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再遇
奚含章浏覽着手機上發回來的郵件,越往下看,他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郵件并不長,一份資料,兩個多月的時間跨度。奚含章看到最後,像是被施了定身術,愣愣地拿着手機,透過車子的擋風玻璃看向前方時而有人出入的小區大門,直到手裏的電話再次開始震動,他才回過神來。
是許諾的來電。
奚含章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只覺得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喘不過氣來。最終他還是接起來電話,聲線不知不覺有些僵硬。許諾在那頭叫他快點上樓吃早飯,奚含章“嗯”了一聲,然後跟她說了再見。
放下電話,奚含章腦中再次出現郵件中的內容,雖然都是文字,但那些文字所描述的畫面卻不斷地在他腦海中浮現。
即使早就知道她與楊銘順之間有糾葛,即使知道她當時被情勢所迫,但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他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仿佛一直以來以為的珍寶最後被鑒定是個贗品。
而可氣的是,即使是贗品,他還是不舍得讓鑒寶師一榔頭敲碎。
最後上樓之前,奚含章又給對方回了個郵件,讓他守住這個秘密。
中午回H市,許諾還有幾個稿子要翻譯,便去了書房,這正合奚含章的意思,他不知道現在對着許諾會做出什麽,心中抑郁不平,另一方面卻又為她心疼,兩種矛盾的感情占據着他的理智,讓他暫時不得解脫。因此,他借口倒時差回了房間,直到夜深,錯過了晚飯。
許諾最終來房間叫他,奚含章迷迷糊糊醒來,看着近在眼前的臉,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才真正清醒過來,掀開被子坐起來,随口問道:“幾點了?我睡了多久?”
許諾坐在盤腿坐在床上,把手裏的鬧鐘送到他眼前,“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我已經把所有的翻譯工作搞定,還跟馮姐吃過了晚飯,吃了夜宵。”她扳着手指數着他睡覺期間自己做的事情,然後又說道,“我真覺得你今天被睡神附身了。”
奚含章笑而不語,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去浴室洗漱。許諾跟到門前,看着下巴上已經滿是泡沫的他,柔聲問道:“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奚含章心裏仿佛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擊中,他剃須的動作頓了頓,然後轉過頭看了她一眼,許諾便看到他挂着半邊泡沫,樣子很搞笑,但他眼裏的光卻是暖暖的。然後她就聽他說道:“你不用想這麽多。”
許諾聞言嘆了一聲,倚着門框對他道:“我覺得我快被你寵壞了,變得又懶又笨。”
奚含章輕笑一聲,“又懶又笨?你确定在說你自己,譯協的新晉會員?”
聽他這麽說,許諾有些得意,忍不住道:“你怎麽知道?我好像還沒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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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進入譯協是不久前的事情,那時候奚含章剛出國,許諾原本還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只是後來看他太忙,就只記得叮囑他照顧好身體。
許諾走到他面前,忍不住拿過他手裏的毛巾擡臉看向他,“我來幫你。”她專注地盯着他的下巴,把上面殘留的泡沫一點點擦去。奚含章微微蹲下身子配合她的高度。他稍一垂眼便看到她忽閃忽閃的長睫,然後仿佛心尖上也被她忽閃忽閃的長睫掃過。
許諾替他擦幹淨,然後退開了一步,像是欣賞自己的作品,不期然對上他深沉的雙眸,嘴角揚起,歪了歪頭,問道:“你在看什麽?”
奚含章擡手,指尖觸碰她頰邊的笑渦。許諾今天把及腰的長發編成了松松的麻花辮垂在胸前兩側,額前幾縷發絲俏皮地貼在臉側。
由于他的觸碰,許諾稍稍側了側臉,雙手不由自主地揪緊了毛巾,再開口,聲音像是上好的甜酒,“幹嘛看着我不說話?”
奚含章忽然毫無預兆地将她抱起,放到洗臉臺上。因家中暖氣足,所以此時的奚含章只穿了一件亞麻色貼身短袖T恤,勾勒出完美的身體線條。
奚含章的身後是一面落地的大鏡子,許諾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落在鏡面上,鏡中的自己滿面桃花,眼底泛着春色。
手裏的毛巾落在了地上,她的雙手改為抓住他的衣角。奚含章擡起她的下巴,拇指摩挲着她嬌豔的雙唇,然後開口,是在回答她剛才的問題,“我在想你昨天的問題。”
許諾耳中“嗡”的一聲,然後看向他,剛才的旖旎心情此時去了一半。
奚含章繼續說道:“你問我,有些東西并不如想象的那樣美好會怎麽辦。”許諾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在他平整的衣服上留下幾道鮮明的褶皺。
“我現在告訴你,因為這樣東西是我所珍愛的,雖然最後得知跟想象有落差,而且落差甚至比較大,最開始肯定難以接受。但因為珍愛,她早已不知不覺刻進了我的血肉。”奚含章停下來,看着她,“所以,你明白了嗎?”
許諾看着他,覺得眼底裏有熱熱的東西在流動。她愣愣地說道:“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你到最後還是會選擇繼續喜歡這樣東西對嗎?”
奚含章點頭,又說:“但是需要過程。”他的手掌撫摸着許諾紅潤的臉頰,又道,“而且我更希望她自己告訴我,而不是通過別人讓我知道她有瑕疵。”
許諾滞住,仿佛明白了什麽。她望進他的雙眼,卻發現他的眼底像浩瀚海洋。于是她把視線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想點頭,卻覺得脖子有點僵硬,但最後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等到她準備好的那天,她會說的。”許諾這樣說道。
“好,我也在準備,而且一定比她先準備好。”奚含章說着,俯下身去,她的雙唇近在眼前,鼻尖已盈滿她唇瓣潤唇膏香甜的氣息,他湊近了她,停頓,最後轉了方向,雙唇落在了她的額上。
許諾紅唇微張,想象中的擁吻并沒有來到,心裏不免有些失落。她垂下了眼,這時,奚含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的唇膏太甜了。”
許諾雙手把玩着家居服上的拉鏈,頓了頓,然後才道:“下回我換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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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正最近參與了一個大項目的競标,這兩年奚含章在安正的地位越來越穩,然而今年奚長洲回國,再加上奚老先生近來身體不好,人老了就容易犯糊塗,奚含章最近可謂危機四伏。因此這個大項目便成為了他力壓奚長洲,贏得董事會強力支持的籌碼。
許諾臨近期末便開始忙論文,如今奚含章因為加班經常在公司過夜。偶爾許諾回想起他那天在浴室對她說過的話,想找他說清楚,但事到臨頭卻又沒了勇氣。
他說過他會先準備好,可是他現在準備好了嗎?
許諾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從加拿大回來半個多月,他都沒有碰過她。
林一楠在一個下着雨的傍晚出現在她面前,這次是學校的圖書館,她沒有帶傘,然後一把藍色格紋的傘悄無聲息地擋在了她的頭頂。
許諾本能地退開,看着林一楠直覺心驚肉跳。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萬一被奚含章看見怎麽辦?萬一奚含章誤會了又該最麽辦?
她覺得現在她與奚含章經不起一絲波折。
林一楠笑容有些苦澀,“我只是回母校的圖書館看看,剛好見到了你。”
許諾擰眉,偏過頭看着圖書館外滴滴答答的雨滴,“一楠,你別這樣了。”她說。
林一楠收起傘,知道她不會跟自己走,便道:“好吧,我說了謊話。”他頓了頓,“我每天都會來這裏,每天都想見到你,可是只有今天看見了。”
許諾聽得心慌,忽然扭頭看向他,她的下巴陷在厚實的圍巾中,林一楠透過她的眼睛看清楚了她的情緒——慌亂、不耐。
“一楠,我以為那天已經說清楚了。”許諾說道,忽然有幾名學生從大門出來,在兩人相對而立的空隙中穿過。
林一楠表情淡淡,眼底更是看不清情緒。許諾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畢竟是被她藏進了心底的愛人,到這種地步,無論如何她都不想看到。
又有人自他們之間走過。林一楠忽然道:“我們能坐下來說說話麽?這次我真的有事找你,諾諾。”
一聲“諾諾”讓許諾冰凍許久的情緒差點崩塌,她嘆了口氣,看向圖書館裏面的書吧,“好吧,我們談談。”
林一楠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與她相對而坐,書吧有賣熱飲的地方,林一楠看着她凍得通紅的臉,體貼地為她沖了一杯熱飲,依舊是巧克力味的奶茶。
許諾接過杯子,還是那股甜膩的味道。不知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她越來越聞不得甜膩,與上次不同,這回的嘔意再也忍不住。許諾顧不得林一楠的心情,連忙說了聲對不起,捂着嘴跑去了洗手間。
林一楠看着她的背影,一手不由握緊了口袋中的米非司酮片。
作者有話要說: