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見
不過令許諾喪氣的是,林一楠并沒有同她一起實習。
許諾暑假離校的那一天,林一楠來幫她搬行李。
對于林一楠沒跟她一塊兒去安正,許諾還有些不高興,在寝室打包東西的時候,對林一楠也是愛理不理的。就連岳珊珊都看不下去,把她拉到一邊窸窸窣窣說了好久,許諾這才算有了點好臉色。
長途車站離L大才十分鐘路程,林一楠拖着許諾的箱子陪她一起走過去。
七月的太陽毒辣,許諾撐着傘板着臉走在路上,時不時看一眼為她拖行李的林一楠,最終憋不住,說道:“一楠,你為什麽這麽固執呢?為什麽不去安正試一下?以你的才華,肯定能被錄取,說不定以後就能長期留在那裏發展,多好的機會啊!”
林一楠笑了笑,湊近她,“終于肯跟我說話啦?”
許諾哼了一聲,把傘往他頭頂送了送。
林一楠道:“去安正,我只能是實習生中普通的一員,但在我現在實習的公司,雖然名氣沒安正大,但我卻能鶴立雞群。”
許諾看了他一眼,“這算是寧做雞頭不做鳳尾麽?”她想了想說道,“可是你很優秀啊!”
林一楠沒有說話,他不願意去安正的原因其實有兩個。第一,自然是他剛才說的,安正精英如林,實在難以出頭。第二,對于許諾極力誇獎的事物,他都有種排斥感。他相信以他的能力,将來不會比許諾口中的那些人差。
因為大學城所有學校幾乎都在這幾天放假,所以小小的車站特別擁擠。林一楠幾天前在網上幫許諾定的票,去取票窗口拿到票之後,許諾伸手去拿自己的行李,“好了,我馬上要走了,到家給你電話。”
林一楠手一攔,魔術般的變出兩張票,“誰說我只送你到車站了?”
許諾眼一亮,不顧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尖叫着抱住林一楠,“一楠,你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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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是土生土長的Z省人,家在Z省的一個發達地級市,跟上學的省會H市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到站已經是傍晚,夕陽沉沉下落。還在車上的時候,許諾就接到哥哥許展的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到家,要不要去車站接她。許諾看了旁邊的林一楠一眼,說是自己回家便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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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盛夏,即使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也絲毫感覺不到一絲涼意。林一楠提着許諾的行李下了公交車,許諾兩手空空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小跑過去搶自己的行李,結果手勁一頓,被林一楠阻止了。
“沒事兒,我就喜歡給未來老婆提行李……唉,你別打我啊,我說真的!”
許諾笑得兩頰通紅,也不覺得熱了,跳到他背上道:“那你順便背我吧。”
誰知林一楠真的背起她就往前走,許諾連連拍他的肩:“你慢點兒慢點兒!記得前面的路口就把我放下來,要是讓我媽看見你,肯定又罵你!”她頓了頓又說,“不過你可別怪我媽,她一個人把我跟哥哥養大,很辛苦的。她是我這輩子最親愛的人!”
“好,我會把你媽當成自己的媽媽來孝敬。”
林一楠随口說着,想起第一次上許家,被許諾媽媽一通盤問,随後許媽媽就明确告訴他,“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女兒嫁給一個從窮山溝裏出來,買不起房子,甚至還要照顧一大幫窮親戚的窮小子!”
一連幾個“窮”字的确刺傷了他的自尊心,但那又如何,只要他與許諾相愛就可以了。而且他不會窮一輩子,許諾媽媽的偏見很快就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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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許諾又收拾行李去安正集團總部大樓報到。因為L大是全省唯一一所985、C9聯盟院校,所以本次招的三十名實習生都來自L大。
參觀完總部之後,主管就宣布了一個慘絕人寰的消息,正式實習之前要進行為期半個月的封閉式拓展訓練。
岳珊珊當場倒抽冷氣,拽着許諾的袖子道:“諾諾,我現在說我大姨媽來了,能不能不用訓練了?”
許諾自己也苦着臉,抱着她的胳膊道:“我也想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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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地點在集團下屬的拓展訓練基地。三十個實習生統一換上迷彩服,第一天的內容跟以前開學軍訓一樣,站軍姿踢正步。教官挨個兒檢查他們的着裝,從帽子到鞋子檢查得一絲不茍,一邊還擲地有聲地講着紀律問題。
許諾個子還算高挑,站在人群中就有些突出。偏偏她還是個協調性不好的,踢正步的時候總是同手同腳,最終被教官揪出來站到最前面做反面教材。
烈日炎炎,再加上被這麽多人圍觀,許諾覺得自己渾身都是燙的,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立馬鑽進去。偏偏越急越走不好,最後苦着臉對教官說:“教官,我重心高,協調性肯定不好啊……”
有人發出“嗤嗤”的笑聲,許諾連脖子都紅了。
教官也很糾結,“見過笨的,沒見過你這麽笨的!”随後又震天響地朝這群年輕人吼,“都笑什麽笑!今天領導要來視察,都給我自己練起來!”
許諾跟岳珊珊對練,岳珊珊也對許諾的協調性很捉急,“諾諾,待會兒領導要看成果呢,你可別第一天就留下壞印象啊……”
許諾心裏把領導們腹诽了一遍,擦掉滿臉的汗,繼續練。
到了傍晚,所謂的“領導視察”才姍姍而來。早已饑腸辘辘的實習生們此時卻紛紛亮出最飽滿的狀态等待領導檢閱。
基地入口幾輛黑色賓利停下,安正集團幾位高層紛紛從車上下來。雖然太陽已經下山,但溫度依然頗高。許諾遠遠望去,雖看不清領導真容,卻能清楚地看到其中一人讓身後的跟班撐着傘。
“諾諾,你看那個,還打傘呢……”顯然站在旁邊的岳珊珊也看見了。許諾“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講話。
不一會兒,領導隊伍走近,一個個西裝革履,高溫天也不嫌熱。原本還有些窸窸窣窣聲音的實習隊伍瞬間鴉雀無聲,倒是帶出些肅穆的氣氛。
跟在領導身後的還有舉着長槍短炮的攝影人員,據說這些視察片段都要剪成安正校園宣講會的宣傳片。
領導們在教官的引導下走來,許諾發現裏頭一個人挺眼熟。
快要到大操場的時候,奚含章斜了旁邊不停拿手帕擦汗的奚長洲一眼,對後面的特助使了個眼色,沉聲道:“把傘收了。”
特助聞言照做。奚長洲一臉不服,扭過頭去想要跟奚含章辯駁,卻在瞥見他冷冷的目光時讪讪收了話頭。
教官來到隊伍前面,先請奚含章發言。奚含章意思性地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之後,教官終于宣布檢閱正式開始。
許諾被教官安排在隊伍最邊上,據說這個位置最不容易被領導看見。
許諾暗暗握了握拳,說不緊張那是假的。正如岳珊珊所說,她可不想待會兒出什麽岔子,第一天就留下壞印象。
只可惜人往往越緊張越容易出錯,只不過這次出錯的不是同手同腳的問題,而是她的鞋子。
在踢正步繞訓練場一周的過程中,排在許諾後面的同學步子踢得太大,收腳的時候正好踩在她的後跟上,再加上許諾一個不注意,擡腳的時候一踢,鞋子就順着那股力道甩了出去,正好落到一旁觀看的領導面前。
隊伍裏已經有同學憋不住,“噗嗤”笑了一聲,配合着教官“一二一”的口令,顯得更加好笑。
右腳白花花的襪子特別紮眼。許諾視線落到腳上,心裏已經哀嚎,臉都紅透了,偏偏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跟着隊伍走。結果一分心,腳步又出了錯。
走完一圈,已經汗流浃背,站在最前面的教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得她無地自容。光着的腳丫子扭了扭,默默藏到左腿後面。
奚含章看着腳邊軍綠色的球鞋,目光在實習生隊伍中逡巡一圈,彎腰拾起鞋子,“誰的?”
他聲音低沉,如同大提琴般渾厚悅耳。許諾擡頭看去,只見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握着她的鞋子,莫名讓她臉上的溫度又高了幾分。
許諾深吸氣,在嗤嗤的笑聲中,舉手,出列,挺起胸膛道:“報告領導,這是我的!”
身後笑聲更勝,幾乎同時,對面也傳來了笑聲。許諾借着帽檐的遮擋瞄了一眼,發現笑的正是剛才打傘的那個人。幾乎在同一瞬間,那人的目光與她相撞,他的眼中笑意掩去,卻忽然換上一種很久以前,許諾見過的熟悉的目光。
心裏一跳,許諾連忙低下頭去。
奚含章此時看着兩手貼着褲縫,筆直站在自己面前的她,擰了擰眉,把鞋子還給她,“要加強鍛煉。”
溫熱的指尖在掌心擦過,許諾臉上驟然燒起高溫,臉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她接過鞋子,中氣十足道:“是,領導!”然後歸隊,穿上鞋子。
實習生們不知何時靜了下來。奚含章又說了幾句觀後感,最後才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希望各位同學,不管是在本次實習中,還是在今後學習上,都不要忘了積極鍛煉!”
緊接着是雷動的掌聲。
奚含章低聲道:“五叔還有什麽想說的麽?”
他一邊說着,一邊扭過頭去,卻見奚長洲笑眯眯,目光凝在實習隊伍的某一處。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奚含章神色一凜,壓低了聲音厲聲道:“奚長洲!”
奚長洲回過神,輕哼了一聲,“奚總都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麽。”言畢,便甩甩手回去車上。
奚含章目光有些陰鸷,再回過頭時,卻又換上無懈可擊的笑容,對着一群年輕人道:“今晚聚餐,各位回去收拾一下,六點在基地門口集合。”
說完之後他的目光往許諾身上一落,随即若無其事地轉了開去。
衆人歡呼,岳珊珊拉着許諾往寝室跑,一邊又說道:“諾諾,剛才拿鞋子的時候緊不緊張,奚總看上去好兇啊?”
許諾跟着她一路小跑,回想到剛才那道目光,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當時我都窘死了……不過他好嚴肅!”
“剛才走的時候他好像在看你。”
“是麽……”
許諾木着臉,被她刻意塵封在記憶深處的那道眼神時隐時現。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