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影帝少年27 小孟:沒有你,我也可以……

後來孟聽聲說的那麽多情深意切的感言, 以及意有所指的情動,都沒能留住謝之權提前離場的步伐。

她耐心地看着那個成功站上祈願者所期盼他站上的位置的人,看着他收獲雷鳴掌聲後謙遜的微笑, 看着他捧着獎杯從容不迫的步伐, 看着他眼中纏綿的暗火在觸及到她的那一秒,霎時燃起燎原之勢。

這一切都代表着孟聽聲未來的輝煌景象。

同時也代表着, 謝之權的任務完成了。

孟聽聲落座後,因為鎂光燈依然在不停地對着他閃爍, 不想引起不必要麻煩的他, 只能忍住想轉頭去看那個讓他心思飄散的人的沖動, 他想看看她為他泛起波瀾的模樣, 哪怕是一點點水花也好。

孟聽聲輕輕勾起薄唇,他低眉注視着懷中獎杯的神情簡直不要太過于溫柔如水。

這一幕後來被很多人瘋狂截圖轉載, 只為了留下這個離開熒幕從不輕易言笑的男人難得的溫柔一面。

他們為他這一姿容神态編造了許多故事,有浪漫的,有心酸的, 有苦從中來的,有歷經磨難的。

唯獨猜不到, 孟聽聲只是因為完成了一個約定, 而笑若燦陽。

頒獎典禮結束後, 孟聽聲沒有找到謝之權。

沒有思慮過多的他安靜地待在保姆車上, 一顆心尚滾燙着。

從下臺到散場, 一直在游神的孟聽聲将一件未發生的事情幻想了千萬次, 他想着, 他堂堂正正地将獎杯拿到謝之權面前,用最沉穩認真的語調來向她回饋三年前許下的承諾,而後得到她欣賞的颔首。

或者, 他還沒将獎杯拿到她面前,她就滿臉自豪地前來尋他,擁抱他,親吻他,告訴他這三年她也在經歷着漫長而又煎熬的等待,小助理同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她早已傾慕于他。

令人心醉神迷的幻想險些就将孟聽聲拽入虛假的邊境醒不過來,他想得越多,耳根越紅,身子越火熱,情緒越躁動。

但一直聯系不上的謝之權,突然就給他潑來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奇了怪了,之權姐走之前沒和你說一聲嗎孟哥?”

“她都和我說了。”

小助理打了兩三個電話給謝之權,皆是等不來回複。

孟聽聲原本還沒什麽太大的反應,甚至已經為謝之權想好了理由,比如突發了什麽緊急的事情需要她去處理,來不及告訴他。

但小助理後面那句話,着實給自我安慰的孟聽聲狠狠地送上了一刀。

“...她走之前和你說了?”

孟聽聲臉色晦暗不明地挂掉無數次撥出去的語音通話,語調毫無起伏地詢問。

“額嗯...大概是因為我等在外面,之權姐出來的時候看到我順便和我說了一聲,孟哥你在會堂內,之權姐不方便過去和你說。”

小助理敏銳地察覺到氣氛逐漸變得低沉起來,他立刻改口為謝之權開脫,就是那心虛的語氣和結結巴巴的敘述聽起來就不太可靠。

孟聽聲将被掌心薄汗濡濕的獎杯置于一旁,強烈的不安感突然籠罩了他。

“難道手機是擺設嗎?”

他這樣冷着聲反問,壓抑着的苦澀情緒讓小助理不敢應聲。

手機是擺設嗎?

當然不是。

但如果對面的人是無需在意的人,手機自然變得毫無用處,看都不想看。

【孟:之權姐,你是在忙嗎?】

【孟:等你忙完了可以告訴我一聲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孟:拜托了之權姐。】

即便內心深處卷起的波濤有千萬丈高,即便他從美夢中醒來被現實的冷風刮得徹骨冰寒,即便孟聽聲現在有太多太多不敢問出口的話想說,他也只能這樣畏畏縮縮地給謝之權發出去申請對話的祈求,他在她面前無處不在的卑微感,短暫地讓他褪去了明星那耀眼的光環。

這些消息發出去之後,孟聽聲睜着幹澀的眼一直等到半夜,都沒等來回複。

他不明白為什麽有些事情一夕之間就全都變了模樣,明明之前不都還好好的不是嗎。

孟聽聲将自己蜷縮起來,雙手環住雙膝,他将自己置身于仿若能吞噬萬物的黑暗中,執著地看着那唯一能夠将他解救的微光亮起。

良久,“叮咚”一聲,消息忽得來了。

孟聽聲一腳踢開被子,着急忙慌地撈起手機解鎖查看。

【謝:明天公司見。】

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半。

孟聽聲收到了這條不算回複的冷漠回複,直接徹夜失眠。

......

翌日,行天內部。

“你們收到消息了嗎,公司好像花天價把隔壁一個當紅的男藝人挖了過來。”

“真的假的,咱老板不是一向很佛系的嗎,怎麽可能會花大價錢去搶人。”

“我說的還能有假?我大一早就看到了之權姐領着人往她辦公室去了!”

“之權姐不是孟哥的經紀人嗎...”

“你傻嗎,哪家公司規定了一個經紀人只能帶一個藝人?”

孟聽聲一夜無眠,天蒙蒙亮的時候便爬起來拾掇自己,他用上了平時最不愛用的一些護膚品,将自己熬了一整個夜變得有些粗糙的皮膚可勁地折騰了一番,而後再是挑選服飾,最後打理造型,在日頭高挂的時候才出門。

他一到公司,就聽到了一些難以形容的言論。

“額啊孟哥早上好,恭喜孟哥拿下最佳男主角!”

“恭喜孟哥,恭喜孟哥!!”

湊在一起讨論的一撥人一看到孟聽聲出現在公司,立刻轉了話頭,半點不敢得罪他。

現在的孟聽聲還差一些就可以跟資歷最深的容斂平起平坐了,即便暫時站不上一哥的位置,二把手也該是他的。

他們現在正在議論的東西雖然同孟聽聲沒有什麽直接性的關系,但是據可靠傳聞,孟聽聲好像對自己的經紀人有那麽些意思,即便這個小道消息是假的,不過秉持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道理,當着人家的面議論人家的心上人這不是找死嗎。

話題轉換之生硬,孟聽聲想不察覺到不對勁都難,但是問這些未窺見全貌便喜歡添油加醋的人并沒有什麽用,倒不如他自己去求證。

孟聽聲禮貌颔首,疏離冷淡的态度讓衆人紛紛噤聲,不敢再多嘴。

完蛋,傳聞好像是真的。

片刻後,孟聽聲到達最頂層,他站在走廊的盡頭遙遙看着那扇緊閉的門,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

踏出去第一步。

孟聽聲想問她,真的要在有他的情況下還帶另一個藝人嗎?

踏出去第二步。

孟聽聲想問她,昨夜為何走得那樣急切,連說都不說一聲。

踏出去第三步。

孟聽聲想問她,向來信守承諾的她,這一次是否也可以履行約定。

但真正站在門前,擡手要敲門的那一刻。

孟聽聲随後便要見到她,卻只想要好好抱抱她。

“之...”

“之權姐,你成了我的經紀人之後,孟哥怎麽辦诶?”

“你不是一直以來都只帶一個藝人的嗎?”

清朗純澈的男聲帶着濃濃的疑問響起,他像是真的在為這件事情苦惱一般,語氣猶豫低落。

孟聽聲擡手敲門的動作就這樣僵住了。

這是...誰?

“嗯,我只帶一個藝人。”

“我今天會安排新的經紀人給他。”

淡漠的,清淺的,讓他聞之心動的聲音,就這樣毫無感情地回答着男生的問題。

她像是随手打發掉一個不重要的東西一般,對他去留的命令下達得這般輕易。

“喔原來如此。”

“那之權姐,你會帶我到什麽時候呀?”

“你要不要考慮一直帶着我呀,我很聽話的。”

聽完準确的回應之後,男生立刻便将孟聽聲抛之腦後,一個勁兒地黏上了謝之權。

孟聽聲掌心還貼在冰冷的木質門上,他聽到裏面傳來清越的低笑聲。

他聽到從來不随意許諾于他人的謝之權笑着說:

“看你表現。”

孟聽聲牙關狠狠一咬緊,沒控制住力道手握成拳就失控地砸向門。

一聲巨響将裏面的男生給吓到了,孟聽聲聽到他啊的一聲,而後驚疑不定地向謝之權尋求安慰。

“之權姐,我可以進去嗎。”

孟聽聲再也無法忍受,他壓抑着喉口即将溢出的憤怒,沉着聲喚道。

“進來。”

他聽到她愉悅的語氣又重歸平靜如水。

孟聽聲打開門,看到了正坐在沙發上悠閑泡茶的謝之權,而那個一直讓他揣測身份的男生,是眼下熱度不小的當紅男藝人,祁冬。

祁冬現在才二十一,渾身還未褪去去獨屬于大男孩的那份青澀味道。

他的眼睛是那種最容易讓人心軟的鹿眼,眸中盈盈的水光每一絲都在閃爍着無辜的意味。

他的頭發又黑又軟,看起來就很好揉。

反正跟孟聽聲這種被風吹雨打,各種野外曝曬過的人不一樣,祁冬一看就是溫養的。

“孟...孟哥!”

原本還差半個手掌的距離就要貼到謝之權身上去的祁冬,一看到孟聽聲攜帶着一身沉重煞氣走進來,立刻局促不安地站起來,緊張兮兮地給他鞠了個躬。

孟聽聲依照慣例,無論多不待見對方,他都要以最禮貌的态度去微笑待人。

但這次孟聽聲的耐性早已在門外就告罄了,他的禮儀風度也統統被他丢去喂容斂了,無論祁冬對着他的态度如何恭敬,孟聽聲就是心情差到極點地擺起了架子,将人無視。

謝之權不緊不慢地喝了口香氣四溢的茶,餘光看見被無視的祁冬委屈得眼眶都泛紅了。

“孟聽聲,認識一下,這是你未來的後輩,祁冬。”

她将茶杯輕輕置于桌面,開口道。

孟聽聲的視線全程都在謝之權身上,奈何她直到現在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

原本他還在門外心酸地怨恨她辦公室的隔音為什麽差成這樣,站在外邊就能夠聽到裏面毫不遮掩的對話。

直到真正看到謝之權,孟聽聲才不得不痛苦地承認,他應該慶幸先一步知道了她的決定,否則,若是無知無覺地直接面對這二人,孟聽聲怕是會當場在外人跟前失态。

“噢?這是我的新後輩?怎麽,你在帶我的同時順便帶他?”

孟聽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暫時藏起暴躁不安的情緒,若無其事地問道。

祁冬不敢吭聲,他擡眸偷偷看了眼孟聽聲,不知道這人為什麽明明在外面什麽都聽到了,進來之後還要刻意歪曲。

謝之權能感覺到孟聽聲又驚又怒又痛的目光一直在試圖灼傷她,他的感情已經濃烈到了一種難以挽回的程度,他越是在試圖喚醒一絲謝之權對他的感情,越是将人推遠。

她甚至連臺階都不給他下。

“準确來說,祁冬是你的新後輩沒錯。”

“但我只會帶他一個人。”

謝之權将對祁冬說過的話,又複述了一遍給孟聽聲聽。

她看着這個日益穩重,喜怒不輕易顯露的男人,眼中的火星直接被她引爆。

“為什麽。”

“是我做得還不夠好?還是我拿到影帝用的時間太長了?”

他還在強忍着。

自然垂落的手臂顫抖得微不可察。

“同你這個人沒有關系。”

“具體理由你可以參考容斂。”

“我也是只帶到他拿到影帝。”

謝之權已經将話都開誠布公地甩在了孟聽聲面前,至于願不願意聽進去,那就是他個人的事情了。

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仿佛只要有人輕輕一推手,就會直接将那條緊繃的弦拉扯得四分五裂。

祁冬有被謝之權的冷酷獨斷給吓到,但同時這樣直接果斷說一不二的謝之權才最是讓他安心。

他一直以來的意向都是好好演戲,當個成功的演員,可惜了原公司只貪圖眼前利益不願意往他希望的方向去栽培他,走投無路的祁冬遇見了容斂,并且得到了他賞識。

三年前,容斂便說要為他引介給圈中最優秀的經紀人,三年後,容斂說到做到了。

祁冬原本還擔心孟聽聲過人的演繹天賦和水漲船高的地位會讓謝之權産生猶豫之情,誰知,她真的說斷就斷了。

現在整個辦公室都陷入詭異的氣氛之中,進退兩難的祁冬搓了搓褲管,縮了縮頭,決定硬着頭皮松動一下僵持的二人。

一個是他今後的領導者,一個是他羨慕尊重的年輕前輩,兩人都相安無事最好。

“那個孟哥...雖然之權姐不帶你了,但你和之權姐還是朋友,所以你別太生.....”

“出去。”

孟聽聲強硬地出聲打斷祁冬微弱的勸解,不容拒絕的驅逐他。

祁冬一愣,完全沒有想到孟聽聲會這般難相處。

性格再軟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觸犯,也是會有脾氣的。

可祁冬卻忘了,他覺得板上釘釘無可更改的事實,卻是對面那個愠怒的男人最不願面對的現實。

“我為什麽要出去?”

“我是之權姐名正言順帶回來的!”

祁冬一邊不悅地反駁道,一邊卻是有些怯怯地朝謝之權靠近了些。

名正言順帶回來的?

本就處于暴怒邊沿的孟聽聲這下子徹底控制不住咆哮的怒火,直接炸了。

“出去!”

他克制着最後一點道德底線,沒有道出粗鄙之語,但這夾雜着狠戾的兇惡之語,像是被侵占了領地的頭狼最後的警告。

在戲裏殺過不少人的孟聽聲,他蘊藏着暴雪的深黑眼眸,随意投來的目光都懾人得很,血腥味十足。

閱歷和演戲經驗完全被吊打的祁冬一看到孟聽聲這個殺傷力強烈的眼神,腿一軟險些就跪了。

他想向謝之權求救,卻發現這根導火線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祁冬頓時心下一涼,握緊拳頭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甚至他走之前還乖巧地帶上了門。

沒了第三者的存在,孟聽聲直接三兩步走到謝之權跟前,揮手奪走她欲要送到唇邊的茶杯。

“你為什麽還能夠這麽輕松自在?”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東西了?”

瓷壁纖薄的茶杯被孟聽聲攥在掌心,他毫不意外地覺着,若是他再用力些,茶杯就會寸寸碎裂,變成鋒利的刀片劃傷他。

但他沒選擇這麽做。

因為他知道,謝之權不會在意的。

“言重了。”

“我向來很尊重你。”

茶杯被奪,懶得再倒一杯新茶的謝之權慵懶地靠回沙發背,緩緩回答孟聽聲的質疑。

“尊重?”

“你随意地安排我的去留,我連知情的權利都沒有,這叫尊重?”

孟聽聲咬牙切齒地反問,他真的很想知道,謝之權到底有沒有心。

他将軟肋,将情緒,将榮耀,将歸處都托付給她,他可以毫無防備地将最柔軟的肚皮朝向她,将最誠摯的信任贈予她。

她收下這一切的時候,明明沒有一絲拒絕之意。

到頭來卻是像垃圾一樣丢了他。

可孟聽聲越悲怆,卻越是同謝之權早已預料到的畫面嚴絲合縫地吻合上。

謝之權預料到了他的怒火,也預料到了他的失控,同時更加預料到了,她該說些什麽,他才會為了保留最後一點顏面,放棄她。

“孟聽聲,你為什麽這麽生氣?”

她十分不解地歪了歪頭,看向孟聽聲的視線始終如一灘凍結的冰泉,沒有半分溫度。

聞言,孟聽聲差點被氣笑。

他将茶杯置于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沙發上的謝之權,就要反駁。

誰知謝之權未待他義正言辭地控訴她的絕情,便剝奪了他動怒的資格。

“按理來說,我未曾有一刻虧待過你。”

“即便我是以金主的身份綁住了你,但我并未碰過你。”

“反而還無怨無悔地給了你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好處。”

“現在我只不過是想中止這口頭協議,去帶另一個藝人,你便甩臉色給我。”

“我助你,教你,勸你,救你,寬待你,你還有什麽不滿?”

謝之權将他們這一段在孟聽聲看到格外波折卻美好的關系,說得那般冷冰冰,全是純粹交易的味道。

她翹着二郎腿,即便是處于靜坐低處的狀态,那淩然的氣勢依然将孟聽聲壓得喘不過氣來。

孟聽聲被謝之權堵得啞口無言,她說的沒有一點錯,不識好歹的人一直以來的确都只有他,但是,但是...

“我沒有不滿...只是,只是你不是答應了我三年後只要我拿到影帝,就允許我追求你嗎?”

“可你昨晚非但不願提起此事,今早還很突然地告訴我,你不想要我了。”

“之權姐,我沒有辦法不因此感到痛苦,我為了達到這個目标,三年來從不敢輕易地向你宣洩我無處安放的感情。”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一點都不想離開你。”

孟聽聲在謝之權面前從來都很直白,他強烈到無法忽視的深厚感情即便被深埋在了心裏,卻還是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他看出謝之權細眉微微彎下,捎帶着些不虞,察覺到這一點之後孟聽聲立刻便軟下語氣,委屈又難過地傾訴他藏匿在心間的話。

優秀的演員可以演繹出這世間千萬種情緒,但唯獨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真情實感才最是動人。

就像現在的孟聽聲,他自己大抵不清楚,他在看着謝之權的每一瞬,眼眸深處就從來未曾消散過缱绻光亮。

孟聽聲還在期待着她收回決定,回心轉意。

謝之權卻是漫不經心地笑了。

“我的确答應你了。”

“但我不是已經做到了嗎?”

“我們三年後,也就是現在,不正是在相見嗎?”

她看着孟聽聲因為她随意輕佻的話語,面龐逐漸失去了血色。

他像是非常難以置信于這種話會是從她的口中說出,她不該是這樣一副玩世不恭,玩弄人就像是家常便飯一樣的态度。

“不...不是這樣的....”

“你明明已經答應我了!”

孟聽聲慌裏慌張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抖着指尖将他們之間的消息記錄翻到三年前的某個夜晚。

他瞪大眼睛細致地浏覽了好幾遍,好幾遍。

【三年後見。】

她給的答複只有這四個字。

沒有直接的答應,也沒有晦澀的暗示,只有這樣模棱兩可的一句話。

孟聽聲徹底愣住了。

他恍惚着神色對上謝之權那仿佛在嘲笑一般的神情,忽得便狠狠摔掉手機朝謝之權撲去。

“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孟聽聲跪在謝之權兩側,雙手摁住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整個人摁倒在沙發上。

他支撐着身體覆在謝之權上方,眼裏是搖搖欲墜的深情。

“我何曾騙過你。”

謝之權神情沒有一絲變化,即便是被處于情緒崩潰邊沿力氣大到不可思議的年輕男人牽制住,她也不見半點緊張。

孟聽聲自虐般地将嘴唇要出血滴子來,理智終于全盤潰散。

他苦笑出聲。

她的确沒騙他。

但她卻又無時無刻不在騙他。

孟聽聲真的摸不準謝之權到底要在他身上獲取什麽東西,竟然能夠這樣滴水不漏地騙了他好幾年。

什麽金主。

什麽解救。

什麽等待。

統統都是假的,她的眼中從始至終都不曾容納過一絲他的身影,她的溫柔也不過是當下最容易攻破他心防的武器。

她所謂的目的一達到,便幹淨利落地撤回了所有僞裝。

可孟聽聲卻是在謝之權這個深淵巨坑裏,跌得粉身碎骨了。

他到現在還敢懷抱希望。

“...我不管你說什麽。”

“謝之權我就問你,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一點點?”

鴉黑的睫翼往下垂落,陰郁的眼眸已經為她提前亮起了光芒,只要她點點頭就好。

就是騙他也沒關系。

可謝之權說沒有。

“沒有。”

幾乎是脫口而出,毫不拖泥帶水。

“我不信!”

孟聽聲糾纏到底,死都不肯相信已經擺到面前的真相。

“你對我沒有一點感情,又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對我比對所有人都寬容!”

“就算我當了彪子又立牌坊,拿着你的好處還給你臉色,你依然選擇寬恕我,還勸解我。”

“而強硬地拿走我初吻的人,也是你,是你!”

“我絕對不會相信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絕對不會,你別想逼走我!”

孟聽聲眼尾勾出了昳麗的嫣紅,他近來為了貼合某部電影的角色,特意将清爽的寸頭留長,細碎的墨黑劉海散落在他精致的眉眼上,逐漸變得有些瘋狂的孟聽聲看起來有些病态。

他再也無法忍受謝之權那一點波動也沒有的冷淡模樣,兀自塌下腰身将人死死地摁在沙發上毫無分寸地胡亂親吻。

他的吻來的又兇又狠,驟然如狂風暴雨般灑落,但期間又裹挾着無法訴說的苦楚酸澀,生生将旖旎的親吻變得悲哀起來。

謝之權一頭深黑長發潑散在四周,她被失控的男人壓制住,甚至還妄想着剝奪她的呼吸。

淡淡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漫開,身心投入的孟聽聲忘情地勾纏着她,好似回到了他還處于游離狀态的那段時間。

那時候他一暴走,她的吻就會成為唯一能夠安撫好他的良藥。

謝之權不會知道,後來的孟聽聲在無數個午夜夢回之間,都會突然一身燥熱地清醒過來。

他渾身皆是粘膩的汗水,腦海中還循環往複地播放着和她唇齒相融的畫面。

細膩的手掌忽然慢慢地擡起,覆蓋在他脆弱的脖頸邊。

謝之權溫柔地輕撫着他不斷上下滾動的喉結,像是在開始慢慢抵禦不住他的攻勢,想要敞開心懷真切地回應他。

孟聽聲鼻尖一酸,親吻的動作霎時就變得輕柔和緩起來,一寸寸都要細細品嘗過去。

可随及。

謝之權倏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呃!”

孟聽聲發出一聲急促的低喊,随後他就被謝之權強硬地掐着脖子從她的唇邊分離。

他尚處于意亂情迷的狀态,突然之間就被中斷了又開始發散的美好遐想。

他好可憐。

摔折了手都不輕易哼聲地男人,被掐着脖子卻快哭出來了。

孟聽聲就這樣紅着眼睛脆弱地看着那個上一秒還同他溫柔小意的人,下一秒就翻臉無情。

“你這是要...掐死我嗎?”

孟聽聲艱難地從唇中吐出幾個字來。

謝之權掐住他的力道很不留情分,這是一種短時間內不會窒息卻會不好受的痛苦。

“如果你再有小動作的話。”

謝之權還懶懶散散地躺在沙發上,注視着他的模樣卻包含不耐。

她沒有将話說完,孟聽聲也能聽懂。

“那你掐死我好了。”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別想我忍着不靠近你。”

孟聽聲也惡狠狠地回視着她,破罐子破摔。

反正無論他動不動手,都不是謝之權的對手,倒不如幹脆這樣自暴自棄得了。

“孟聽聲,你糾纏不休的樣子很難看。”

“明知我對你好都是有目的的,你還這樣不依不饒,是不是太不知分寸了。”

謝之權沒有順着他的意願來,而是慢慢将手松開。

她将孟聽聲從身上掀下去,謝之權本能将人往地上摔去,但她後來還是把孟聽聲往沙發裏頭推去,自己倒是順着沙發外沿站了起來

現在輪到謝之權居高臨下地看着孟聽聲,徹底将他碾壓得什麽都不是。

孟聽聲呼吸一滞,撐着身子極快的拉住了謝之權的手。

“但你自始至終的目的都不是傷害我,對嗎。”

“這樣就夠了,之權姐。”

“你想要再帶一個新人也可以的,将屬于我和你的時間分一半給另一個人也可以的。”

“所以你能不能別把我扔給別的人,好嗎?”

在經歷了無數次情緒拉鋸後,孟聽聲最後還是選擇了最讓他苦不堪言的路。

其實問那麽多有什麽用,知道太多又有什麽用,最後依然能夠待在她的身邊看着她,不就夠了嗎?

孟聽聲扯着難看的笑容,小心謹慎地退讓着,生怕她又做出丢棄他的動作。

謝之權垂眸看了一眼他捏得死緊卻完全不敢弄疼她的手,沉默了半晌。

他糾纏地時間竟是超出了她的預料。

“孟聽聲,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知道了沒有。”

“你的小助理是否和你說過,我在你剛入圈的時候就開始關注你了?”

謝之權沒有正面回應孟聽聲的祈求,這些事情她顯然無法答應他。

孟聽聲聽到她提起這件事,忽然就想到了那一晚小助理同他說過的話。

【孟哥,她喜歡你很多年的事情,大概是真的。】

孟聽聲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大概會是最能夠動搖他的一件事,但孟聽聲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謝之權的。

“知道便好。”

“那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在十年前的北望路旁,你救了一個想要自殺的人?”

謝之權突然便要拉扯起他許多年前的記憶,孟聽聲蹙起眉頭回想了片刻,還真記起了那個諸事不順的女孩子。

他再度點頭。

“那個人是我。”

謝之權看着他。

孟聽聲僵住了。

“很感謝你當初出手救下我,也讓我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因為當時你和我說,你的夢想是當一名出色的演員,正巧走投無路的我,就試着按救命恩人想要踏向的那條路伸出了試探的腳步,沒想到竟然一舉成功了。”

“小有所成的我,為了報答你當年的救命之恩,于是便處處留意起你的消息,并決定在公司正式步入正軌有了一定規模勢力的時候将你簽入我的旗下,好好地幫你完成你的夢想。”

“不過據我調查,你是個死要面子活受罪且同情心泛濫的家夥,你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接受任何不等價的幫助,無可奈何之下,我只能夠提出了包養,正好你當時在面臨着事業走入死胡同,四年的奮鬥毫無起色的糟糕情況,我提出的優越條件,我自信你不會拒絕。”

“有了好的借口,那後面想要快速地助你成長,不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了嗎。”

謝之權聳了聳肩,将所有事□□無巨細地都告訴孟聽聲。

孟聽聲的後脊漸漸變得僵硬,他急促跳動的心髒也平緩了速度,好似過不了多久就要徹底停歇了一般。

“所以...”

“你找到我,只是為了,報答我?”

他艱澀地問道,嗓音發緊。

“是。”

謝之權堅定回答。

“你對我,真真正正沒有半分興趣,一切的隐忍付出和溫柔包容,就只為了這些?”

他像是很難接受這個結果,不住地重申發問。

而謝之權也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應答。

“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其餘的,同你這個人沒有任何關系。”

“包養的出發點,只是來源于你的逞強和自命清高,若要你接受那些同你地位不等價的資源,我只能另尋他法。”

“至于你的初吻,我很抱歉,即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你态度過于惡劣,我不得不用你最厭惡的方式來讓你收斂一些。”

“現在你也已經達到了一個別人耗費一生都未必能夠到達的高度,我自認為我該償還的恩情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了。”

“自此你可以自由地選擇你喜歡的生活方式,我不再幹涉分毫。”

“我們,徹底兩清。”

她說得好輕巧。

徹底兩清。

所以兩清的意思就是這樣不顧他的意願隐瞞着他,因為可憐于他苦苦掙紮于圈中數年都撲棱不起一點水花,便憐憫地伸出援手決定以最令他不恥的方式送他登頂,再最後收起所有的溫情和特殊,讓他一腳陷入她的泥潭中再難抽身,她卻是冷靜地作壁上觀,并且冷漠地說我們已經兩清了,我沒有義務救你。

是這樣的是嗎?

孟聽聲算是頭一次認清了謝之權這個人。

她是真正利益至上的掌權者。

針對萬事萬物心中都自有一杆秤,算得清清楚楚不偏不倚。

“呵哈...哈哈哈哈....”

孟聽聲感覺自己就像是她面前最劣質低等的跳梁小醜。

故作深情,低入塵埃不自知。

“所以,我現在在你心裏算什麽東西?”

他坐直了身子,笑着問道。

“你不用貶低自己,你現在握在手中,依然都是你的。”

“你可以當你地影帝,演你最喜歡的戲。”

“只不過你對于我來說,變成了一個毫無意義的人而已。”

謝之權冷靜自持,孟聽聲無論是那一副樣子,都撥不動她的心弦。

“毫無意義?”

這大概是真正斬斷他最後一點念想的話了。

孟聽聲收斂起所有為謝之權而暴動的情緒,淡然從容地起身,和她面對面。

他想,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想要再見到她了。

“兩清是嗎,好啊。”

“你以為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嗎?往後請你睜大眼睛看好。”

“沒有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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