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死心
許諾再次醒來是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她兩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仿佛還沒從昏睡中醒來。
房間裏只有她一人，分外安靜的空間又讓她的耳邊不斷地回響起奚含章說過的話。她心裏一抽，閉上眼将被子扯過頭頂，痛苦地捂住耳朵，以至于她沒有聽到房門“吧嗒”一想，有人從外面進來。
奚含章看着被子下面隆起的一團，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書桌前的椅子搬到床邊坐下，然後輕聲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許諾聽到被子外面傳來的聲音，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她慢慢地從被子裏探出頭，看向他，沒有說話。
奚含章站起來給她倒了一杯水，彎腰托起她的身子，在她身後墊了兩個枕頭，然後将杯子送到她嘴邊，“你像是太久沒休息好了。”
他說着，傾斜了杯子要将水往她嘴裏送，許諾頭一偏，杯中的水便倒出幾滴在她胸前的衣服上。
奚含章擰眉，将杯子放到一邊，正要開口說話，卻被門口的一道聲音搶了先。
“小諾，你怎麽這麽不懂事？”趙苗不知何時進了屋，來到床前看着許諾，“你身體不舒服，含章千裏迢迢把你送回家，現在還跟他鬧脾氣，你……”
千裏迢迢？
許諾扯了扯嘴角，看着一臉責怪的媽媽，心中忽然難過起來。趙苗還想說些什麽，奚含章及時止住她，“伯母，我想單獨跟小諾說幾句話。”
小諾？
許諾看向他，她什麽時候允許他這麽親昵地喊她？
趙苗看了奚含章一眼，臨走前又囑咐許諾，“小諾，你懂事一點。”
她警告地看了許諾一眼，然後走出房間。不是她虛榮、現實，而是她這輩子的經歷告訴她，女人嫁得好比什麽都重要。她的小諾聰明、漂亮、優秀，她不希望女兒重複她的生活，一輩子吊死在林一楠那樣的人身上。
趙苗關上門，想象着許諾的奶奶、姑姑知道許諾婚訊後的表情，心裏一陣舒坦。
許諾看着房門輕輕被關上，這才對着奚含章冷笑一聲，“你真厲害，果然把我媽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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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奚含章并沒有回答她，只是再一次将杯子送到她手邊，說道：“既然讨厭我喂你，那就自己喝。”他說着，摸了摸她的鬓角，“睡了這麽久，嗓子一定不舒服。”
許諾重重地一甩頭，躲開他的手。奚含章立在床邊，一手拿着玻璃杯，一手插到褲袋中，冷下臉，聲音中帶着警告，“小諾。”
聽他再一次這麽叫自己，許諾生氣地把床上的麥兜抱枕砸過去，“不準你這麽叫我！”
奚含章側身一躲，看着抱枕落到地上，他擰了擰眉，放下杯子，撿起大抱枕放回她的床邊，“你都要跟我訂婚了，難道還讓我連名帶姓地叫你？”
他一條腿曲着跪在床邊，雙臂撐在她身體的兩側，俯下身凝視着她，“還是你希望我叫你‘諾諾’？”他說着，像是在思考，過了一會兒，哼笑一聲，“這樣的話，恐怕會讓你想起某個人吧？”
許諾瞪着他近在咫尺的臉，心中的傷口被他殘忍地揭開，撒上鹽，痛得她揮手打在他身上，尖叫道：“你走開！我不準你這樣叫我！不準！”
奚含章扣住她胡亂揮動的雙手，整個人往床頭一靠，雙臂一用力便将她禁锢在自己懷中。他貼着她的耳際，輕聲說道：
“許諾，從我再次出現在你生命裏的那一刻起，你跟林一楠就注定沒有結果。現在，不管你願不願意，我們結婚的事都已經成了定局，不會因為你接不接受有任何改變。你唯有的兩個親人，正熱切地期盼着我們的婚禮。而你家裏其他親戚，也會在得知我們的婚事後，祝福你，羨慕你。
你看，所有人都會認為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的話像是魔咒一般飄入許諾耳內，她心裏紛亂一片，以至于忽略了他所說的“再次”。
許諾漸漸脫了力，無助地被他抱在懷裏。他身上有淡淡的古龍水味，許諾的心便在這種氣味中沉溺，漸漸失去活力。她張了張嘴，眼淚先從眼角落下，鼻翼噏動，“我只想要一份簡簡單單的愛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奚含章托起她的下巴，整理貼在她臉上的亂發，然後慢慢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柔聲道：“人生本來就是這樣，随時都會遭遇挫折，事與願違是生活的常态。”
他說着，輕輕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但你應該慶幸，你現在碰到的挫折叫做‘奚含章’，因為這将是你人生中最後一道坎，從此以後，你會被幸福纏繞。”
許諾一怔，愣愣地看着他。多麽奇怪的男人，前一刻還在威脅她，但轉眼間卻又對她說出這些情話。不可否認，這些情話十分動人，但可惜說的人不對，再動人也不過只是一句話而已。
許諾把臉埋入掌心，悶聲哭道：“為什麽要讓我遭受這麽痛苦的事情？為什麽要破壞我的愛情？奚含章，你到底為什麽？！”
“因為成年人的愛情就是這樣，你已經長大了，不能永遠生活在真空中。你現在深愛着林一楠，但是我告訴你，林一楠的出身注定他要背負他整個家庭的榮耀，他的心遠比你想象的大得多，等到你成為他的累贅時，他會毫不猶豫地踢開你。”
“我不準你诋毀他！”許諾突然擡起頭，恨恨地盯着他。奚含章笑了笑，“是不是诋毀，你馬上就知道了。”
許諾想起他在車上說過的話，第一次對林一楠産生了懷疑。
不，不會的！
她抱住自己的腦袋，林一楠不會舍棄他們的愛情。
奚含章抓住她的兩只手，将它們握在掌心，“你媽媽已經把戶口本交給我了。”話音剛落，許諾便猛地擡頭，直愣愣地看着他，“什麽……”
奚含章續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立刻帶你去登記。”
許諾心頭一震，知道他接下去還有話，果然，他自信地笑道：“我會在林一楠出國的那天，跟你一起去民政局。”
許諾心裏痛到忘了流眼淚。
**
許諾第二天回到學校，她欲蓋彌彰地叫奚含章在離學校兩站路的地鐵站将她放下，然後自己坐地鐵回學校。
奚含章沒有異議，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微微一笑，卻在她下車前，伸手在她臉頰輕輕一捏，然後說道：“好像變瘦了，以後得把你養胖點。”
許諾逃似的進了地鐵站。
林一楠連着兩天在許諾寝室樓下等她，終于在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見到她從大門口進來。他連忙迎上去，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抱住她，“諾諾對不起，昨天是我不好，我不該丢下你，原諒我好不好？”
許諾被他緊緊地摟在胸前，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整個人仿佛重新活過來了一般。她反抱住他，額頭抵在他的肩膀，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林一楠牽着她到一旁的亭子裏，亭子的圍欄上卧着一只黃白相間的貓，過往女生們的悉心投喂讓它長得肥嘟嘟軟乎乎的。
林一楠擔憂道：“諾諾，我昨天回去找不到你，打你電話也沒人接，心跳都快停擺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他捧着她的臉，“諾諾，以後不管怎麽生我的氣，都不要不接我的電話，好嗎？”
許諾想起那只被奚含章扔掉的手機，今天回H市之前，他又給她辦了一部新的。
許諾張了張嘴，最後點點頭道：“一楠，以後我不會了。”
林一楠這才放下心來。許諾看着他的臉，腦中不由想起奚含章說過的話，試探着問他，“一楠，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更大更好的發展，你會離開我嗎？”
更大更好的發展？什麽是更大更好的發展？這個說法現在太模糊了，所以林一楠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許諾嘴角抖開一個笑容，“我相信你。”
此後的幾天，林一楠被導師使喚得淋漓盡致，只有在晚上入睡前才有時間給許諾打個電話。電話中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逐漸讓許諾忘記了奚含章所說的事情。
林一楠成為她抵抗奚含章最後的支柱，但她沒想到的是，這根支柱最終轟然倒塌。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12月14日晚22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