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新婚

奚含章輕手輕腳地下床走出房間,他穿了一件深藍睡袍,趿着拖鞋信步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馮姐還沒睡,聽到腳步聲從房間出來,問他:“先生,有事麽?”

奚含章依舊把空水杯放回原處,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沒事,你去睡吧。”想了想又叫住她,“我今天的外套放哪裏了?”

馮姐道:“還沒來得及送去洗衣店。”

奚含章颔首,讓她先回房間。

樓下客廳只開了一盞落地小燈,奚含章從衣袋中找出一樣東西,赫然是沈園的雙魚銅鈴。他拿起來放在燈光下,木牌上面寫着幾排娟秀的英文。奚含章看了一會兒,嗤地輕笑出聲。

天上的太陽有瑕疵,何況人間?

真是令人感動的愛情。

奚含章看着手中的許願牌,笑容一點一點冷下去。突然想起些什麽,他上樓,從書房抽屜的深處找出一樣東西,竟是一塊一模一樣的許願牌。上面有陳舊的字跡,寫着“海枯石爛,天長地久”。

再回到客廳,壁爐內還有星星點點的火焰沒有熄滅,他最後看了兩塊木牌一眼,毫不猶豫地将它丢進壁爐。

許願牌逐漸被火焰吞噬,一點點變得焦黑,到最後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奚含章站在壁爐前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底映着兩簇橙色的火苗。他站了一會兒,轉身要往樓梯走,想了想又住了腳步。

此時他突然不想看到許諾的睡顏。

最終,他從酒櫃中拿了一瓶酒,帶上高腳杯,獨自來到二樓的露臺上。

露臺正對着下面的泳池,在燈光下,池水泛着幽幽的藍光。奚含章一個人對着空無一人的泳池自飲自酌,深秋的夜風讓他從剛才的妒火中清醒。

奚家祖上不乏富商、政客、文豪,奚老先生一直教育子孫“守業更比創業難”,然而在奚含章看來,這句話不止适用于延續家族榮耀,也适用于女人身上。這個想法有些可笑,但事實如此。

正如他對許諾,在正式登記之前,他可以采取非常手段逼迫她,但在結婚之後,當初的那些手段就不能再用。結婚不是他的終點,而是他的另一個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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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含章再次回到主卧,許諾已經醒了,正裹着被子費力地夠着床腳的睡衣。一見他進門,吃了一驚,被火燙到一般收回手,整個人嚴嚴實實地縮進被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

奚含章被她的樣子逗笑,上床歪在她身後,下巴靠在她的肩窩,雙臂幾乎将她整個人圈起來。他嗤嗤地笑了兩聲,吐着熱氣在她耳邊說道:“怎麽又縮回去了?”

他的聲音靡靡又帶着酒氣,讓許諾醺然想起了浴室中發生的一切,不由滿臉通紅,被子下的雙臂抱住自己光裸的身子,沒有說話。

剛才奚含章出去的時候,怕吵到許諾,因此只點了床頭的一盞小燈。此時看着許諾這幅模樣,動了動心思,手一伸,按下床頭的開關,卧室內壁燈瞬間大亮。許諾一時不查,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緊緊地用被子裹住自己,“太亮了。”

奚含章看着她一臉戒備,先前的興致降到冰點,扯了扯嘴角,“小諾……”

許諾不敢看他,垂下眼睛道:“對不起,我還不習慣。”

她說完,便再沒有開口。她現在是他的合法妻子,跟他做愛是她無可奈何的任務,但在其他時候與他裸裎相見卻是她不能接受的。

奚含章看她半晌,最終抿了抿唇,将燈全部關了,只留下一盞小夜燈。他将床腳的睡衣勾到她面前,笑了笑問她:“需要我回避麽?”

許諾擡頭看他一眼,又垂下頭沒有說話,但她的動作和表情卻已經表達了她的想法。

奚含章眼底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将睡衣放在她身邊,轉過身去,沉聲道:“我只能退讓到這裏。”

許諾擡頭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身材高大,在幽昧燈光中落下一個颀長的影子,而她就被他的影子所籠罩。

許諾瞥開眼,拿起手邊的睡衣快速換上,這才發現這件睡衣除了吊帶之外還是低胸的。她尴尬地扯了半天,最終奚含章不耐開口,“我轉過來了。”

話音剛落,他便轉過了身,許諾正提着前領看着他道:“太涼快了。”

奚含章目光落在她的胸前,随後又極快地将視線調回她的臉上,“你已經跟我結婚了。”

“可是……”

“平時上學我不管你,但這個問題不能商量。”他頓了一頓,又說,“你總要表現出一點已婚的樣子。”

聽他一再提醒她結婚的事實,許諾無名火上來了,大聲反駁他:“難道有一張結婚證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通過一件睡衣來表現我已經跟你結婚!我不喜歡這麽私密的事被別人控制不行嗎?!”

奚含章知道這段時間她積了一堆怨氣,随時都有可能爆發。所以等她說完了,奚含章才道:“許諾,你搞清楚,我們結婚是經過你同意的。”

氣勢一下子又弱了下來,許諾頹然垂下肩膀,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奚含章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見狀摸摸她的發頂,“好了,以後別再做這種幼稚的舉動了。”

許諾倔強道:“可我就是不喜歡連穿什麽睡衣這種事都被人控制。”

她一直沒有擡頭,奚含章只能見到她烏黑的發頂。聞言,奚含章無聲地看着她,最終嘆了口氣道:“小諾,我知道你現在心裏還有怨氣,我允許你發洩,但不喜歡你故意找茬。”

許諾虛張聲勢地哼了一聲。

奚含章見她仍然這副模樣,便不再理她,又躺回床上随手熄了燈。黑暗中,他看着仍舊坐在床上的許諾道:“明天你還要上課,早點睡。我會通知長輩們我們結婚的消息,過段時間,我們先回老宅,然後再去你家。”

說完,他就真的閉上雙眼沒再出聲。許諾一個人呆坐了一會兒便覺得身體僵硬,怕吵醒他,輕手輕腳地動了動,轉身見他安然地睡着,咬了咬唇,最終敵不過困意,蜷在床邊躺了下去。

許諾剛躺下,身邊奚含章就動了一下。不一會兒,一股暖意從旁邊卷來,是奚含章将她抱入了懷裏。

許諾以為他在做夢,輕手輕腳想從他懷裏逃出去,卻不想耳邊傳來奚含章清醒的聲音,“小諾,我希望你能試着接受我。”

許諾身體一僵,沒有回答,假裝自己已經睡着。哪知奚含章點破她的小把戲,“我知道你醒着。”

許諾裝不下去,他長手長腳幾乎将她整個人都嵌進他的懷裏,身體肌膚的接觸讓許諾有些尴尬,不由掙了兩下說道:“我承認我沒睡着,你放開我吧。”

奚含章卻抱得更緊,他的臉埋在她的發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許諾被他的舉動弄得渾身僵硬,不敢亂動。奚含章這時候又說:“算了,以後你喜歡穿什麽就穿什麽,我不再幹涉你就是。”

許諾心裏一動,有種不知名的情緒在胸腔竄動了一下。

奚含章一手纏在她的腰間,一手繞過她的頸下,一個巧勁便将她整個轉了過來,與他面對着面。

奚含章說道:“你不喜歡的事,我就不做了。好了,睡吧。”

說完真的閉上了眼睛,許諾看着他的臉,雙眼已經适應了黑暗,此時能将他臉上的輪廓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喜歡的,他就不做?

這句話來得有點突然,卻像一顆石子投入她的心湖。

許諾努力忽略心中的觸動,雙唇動了動,硬邦邦地說了一句,“晚安。”

頰邊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奚含章再一次睜開眼,看着她的沉睡的模樣,輕輕在她發頂落下一吻,手指抹過她的額發,意外摸到一手虛汗,背上也是一片濡濕。

奚含章抽了幾張紙巾替她小心翼翼地擦去,然後才又躺回她身邊睡下。

**

次日一早,許諾起床已經快八點,奚含章已經不在房間。許諾急急忙忙換好衣服下樓,馮姐已經做好了早餐,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太太早上好。”

許諾想起昨天奚含章說過的話,扯了個笑臉沖她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馮姐帶她去餐廳,桌上放了剛烤好的面包,馮姐說道:“廚房還有粥我去給你拿來。”

“不用不用……”許諾一邊說着,一邊拿了幾片面包就要走,被馮姐攔下,“今天的百合粥是先生特意吩咐的,治盜汗,你喝了再走,別急啊。”

許諾一愣,一片面包還咬在嘴裏,顯得特別傻。

說話間奚含章從外面跑步回來,大汗淋漓,看到許諾的樣子,笑了,“待會兒我送你去學校,好好吃早飯。”

許諾沒法,又回到餐桌。奚含章沖了個澡換好衣服出來,許諾剛剛在喝粥。奚含章坐在她對面,攤開今天報紙的經濟版。

許諾看了看他,低下頭咬着勺子,然後又擡頭看了他一眼,最終低聲道:“謝謝。”

奚含章擡眼看她。

許諾又把視線落在眼前的小碗上,“謝謝你的粥……”

奚含章扯了扯嘴角,又垂下頭去看報紙,過會兒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們是夫妻,不用這麽客氣。”

許諾動作一頓,原本慢慢攪拌着百合粥的小勺停了下來。她看着碗中不怎麽明顯的小小漩渦,不知為何沒了胃口。

奚含章許久沒得到回應,不經意間擡頭一看,只見她一直低頭坐着,瓷白的餐具倒映着烏黑的發頂。

奚含章抿了抿唇角,淡淡道:“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去學校。”

許諾沒有擡頭,他話音落下後,她又怔了一會兒,随後便開始喝粥。粥已經變溫,喝進嘴裏剛剛好。

奚含章不再與她說話,優雅地解決了早餐,見她差不多了,便站起來往外走,許諾連忙跟上,走到外面,她忽然低低地說道:“要不還是我自己去坐地鐵吧。”

奚含章上了車,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十指揪着背包帶子。他想了想,沒有直接拒絕她,只道:“你對這一片還不熟,過段時間我就不送你了。”

許諾心裏一松,看看他臉上沒有不快,待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後,又提出一個要求,“那你今天就送我到離大學城最近的地鐵站就停下好不好?”

奚含章目視着前方,颔首,“可以。”頓了頓,他又說,“不過你今天開始必須回家裏住。”

許諾擰眉,“可是……可是我怎麽跟同學解釋?我……”

奚含章掃了她一眼,許諾不敢再說,讪讪住了嘴。

過了一會兒奚含章緩緩開口,“你可以直接告訴你的同學,你已經結婚了;如果你不願意說,那就自己找個理由兜着,這點上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見。”

許諾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

系裏相熟的幾個同學最近跟許諾說話都小心翼翼,畢竟她跟林一楠一直都是衆人眼中的金童玉女,大家都怕一個不小心勾起她的傷心事。

但不久,同學們的同情便逐漸轉化為譏諷,“她哪裏可憐了?上次有人看到她從一輛保時捷上下來,誰知道是不是幹爹!”

岳珊珊毫無保留地站在許諾這邊,但私下裏她還是忍不住問了許諾,“諾諾,你最近到底怎麽了嘛?你到底住在哪個親戚家裏啊,以前怎麽沒去住?”

許諾看着一臉仗義的好友,真的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了活力,接下來一周日更,每晚22點〒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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