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經那一鬧,他們再沒有力氣在山上轉悠了,歇息夠了便相互攙扶着回村。

快到山腳下時,蘇槿時拒絕了明顯透着疲态的弟弟妹妹們的攙扶,與他們說笑着往回走。

因着怕狗的霜霜看到熊竟然沒哭,最後還膽子大地坐到了熊肚皮上,少不得受大家的誇贊。

霜霜得意地揚着頭,“我膽子大着呢。熊又不是狗,有什麽好怕的?以前,我連狗也是不怕的呢!”

說完,她臉上的得意迅速消失,浮出些落寞來,“如果沒有被爹爹把錢拿走,我們今日也不會進山,也不會遇着這樣的事了……”

當時覺得刺激,這會兒想到自家阿姊泡在血裏的樣子,還是寧願它不曾發生的。

蘇槿時面上的笑意淡了淡,揉了揉她的頭,沒有說話,心疼自己的弟弟妹妹這麽小就經歷大起大落,同進也思量着:這麽多天,那些銅子也該喝完了吧,總不會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有人賒賬給他才對。

蘇槿言狀似無意地道:“有些地方,就算沒有錢也能給人喝酒賭錢,只要去查一查這個人的家世背景,估個價。總不會虧的。”

蘇槿時一個激靈,心裏頓時生出寒意,整張臉都冷了下去。

渾身是血的冷臉姑娘從道上走過,瞧見的人都駭了一跳,但她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信息,她身邊幾個孩子也似是要尋仇一般的神色,都怕一靠近就成了他們腰上挂着染血山雞。

有些人是前些日子去他們院裏見過他們的,此時認出他們,不敢置信,定盯看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自己看到了事實。于是,蘇槿時兇悍的聲名不知不覺中揚了起來,深入他們心中。先前還有過要讓蘇槿時嫁到他們家來的人,這會兒也大多因着她的這副模樣歇了心思。

他們娶媳婦是為了過日子暖被窩的,誰想娶個母老虎回去,一個不小心就讓她濺一身血?想想都覺得驚悚。

蘇槿時并不在意他們怎麽看她,滿心想着的都是蘇槿言剛才的話。

她在京城裏生活過那麽長的時間,雖然是閨中貴女,可因為她的父親會經常接觸到一些不好的人或事,一面罵一面奮筆疾書上折子,而她又愛躲在書房裏看書,順便聽了不少,自然知道許多旁的貴女不知的肮髒東西。

不過因着這裏不是京城,便從未往那些方面想過。

不甘心的混子頭兒多番打探總算知曉了她家的位置,尋着來想要給她們姐弟一個教訓,在他們家翻來翻去也沒翻着什麽玉石一類的值錢寶貝,聽到屋外動靜,探頭一看,三魂七魄被吓跑了一半兒,哪哪似乎都不适合藏身……

蘇槿時進屋瞧見家中又有明顯被翻過的痕跡,她買來的準備給弟弟妹妹及翁婆婆做衣裳的布料毀于塵埃這中,心裏更涼了,袖下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還好這一次進山答應了弟弟妹妹們把他們都帶去,不然,還不知道他們又要受到怎樣的驚吓。

也幸好來人跑得快,要不然人,她不介意用對待大黑熊的方式來對待他們。

用過晚飯後,天還未全黑。

蘇槿時沐浴完之後坐在窗口擦發,看到斜對面屋裏走出來小豆丁,目光頓了頓。

對方的目光也落到到蘇槿時的身上,停了停後,直接朝她這裏走來,這一回沒有停在窗邊,而是直接推門進屋了。

蘇槿時揚了揚眉。他不是最在意男女之防的?

不過,他在她眼裏就是個五歲的孩子,所謂的在乎那些,不過是不想與他們親近罷了,現在倒似是真把她當成了家人一般随意。

“我過幾日還要進城,你留在家可好?”

蘇槿言剛坐下便聽到這一句話,擡眼看她,眼裏看不出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你的身手和頭腦,我放心。虎子勇猛有餘,卻性子憨實,不得章法。”

白日裏聽人這般叫了蘇槿瑜之後,她覺着這小名貼切得很,便決定就這麽叫下去了。

被誇了的小豆丁露出一個算你識貨的表情,“你告訴我,那匕首哪裏來的,我就答應你。”

“不過是一把匕首,你怎麽這麽在意?你不是也有一把同樣好使的匕首嗎?”蘇槿時想不通,“你告訴我原因,我再告訴你它的來歷,如何?”

蘇槿言的目光在屋裏掃了掃,落到整理得齊整的床上,一躍身便滾了過去,在被褥輾出幾道皺褶來,才眯着眼瞧向蘇槿時,“你不說,我便不走了。”

鼻尖飄入淡淡的芬香,比起白日裏聞到的夾在血腥裏的要清楚舒服得多,他真有些不想起身了。

蘇槿時一愣。

她覺得他年幼,沒什麽可防是一回事,床褥是私物,卻是不願與人共享的,更別留他在這裏過夜了,便是她的親弟弟,也是不行的!

是以任他是撒嬌還是耍賴,蘇槿時都沒有接話,臉色越來越沉,額角突突直跳,幾乎就要暴躁起來。

深吸幾口氣,告訴自己,他還是孩子,才冷着聲出聲,“這是我的床,女兒家的床。”

蘇槿言默了默,在她要發怒前坐了起來,捏了捏手指,小聲地道:“好的……我只是累了……困……”

委屈聽話的模樣,讓蘇槿時心裏的氣頓時消了大半。想到白日裏他的奮不顧身,他的用盡全力,覺得他想要知道匕首來歷也不過是一件小事,自己幾番不說,倒顯得扭捏了。

氣又消了些,神色軟和了下來,“這把匕首,是我撿來的。”

蘇槿言驀地擡眼,看向她,“那它的原主人?!”

她看向窗外,想到撿的過程,有些難為情,“它的原主人,是一個與虎子差不多年齡的小姑娘。我看她嫌棄地把匕首丢掉,像是碰了什麽髒東西,還以為這匕首是個刀鞘精致卻不好用的。但當時有些意外,有個東西防身總好過沒有,便不顧這是人家丢下的,撿來用了。沒想到竟被我撿了個寶貝!”

“我家就算遭難,也曾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斷不該做這種撿人東西來用的事……”她聞到雪香,感覺到屋裏突然變冷,驀地止住話音,不解地看向蘇槿言,“你……你這又是生的哪門子的氣?”

後者拉長了臉,眼裏燒着火,似是要吃人一般,大步走出,甩開門生出的風,讓蘇槿時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

她追到門邊,見那孩子氣沖沖地走了出去,自己衣裳不整的,不好追趕,只得止步,改叫了虎子去追人。

過了半晌,虎子氣喘籲籲地回來,一臉認錯的模樣

蘇槿時便知是尋不着那人了。

不過豆豆是個野慣了的,幾天不着家也不是稀奇事。

這般自我安慰一番勉強重新整了整床躺下,倏地坐起,從枕頭下摸出一塊玉來。

自不會是來家中洗劫之人留下的。

太陽已然西沉,一點點餘光照進屋裏,卻無法讓她看清玉的模樣,只覺得手感清涼水潤,比起季仲那塊不知好了多少。

細長的手指在玉面上摩挲片刻。

她摸不出繁複的紋路,不過在玉角上摸出了一個“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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