽的說,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人,到底是對是錯。
她眼中的是非分得比誰都清楚,她帶來的安定卻也比誰都靠譜。
真正說服別人的,可能不是謝之權說的話有多動人,多直擊心髒,大抵是她就這樣平淡如水地注視着你,你就會不自知地慢下心跳,心甘情願地踏入她想要讓你踏入的現實中去。
當然如果她能夠像親小貍花一樣也親他一下,那他就更心甘情願了。
他也想臭不要臉地纏着她,粘着她,抱着她。
可孟聽聲不敢。
三年未至,成就未達,他既然敢立下承諾,那便必要做到。
“我明白了之權姐,我會好好調整心态的。”
孟聽聲現在不單是要對自己負責,還要對那些為他歡呼,為他獻出喜愛的人負責。
況且,他心心念念想做到的事也還沒做到。
“之權姐,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孟聽聲面對着謝之權,心裏始終沒底,好長一段時間以來他都在反複确認謝之權的身邊是否出現了別的人。
謝之權知道他在問什麽。
“你指的是哪件事?”
她偏生不提。
“三年後如果我能夠拿到影帝,你就同意我追求你的事。”
孟聽聲直來直往,再度重述。
“我依然是那個答案。”
“三年後見。”
至于同不同意,那便是未來的事情了。
......
當晚八點整,離金玉獎頒獎典禮正式開始還有十五分鐘。
前排原本給謝之權留了個位置,就在孟聽聲的身邊,但她不知道為什麽,婉拒了主辦方的好意,選擇朝後排走去。
孟聽聲疑惑不解地看着她的優雅迤逦的身影,謝之權似有所感,隔着層層穿着華貴禮服的人,同孟聽聲遙遙對上視線。
這一眼像是在夢中出現了千百遍。
謝之權朝他勾唇一笑,清麗淡漠的眉眼毫不遜色于百花齊放的周身至景。
孟聽聲張了張口,想喊她,頭卻是被一只不容抗拒的大手掰了回去。
“看什麽看,頒獎典禮要開始了,你個毛頭小子懂不懂規矩。”
容斂忍無可忍地将戀戀不舍的孟聽聲給掰正過來,臉臭得像親眼看見對象出軌的原配一般。
孟聽聲額角一抽,滿臉嫌棄地看着容斂霸占了本該屬于謝之權的位置,坐下之後還翹起二郎腿,格外得意。
“怎麽,嫉妒啊?”
“嫉妒也沒用啊,這是之權特意讓給我的位置,你眼珠子瞪出來了也沒用。”
容斂近期沒有什麽可以角逐金玉獎的作品,他今天來也只是受主辦方的邀請,來給獲獎的人頒獎的。
他在前排也有位置,但他就是不坐,就要跟謝之權貼着。
如果他不能跟謝之權坐,那孟聽聲也別想。
兩個各種意義上的老男人,在外人面前風度翩翩成熟穩重的老男人,一旦遇上了,立刻降智互相攻擊。
孟聽聲躲開鏡頭翻了容斂好大一個白眼,冷笑一聲後懶得再理他。
頒獎典禮正式開始。
整個金碧輝煌的會堂可以容納足足六千人,但真正能夠站上那個領獎臺的也不過寥寥幾十人。
大多數被邀請來的人,心裏都很清楚,自己不過就是來陪跑的而已。
但是看着一個又一個同輩、前輩、後輩,光鮮亮麗地站在那個他們耗盡熱情去追求的領獎臺,他們堅定向前的心又深了一分。
孟聽聲看到有人沒忍住熱淚盈眶,有人站上去氣定神閑,殊榮既定,有人震驚癡呆,壓不住眼角狂喜。
他難免出了神,在想要是自己站上去會怎麽樣。
然後。
他的名字突然就被念到了。
“讓我們恭喜孟聽聲!”
“他憑借着《游魚》中尤餘這個複雜的角色,成功斬獲最佳男主角!”
立體高清的大屏幕上,開始播放這他在電影中所飾演的高光片段。
孟聽聲看着那個像是真的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一般的自己,起身淡然地朝臺上的容斂走去。
“恭喜。”
容斂桃花眼彎得像月牙,笑得很愉悅。
他像是真的在為孟聽聲感到開心一般。
“謝謝。”
孟聽聲接過那盞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玉蘭花的金色獎杯,謙虛地朝前輩鞠了個躬。
然後忽然的,他這個上過不少領獎臺的人,莫名其妙開始緊張了。
攝像機位全都在對着他,準備好将他的獲獎感言散播至所有人的耳中。
孟聽聲捏住話筒的手緊了緊,他準确無誤地看向了那個淹沒在人海中的人,目光定了焦距,再也不曾挪動過。
謝之權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長。
站上講臺,拿到分量最重的獎,成功斬獲了年輕影帝的頭銜。
感到開心嗎,孟聽聲。
孟聽聲被她這樣深切不移地注視着,可能是室內的燈光太晃眼了,他竟然恍惚覺得她看着他的樣子好溫柔。
他很高興,他非常高興。
他拿到能夠證明他實力的最高獎項。
而那個見證一切的人,還就在眼前。
“我很高興,我能夠拿到這個獎。”
他鋒利的眉眼剎那間沾染上半分柔情,萬般心情都抵不過對未來的美好遐想。
此言一處,謝之權聞之慢慢垂下眼眸。
好。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