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關系人
這是一間頗為整潔的屋子,雖然家什不多,但是明亮而溫馨,與之前另一個灰暗的屋子到是呈現了截然不同的感覺。
屋子主人是這鎮上唯一一個衛生服務站的醫生,看着也已經有了些年歲,面目到是柔軟和藹。此刻正坐在自家的紅木椅子上好奇地打量着對坐的幾人。
“老王說的親戚家的孩子,就是你們啊……”醫生似乎終于打量夠了微笑地開了口。
又是親戚……瑞寧算是明白了,這親戚兩字實在是到處都可以用的。
“恩,我是他們家的外甥輩的,叫我小俞吧。”俞遠對于長輩似乎顯得非常的尊敬和拘謹呢。
瑞寧有點好奇地看着這樣的俞遠。
“你們是想知道些……嗯,啊娟的事情?”
都叫啊娟了啊,那肯定是很熟悉的人啦,事情就好辦多啦。
“是的伯伯,聽說那位王阿姨是您愛人的同事?”
面對這樣的問題,老人并沒有很快的回答,只是抽了口手中的煙,“不介意吧。”揚了揚拿煙的手。
三個小輩均乖巧地搖了搖頭,這時候可是絕對要當太爺這樣哄着這位爺的,還有事情問他呢,哪敢有意見啊!
“啊娟啊,好多年沒有聽到她的消息啦,你們怎麽想起來要問她的事情了?”顯然老人也是一個不好糊弄的,一開場他就沒有正面回答過問題。
就等着您問呢,瑞寧心中小小得意一下,開始将之前遇到的事情老實地交代了出來,包括親眼見到的墜樓,之後的領取骨灰,尋地落葬等,但對于那堆奇怪的照片,瑞寧卻是只字未提的。
來時,俞遠便同她講了,編制得再美麗的謊言永遠都沒有最樸實的真相來得有說服力,但是,真相往往是要經過修飾的。
“哎……”聽了瑞寧的陳述,老人并沒有對墜樓表示過多的驚訝,反而顯得有些沉痛,“啊娟啊,終歸是沒有想通啊……”
說着仔細地看着瑞寧,“無論如何都謝謝你啊,最起碼,她能有個可以睡過去的地方吧。也是一個苦命人啊。不過你為什麽想要知道她的事情呢,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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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把年紀還能被叫小姑娘,瑞寧心中還是萬分高興的,不過依然平靜而謹慎地開口,“看到那樣的事情我心裏總歸有疙瘩,雖然事後做了些事情,不過那也是想讓心中能安定,不過我想着,若是能多多了解這人,可能……總之,無論如何,都算是……緣分吧……”說到後來,瑞寧顯得有些勉強,畢竟這樣叫緣分嗎?不過事情大致也就是這樣吧,想了解這人确實是為了從中尋找到動機,讓自己能夠心安啊。
也說不清瑞寧的這種糾結的表達是不是更真實一點,老人到是明顯放下了點戒心,“是嘛,确實不是什麽能一下子忘記的事情,她的事情,其實也……好吧,我就說說她的事情吧。
啊娟她,的确是我老伴的同事,不僅如此,她們兩個算是非常要好的姐妹,自從阿娟離婚,哦,阿娟剛生下他那兒子沒幾年便和自己的丈夫離婚了,你們別這麽個表情,其實那個年代,你們小輩不知道,但應該也聽說過不是,很多知青到了某幾年是可以回去的,不過前提是沒有配偶,阿娟也是那個時候離的婚,孩子随了她,兩個人便開始相依為命了。
聽說你們去過了她原來的房子了,那應該也看出來了吧,她家的條件并不好,也是,那個時候大家拿的工資都差不多,就她們兩個人過活,是會辛苦許多,不過她的孩子也是個争氣的,從小讀書就刻苦的很。
不過,總歸是苦命人,這厄運似乎總也跟着她。
我記得應該是86年,那時候她那孩子上着初中吧……出了場車禍,那時候,便不好了……”說着老人停頓了下來。
86年,初中,車禍……
瑞寧突然感覺似乎有一條線将這三個關鍵給串聯了起來。對了!那個資料上寫,保姆王秀娟從86年以前還擔任老師,之後就開始病休了,那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孩子,記得一直到了88年,後來就離職了!
“那個車禍很嚴重嗎?”看着老人欲言又止的樣子,瑞寧忍不住問了出來。
“命是保住了,但是,以後就都不能走了。”
天下悲劇何其相似,這樣悲涼的故事,瑞寧已經不止在電視或者報紙上看到過多少,相依為命的母子或母女,其中一人突然又飛來橫禍等等,原來這人也是其中的一個啊……
“那肇事方……”
“死了,那人騎的摩托,人飛了出去,當場就沒了……哎……”老人的言語中對肇事者并沒有過多的責難口氣,卻仿佛是多了許多的嘆息。
“那後來呢?”俞遠開了口,似乎并不願過多糾纏在車禍這件事情上。
“後來?後來自然是給這個原本就生活的很辛苦的家雪上加霜,阿娟也是堅強的,她并沒有放棄,那段日子考慮到她這個特殊情況,所以她單位領導也批了讓她病休在家照顧兒子,靠着車禍的賠償,她們的日子也能繼續的過着。但是……
她那個兒子,卻是小小年紀遇上了這樣的事情,一直郁郁,後來性情也徹底變了,變得暴躁的很,到最後連話都不說了,竟是還不過兩年,便也沒了……
原是想,雖然作孽,孩子沒了,但或許阿娟能活的輕松點,但是沒過幾個月,她就突然辦了離職,然後便沒了音訊。”
“這之間有發生過什麽事嗎?”俞遠再次主導了話題。
“發生什麽事情?好像……到是有一件小事,在給她家孩子辦喪事的時候,似乎是與市裏的醫院有了一些糾葛,不過後來聽說都解決了的。其他到是沒有事情的。”
“是嘛……謝謝伯伯,您這麽一說,我們對于這位阿姨到是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了。”
“這沒什麽,也有好久了,老伴走了後,也再沒人會和我聊阿娟了,說來,阿娟也走了啊……哎,不過我始終想不通,她後來怎麽就突然消失了,這二十多年竟是連回來都沒有回來過。她在大城市裏面,過得還好嗎之前?”老人帶着淚光的眼,看着三個小輩。
“恩,聽說生活是還行的,後來在家政這一塊做的還非常好,被評過先進。”俞遠微笑地回答。
“是嘛,她确實是一個很要強的人,做什麽都總是想要做到最好的。”老人略帶欣慰地點了點頭。
……
離開老人家後,三人都顯得比較沉悶,連一向活潑多話的小花都難得沉默了下來。
“姐姐,我聽着心裏怎麽就那麽難過呢?”終還是憋不住,小花率先打破了沉默。
瑞寧也是一臉郁悶地搖了搖頭,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她也有一種透不過氣的壓抑感。
“若是對方有一樣不幸的話,那麽我們大多數人都會想要争相的去攀比自己的不幸,以此得到寬慰。但是,如果對方的不幸一點一點的疊加,到了我們都無法忍受的程度時,那麽這時候我們就會有一種希望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人不幸的沖動,壓抑啊難過啊,就是這樣一種心情的體現吧。”俞遠再次發揮了他說教的本領,不過這時候卻沒有人有心情提出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