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愛嗎
奚含章接住她的枕頭,随即開了燈。許諾躺在床上,見燈光大亮便擡起雙臂蓋在自己臉上。奚含章皺了皺眉,坐到她床邊,拉了拉她的胳膊,“小諾,你聽我說。”
許諾跟他較勁,硬是不讓他把自己胳膊從臉上扯開,但最後到底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按住了雙臂困在腦袋兩側。
奚含章俯身對着她,“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準在外人面前發脾氣,你看看你今天的樣子。”
許諾從他掌中掙出雙手,從枕邊拿過一本書蓋在自己臉上,奚含章看了一眼,還是他之前翻過的那本《兄弟》。
他也不去拿她的書,只是翻身在她身邊躺下,側着身子看着她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想今天這樣的表現就是偏激,就是不成熟。你看看你媽媽,今天多尴尬。”
許諾呼啦坐起來,厚厚的書從她臉上掉下。她雙眉倒豎瞪着奚含章,“我就是偏激不成熟啊,那你娶我幹嘛?放……”
“放了我”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奚含章瞬間沉下來的臉色憋了回去。許諾讪讪地別開臉,不再說話。
奚含章臉色沉了沉,過一會兒又恢複了雲淡風輕的笑容,起身從身後抱住她,熱乎乎的氣息往她耳朵裏鑽,“以後別提這件事了,你要知道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放了你’可是要走法律程序的,小傻瓜。”
說完,他在她的耳垂上吮了一口。許諾身子一顫,卻不是因為他的這些小動作。
她垂下眼,想了想說道:“我哥真的會坐牢嗎?”
奚含章下巴擱在她的肩窩,沉吟一會兒道:“具體我不清楚,你要是想知道,我讓劉侃給你詳細講解,十年八年總逃不掉。”
說到最後他話語間帶了笑意,許諾心裏一沉,“呵”了一聲,悶悶道:“反正我不懂這些,随你怎麽弄。”
“你不信我?”奚含章反問她,許諾抱着膝蓋沒有說話。奚含章還要開口,門外傳來趙苗的聲音,“小諾,含章……”
許諾捂住耳朵痛苦地趴到床上,低低的聲音從枕頭底下冒出來,“又來一個講道理的,煩死了!”
奚含章看了眼門口,拍拍她的屁股道:“別出聲。”說完便下床開了門。
趙苗見了奚含章,想到剛才的事略微有點尴尬。但這種感覺怎麽說呢?自己的女兒飛黃騰達了,讓當初那些虧待他們母子三人的親戚來看看他們現在有多好,多少帶了些炫耀的成分。但是炫耀怎麽了?她現在不止有資本炫耀,更有本事讓他們都來求她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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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趙苗面上便好看了許多,笑着往房裏探了一眼低聲道:“小諾呢?”
“她剛睡了。”奚含章面色不變。
趙苗點了點頭,壓低了聲音道:“含章,我們到外面說吧。”
裏面許諾聽他說謊不打草稿,便打定主意裝睡,直到聽到門輕輕的阖上,她才翻了個身坐起來,撈過散在床上的書随意翻看,不知不覺又翻到了宋凡平啷當着胳膊對兩個兒子笑的那一頁。
許諾想起當時那段艱難的時光,就是靠着“宋凡平”才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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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苗對奚含章說起了當年的一些糾葛,原本她并不想讓奚含章知道這些。畢竟這算是家醜,雖說女婿是半個兒子,但終究是外姓人。然而許諾今天的表現卻讓她改變了主意,為了防止奚含章對許諾有不好的想法,兩相權衡之下,她最終還是決定暴露家醜。
最後,趙苗說道:“小諾這是為我抱不平呢!”
奚含章聽完她的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道:“我知道她的性格,那時候她還小,估計就記上了。”
趙苗看着他的表情,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又說:“其實小諾就是心直嘴快。”
奚含章點了點頭,看時間不早了,便道:“媽,您也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
趙苗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便起身回房。奚含章到陽臺吸了一支煙,又去洗手間細細梳洗一番,然後才靜悄悄地回到許諾房間。
房裏只有床頭燈還亮着,許諾已經睡了,整個人都鑽進被裏。房間靜得能聽見她淺淺的呼吸聲。奚含章笑了笑,心想,她倒是還記得給他留盞燈。
輕手輕腳地摸到床上,正要換了衣服躺進被裏,卻見被口露出個黃色的毛絨絨的東西,他輕輕掀開被子一看,只見許諾穿了一身黃白相間的連體睡衣,剛才那個毛茸茸的東西居然是帽子上的耳朵。
許諾本就睡得淺,他一動便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擡眼見了他,揉了揉眼睛道:“你回來了。”
說完又坐起來,抽了抽鼻子,問他:“你又抽煙?”
“我以為你聞不出來了。”奚含章這才看見她身上這套睡衣,居然是一只黃色毛絨熊的造型,不由失笑,“怎麽穿成這樣?”
許諾盤着腿,“我發現忘了帶睡衣,就把這件找出來了,挺暖和的……”說着,把兩只手縮在袖子裏在他眼前揮了揮,“我媽跟你說什麽了?”
奚含章握住她的手道:“沒什麽,就是讓你一直記着的那些事。”
許諾表情一僵,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哦”了一聲,把雙手從他手中抽出,翻身躺下。奚含章見狀,躺在她身後抱住她,“小諾,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我們做事不能這麽沖動,你說是不是?”
許諾不聲不響地扯上睡衣的帽子,幾乎把整個腦袋都包起來,奚含章明白她的意思卻還是說道:“你還年輕,別老惦記着那些不開心的。”
許諾忽地轉過身,支起身子看着他,“你哪裏明白了?!”
她有些激動,目光在燈影下閃閃爍爍。奚含章也坐起來,靠着床頭,雙臂一圈把她抱到自己身上趴着。
許諾撐着他的胸膛憤憤道:“當年我媽出車禍要急着動手術花錢,可是那老太太呢?把着我爸留下的錢,我求了半天還是把錢給了大姑家買房子!那是救我媽命的錢,我那兩個姑姑就當不知道,一個都不肯出手幫忙!我爸死得早,可我跟哥畢竟跟她們有血緣關系,可是他們卻一點舊情都不念,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生怕我們纏上他們!”
奚含章嘆了口氣,拇指指腹抹過她的眼角。許諾揮開他的手道:“那時候我哥還在念大三,我才上高一,我哥靠不住你也清楚,你知不知道為了這些錢我差點就……”許諾忽地住了口,頓了頓才又續道,“你什麽都不明白,憑什麽讓我給他們好臉色?!”
“你再看看她今天對陸帆的樣子,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待遇!”許諾說道,然後又趕緊添上一句,“不過我一點都不稀罕!”
她臉漲得通紅,奚含章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仿佛被她的眼淚擊中,軟榻了一大半。他使力将許諾托上來,讓她的額頭抵在自己肩膀,拍着她的背,半晌,等她的嗚咽聲止了才道:“好了,我以後不跟你說這些了。”
許諾趴在他肩頭不吭聲,奚含章又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別動不動就去想那些事情。”
“呵,要不是你,他們會巴巴地過來?”許諾擡起頭對着他,“我巴不得把那些事情忘得幹幹淨淨!”
“好了,別說了。”奚含章擡手蓋住她的眼睛,“你不知道你說這些事的時候,眼神有多可怕。”
許諾一怔,随即扯下他的手,“你一定覺得我這個人很記仇很讨厭了吧,不如……”
奚含章愣了愣,沉下臉說道:“許諾,別再說那句讓我生氣的話。”
他說完,默不作聲地看着她,兩人之間的氣氛仿佛凝滞。許諾撇了撇嘴從他身上下去,蓋好帽子背對着他躺下。也許是車上的那個夢讓她心驚,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從進門開始便總忍不住說這些話。
奚含章在她身後躺下,替她蓋好被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要是你真氣我應下你大姑那些事,大不了我給他們牽個頭,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
許諾沒有吭聲,奚含章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她回答,嘆了口氣把燈熄了。黑暗中,許諾慢慢開了口,“你要是什麽都不答應我才高興。”
奚含章一愣,手臂一展将她帶入懷中,過了一會兒才道:“小諾,你是不是對所有傷害過你的人都這樣?”
“什麽樣?”
什麽樣?奚含章沉吟了一會兒,說出四個字,“有仇必報,絕不原諒。”
許諾道:“我就是小心眼。我全部的愛都已經放到所有愛我的和我愛的人身上。”
奚含章道:“那你覺得我愛你嗎?”
許諾一滞,不知他怎麽說了這麽一句話,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麽回答。
“那你愛我嗎?”奚含章又說。
許諾支吾了兩聲沒有回答。
奚含章笑了笑說道:“睡吧,明天一早還得回H市。”說着,便閉上了眼睛。
許諾側過身,看着他硬朗的面部輪廓,指尖小心翼翼地點在他的心口。
她不是鐵石心腸,他愛不愛她,她當然清楚。可是,她也愛他嗎?
應該不愛吧。
他們之間的關系起于不堪,但現在她對他究竟是什麽感覺,她也說不出來。若說愛,實在還不到那個程度。
她又想起車上的那個夢,在心裏嘆了口氣,最終把手指輕輕地點在他的唇上。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終于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